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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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对那个女生说的‘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种执着,在执着消失的那一天之前,我们都还默默地等待着’。”
“你也赞同吗?”
“赞同,当然赞同,”他举起双手摆了摆,“我觉得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吧。”
“……”
“这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
“什么电影?”
“你猜呢?”他又开始卖关子。
“海上钢琴师?”
“不。”
“阿甘正传?”
“不。”
“……蜘蛛侠?”她不确定地、笑着看向他。
“不是。”
“那是什么?”
蒋柏烈把腿搁在书桌上,一脸微笑地说:“Brokeback Mountain……”
“……”世纭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你不觉得那样很贴切吗?当你说‘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种执着’的时候——”
“——等等,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有什么关系,大致就是这样意思,总之当我听到你那样说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
“心理医生的守则就是,当病人想要他闭嘴的时候他偏要说些直白的话,而当病人想要他说出心里面的想法的时候,他却顽固地开始卖关子吗?”她无奈。
蒋柏烈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基本上,可以这么说——不过这只是守则之一。”
“还有之二、之三?”
“很多,事实上有很多,”他微笑着点头,或许因为喝过酒的关系,声音有点慵懒,“总之我们就是以把病人逼疯为最高守则。”
世纭哈哈大笑起来,觉得他的说法很有趣。
“那么,”他又说,“我现在可以说些直白的话吗?”
世纭抓了抓头发,像是终于迎来了期中考试的学生,紧张地点了点头。
“上次我有问过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想该如何接下去,“你跟你姐姐有没有可能爱上同一个男人,你的答案是否定的。”
“嗯哼……”
“那么,我再换一个问题。”
“?”
“如果你姐姐爱上了某个人,你也会对他有好感吗,还是会觉得很讨厌他?”
世纭抿了抿嘴:“讨厌……一般不会。”
“但你不是说你们喜欢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吗?”
“可是那也并不代表我们会讨厌对方喜欢的那种类型啊。”
“哦……好吧,”蒋柏烈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睛,像是承认自己的失误,“那么会有好感吗?”
“好感我觉得也谈不上,就只是当作朋友吧,”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说,“可能会是有亲切感的朋友,毕竟是自己姐妹喜欢的人。”
“但还是会保持一定距离?”
“会,”她点头,“会不假思索地保持距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
“也许对你们来说,那只是自己的姐妹喜欢的一个人,但对那个人来说,你们却是很不普通的。”
“不普通?”她看着他,像是还无法理解。
“是啊,”他摊了摊手,“因为你们是双胞胎姐妹啊,如果他喜欢你们其中一个的话,说不定会对另外一个也很感兴趣——当然我想说的并不是那种兴趣,而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好奇。你难道不会好奇吗,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你喜欢的人如此相似的人存在?”
“……”世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忽然没了勇气。
就好像一个热衷于向电台节目打电话的听众,当终于接通的那一霎那,又手脚冰凉地挂上了电话。
这一年的一月,只象征性地下了一点点雪,那些细小的雪花一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无论怎样也积不起来。
世纭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捧着热咖啡,心想,上海还是不适合下雪,原本就冷到骨子里的寒意如果夹杂着雪,会让人觉得浑身都被冻住了一般。
袁祖耘不知道去了哪里出差,所以尽管她的办公桌上已经垒了一堆文件,却还可以站在窗边悠闲地开小差。
快到下班的时候,石树辰忽然打电话来约她吃饭,她没有犹豫,而是很果断地答应了。自从那个跟李若愚一起喝茶的下午之后,她忽然明白了很多,关于她自己、关于石树辰、关于他们。
她像是忽然明白了,有些事,是她不得不做的。
她特地约在八点,因为这样她还有时间先回家一趟,去取一些她想要交给他的东西。
八点差五分的时候,她踏进餐厅门口,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石树辰。
“在正式点菜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石树辰把菜单递给她,很绅士地说,“刚才我已经忍不住先点了一份烤地瓜,而且全部吃完了。”
“你是想说你刚才在路边买了一个烘山芋然后全部吃完了吗?”
