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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3期-第19部分

小说: 长江文艺 2005年第03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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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为时四十五年的生命历程中,有五年的时光是和那个男人一起度过的。而那五年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核心,就像埋藏在她岁月里的一座丰富的矿藏那样。二十年以来,她就是依靠挖掘那座矿藏而活下来的。这已经成了她赖以生存的根深蒂固的方式和习惯。然而此刻,这个习惯和方式由于突然的变故而被完全地打破了。这使她感到茫然而又不知所措,惶惶然不可终日。
  
  10
  
  整整一个礼拜过去了。杨采玉像一个影子一样坐在沙发上,一边编织着手中的毛线,一边想着那个男人。以前,她也是这样,一边织,一边想。可是,那时候,一切都是虚幻的。她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男人的轨迹仿佛是她握在手中的毛线,她高兴怎么勾勒就怎么勾勒。怎么编结都合乎她的心意。然而现在,她确切地知道,男人正和另一个女人呆在一起。那另一个女人叫作端木棉。他们恩爱缠绵得如同一件珠联璧合、浑然一体的毛线衣。
  想到这里的时候,杨采玉便停下了手中的毛线。她织不下去了。一个礼拜以来,她常常会这样,突然之间就织不下去了。如同陷入了沼泽里,被胶着住了一般。她觉得手中的毛线也变得滞涩而又坚硬。她就那么下意识地握着一个毛线团僵住了。如同一座雕像一样,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一动都没有动。然后,她在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
  说完以后,她又重复了一遍:
  绝不。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一次不容置疑、掷地有声地对自己说道:
  
  我绝不让他们在一起。
  是的,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具体地说: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名叫申进昌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不管那个女人是她的女儿端木棉,还是别的什么人。反正她不能。二十年前,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取代了她,作了申进昌的妻子。二十年后,一个名叫端木棉的女人取代了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再一次地想要成为申进昌的妻子。她真的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她必须阻止。她知道这很困难,但她相信自己能做到。一个心里头藏着梦的女人是无所而不能的。她明白,其实,女人的梦非常类似于一种化学制剂。埋在心里愈久,其能量愈大。她心中的那个梦的情结经过二十年的发酵,已经变得像砒霜一样带有剧毒了。毒也是一种能量,可以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当然,她清楚地明白:与她的对手端木棉相比,自己处于绝对劣势的位置。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在爱情面前,一个四十五岁的女人是无法与一个二十二岁的女人相匹敌的。这一点她太明白了。正因为如此,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端木棉正面交锋。真正的武林高手从来都不轻易出招。他们大多采用不战而胜的策略。所以,她一直用沉默武装来伪饰着自己。同时也保护着自己。她相信,沉默如同一个坚硬的铁壳,可以把她像螺蛳一样紧紧地包裹起来,使对方找不到进攻的角度,同时也便于自己主动出击。也就是说,在看到那一对情侣的当时,她已经在潜意识里做出了决定:要夺回那个男人,让他属于且永远属于自己。
  
  11
  
  打定了主意以后,她就又开始编织毛线了。一边织毛线,一边等待着。她仿佛听到一个脚步声正在向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她耐心地等着。等到第九天的头上,在她正编结着一个弯月型的图案时,睡在她脚边的小猫忽然“喵”地叫了一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心随之也狂跳了起来。她知道,她要等的人儿来了。
  这几日以来,门一直都是虚掩着的,没有关死。因为她知道他要来。一看到他留下的那个装在小木匣子里的翡翠镯,她就知道,他要来。现在,他果然来了。趁他没有推门而入以前,她迅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里间的小屋里,然后,在那张红木小床上坐定了下来。二十多年前,确切地讲,二十三年前,他,那个男人,就是从这张红木小床上爬起来走掉的。现在,当她让自己在这张小床上坐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援着手中长长的毛线,穿越幽深漫长的时光岁月,又一次地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个早晨。
  现在,那个男人进来了。仿佛只是到屋外去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就伸着懒腰回到她的身边来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像猫一样。但她听上去还是如同炸雷一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这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只有他,才能在她的心上践踏出如此惊心动魄的声音来。
  他还像二十多年前一样地机灵敏捷。在外间屋里稍作踌躇以后,他就直截了当来到小屋里,真真切切地站到了她的面前。屋里的光线很暗。但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他当然也看到了她。用感觉,而不是用眼睛。他们就那样在黑暗中对望着,久久久久地不说话。
  坚硬如铁的沉默就像蓄势待发、随时可能炸响的鞭炮。连空气都凝结了。只有看不见的导火索像燃烧的毛线捻儿一样,在呲呲地冒着幸灾乐祸的蓝烟,置身事外而又心怀叵测地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可能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他,那个名叫申进昌的男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伏下身去,不容置疑地把她掀翻在那张红木小床上。然后,开始一边疯狂地吻她,一边野蛮地撕扯她的衣服。像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他用他滚烫的双唇吻她的耳朵,吻她的鼻子。他用他坚硬的牙齿咬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然后,又像一个强盗一样,直截了当、长驱直入地侵占她的每一寸领土。她觉得,她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噼哩啪啦地爆裂开来,化作了齑粉一片。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哔哔剥剥地燃烧起来,火焰冲天。而她的血管里则山呼海啸、万马奔腾,惊涛拍岸,卷起狼烟无数。她的沉寂了二十年的心儿喜极而泣,在四起的狼烟中无声地一遍遍叫喊着:我爱你,男人!男人,我爱你!然而,狂欢的锣鼓声喧天震地,淹没了她的喊叫,也淹没了她的泣诉。连她自己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暴雨骤歇,两个人终于喘息着平静了下来。他像二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伸出他的双臂,把她像一只小猫儿一样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使她产生了二十三前一样想要窒息的感觉。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深深地领受着这窒息感。不过,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当你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会不见了。
  男人的怀抱还像二十三年前一样地温暖。有一种强悍的男人味。还有一股浓浓的酒香味。那种粗悍的男人味和醇厚的酒香味缠搅在一起,缭绕不绝、挥之不去,令她心醉神迷。她沉迷在那种醇香和酣畅里,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深呼吸。她多想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甜甜地睡上一觉啊。她想这一天已经想了二十三年了。可是她清醒地知道,不能。她再也不能犯二十三年前那样的错误了。她让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高度戒备地警醒着,而男人却在她的怀里毫不设防地睡着了。他的鼾声此起彼伏、疏缓有致,如同一首古老而又抑扬顿挫的恋曲。那曲子听起来可真好听啊。她听一千年也听不够。她一边听着那古老而又美妙的曲子,一边端详着怀里的男人。睡熟了的男人,如同一个婴孩儿一般,看上去娇憨可爱。她轻轻、轻轻地吻着他的眉毛。吻着他的鼻尖。也吻着他嘴唇上面那些硬硬的胡茬。她就那么面对面地看着男人。一边看一边吻,一边吻一边看。怎么看都看不足,怎么吻都吻不够。她多想世界就在这一刻里毁灭,时间就在这一刻里停止不前啊。不过,她清醒地知道,这依然只能是一个虚妄的梦想。男人一旦醒来,梦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不过,此时此刻,男人睡得很沉。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醒来。经过了长途的劳顿,喝了酒,又伤筋动骨地对她杀伐了那么一番,他是真的累了。那就让他睡吧。这张红木小床已经苦苦地守候了二十三年,它就是单等着他来睡的。他如果不躺在上面好好地睡上一觉的话,着实说不过去呢。她一边仔细地端详着熟睡中的男人,一边想:要是男人永远也不醒来,那该多好啊。那样,他就再也不会离开她,突然消失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立刻就像魔鬼一样死死地攫住了她。她如同中了咒语一般,又一次如同雕像一般地僵住,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面怦怦怦地狂跳着,像是要直接蹦出来一样。她一边把手按抚在胸口那里,摩挲着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一边喃喃地对自己说:不能让他醒来。不能。他一旦醒来,就一准要走掉的,然后永远不再回来。或者过二十年以后再带另一个女人回来。天下所有的男人全都一个德性。他们永远不可能只守在一个女人的身边。除非是睡着了的时候。
  
  12
  
  她想,那就让他睡着好了。男人是如此难于驾驭和掌控的动物。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也是最让女人省心的。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们才会乖乖地听凭女人的摆布。同样,也只有在睡着时候,他们才完完全全地归女人所有。
  这样想着,杨采玉不禁感到了一种悲从中来的凄凉和绝望。她下意识而又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就在她抬起头来的一刹那,她看到了放在桌几上的一堆毛线团。她抖抖索索地拿起一个毛线团,然后,像编织毛线衣那样,一匝一匝地在男人的身上缠绕了起来。她编织了二十多年的毛线,缠毛线的活路她做起来轻车熟路。只要手里拿着毛线,她就不由自主地变得从容镇定,有条不紊了。她先缠上了男人的两只脚。然后,又缠上了男人的两只手。她做得不慌不忙,兢兢业业。就像编结毛线衣那样。当男人的双脚和双手都被结结实实地缠在一起以后,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缠男人的脖子。男人的脖子不是很粗,而且比较长,恰恰就像一个毛线轴子。她缠绕起来得心应乎。男人睡得很沉,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越缠越紧,越缠越快,越缠越用力。把她积蓄了二十三年的能量全都用在了手腕子上。她一边缠一边在心里说:紧一些,再紧一些。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撇下自己一个人悄没声息地逃走了。当男人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只来得及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然后就瞪圆了眼睛,再也没有合上。
  男人就这样,像她所希望的那样:永远地睡到了那张红木小床上。
  杨采玉在男人的身边守了两天两夜。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她一直在不停地往男人的身上缠毛线。她缠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就像编结一件旷世无双的毛线衣—样。她相信:这件作品是她所有作品中的顶级绝版。看上去美得惊世骇俗、令人心碎。把小屋里堆放的毛线团全部用完以后,她开始在红木小床下面掘坑。虽然她掘得很吃力,但到底还是掘出来了。掘出来以后,她就把男人填进去埋上,再把小床放上去。然后,又开始像从前那样,坐在前面的屋里兢兢业业地编织她的毛线衣。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那样。
  在她编织着毛线的时候,她的心里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详和平静。她的脸上也还像以前一样始终面带着微笑。不过,她的微笑不再像冰碴子一样地闪着凛凛寒光,而是暖融融的,像春天的花儿一样,洋溢着一种幸福和满足的光彩。因为她知道,她的男人就在她的身边伴着她。永远永远地不会离开,更不会去找别的女人了。她仿佛听到了他在地下发出的像古老的恋曲一样动听的鼾声。一听到那声音,她就禁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她的“失语症”又一次地不治而愈了。她清清楚楚地对睡在小木床下的男人说道:“阿昌,我爱你。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我要你永远属于我。”说完以后,她就闭上嘴巴,静静地织起毛线来。
  几个月以后,她的女儿端木棉回来了。
  她微微隆起着肚腹,用哀怨凄绝的眼神儿望着她的母亲,泪眼婆娑地说:
  他走了。
  杨采玉抬起头来,安详地看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
  端木棉的泪水像小河一样顺着面颊往下流淌。淌了一阵子,又说道: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杨采玉又一次地抬起头来望了女儿一眼。依然没有说话。
  端木棉并不理会母亲的沉默。自顾自神经质地说道:
  我哪怕寻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找回来。
  她抬起头来第三次看了女儿一眼。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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