“好吧,我是这个意思。”
两人相视而笑,忽然之间,世纭觉得原本隔在他们中间的那些似有若无的东西消失了。他们不再对彼此小心翼翼,反而多了一份坦然。
点完菜,世纭把手里的纸袋递给石树辰:“里面是你的西装外套,丢在我家了,好几次都忘记拿回去。”
石树辰愣了愣,然后微笑着接了过来,只是这个笑容里面,像是还夹杂着什么。
他们又能海阔天空地聊着,尽管没有以前那样的无话不谈,却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顾忌。他们回忆了很多事,很多青葱岁月里一起做过的事,可笑也罢、可叹也罢,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是很珍贵的记忆,即使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当说出来的时候能够得到共鸣,她觉得那就是一种快乐,最默契的快乐。
世纭特地没有开车,是为了当晚餐结束的时候,石树辰可以送她,但是他却错愕地双手插袋,告诉她自己也没有开车,而是打算要搭她的车。
他们站在飘着细雨的餐厅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载满了人的出租车,不禁再一次相视而笑,只是这一次,是苦笑。
“走吧,我家离这里不算太远,”石树辰拉起世纭连帽外套上的帽子,遮住了她的头,“我可以回去取车,然后送你。”
“好。”她冻得鼻子有点发红,却一点也不介意。
他们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地上的雨水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有点璀璨,黯淡的璀璨。
“关于我上次问你的问题,”石树辰说,“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
“因为这个,”他提了提手里的装着西装外套的袋子,“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的话,一定会把它收在自己的行李箱里,而不是还给我。”
“……嗯。”世纭低下头,看着脚下布满了雨水的路。
“不过或许更早之前,我就知道答案了,”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在我提问之前。”
她停下脚步看着他,像是在说:那为什么还要提问呢?
“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傻,”他低下头,也看着她,眼神很温柔,“明明已经有了答案,还要再寻找其他的答案——也许可以称之为不死心。”
“……”
“你觉得我傻吗?”
“不,从来没有。”她看着他,认真地回答。
他眼神闪烁着,像是在说什么,只是她并不懂。
“傻瓜。”他笑着伸出手,按了按她的头。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世纭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石树辰面前。
他接过来,用眼神询问她。
“是一块手表。”她回答。
“为什么想到送这个?”
“没什么……”她顿了顿,“只是觉得,希望你能够把过去不愉快的时间忘掉,用它度过新的、愉快的时间。”
他看着她,没有打开盒子,只是微笑地看着她:“那么过去愉快的时间呢,也要忘掉吗?”
她抿了抿嘴,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偶尔……也要忘掉,那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空间去记住新的……”
他还是看着她,却忽然像是……一个哥哥看着妹妹。
“如果来送机的话你会哭吗?”他问。
“不知道……”她看着天空,不让眼泪流出来。
“那你还是别来了。”
“?”
“因为帮你送机的时候我可没哭。”
世纭忽然笑起来,忍着泪的笑:“你根本就没来送机。”
“来了,”他一脸平静,语气却很坚定,“只是你没注意而已……”
“讨厌,”她抓了抓头发,“干嘛说这些,我好不容易才让眼泪没有掉下来。”
“好吧,”石树辰露出一个招牌式的温柔的表情,“那就说定了,你不要来送机。”
“哦……”
他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在前面。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变了,就像蒋柏烈说过可以感受到她的改变一样,她也同样能够真实地感受到石树辰的改变,并且那是一种好的改变。
他在家里楼下取了车,送她回去,一路上两人听着电台节目,谁也没有说话,可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冷。
“喂!”
世纭打开车门,想要下去,却被石树辰叫住。她皱了皱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石树辰也像袁祖耘一样,用“喂”来代表她的名字。
“?”
他看着她:“送机真的不要来了,连我爸妈我都叫他们不要来了。不过,走之前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
“哦……”她怔怔地点点头。
“再见。”
“再见。”她转身下了车,挥了挥手,不想提醒自己这也许就是他走之前最后一次见面。
“喂!”他又叫住她。
“?”
“嗯……”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说,“上次我说,袁祖耘喜欢的不是你之类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
“好吗?”他微微低下头,是因为想要透过车窗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她笑了笑,是她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再见!”
石树辰开着车消失在细雨中,世纭站在公寓楼下的玻璃大门后面,默默地跟他挥手,就好像,是在帮他送机。
她转身走进电梯,按下“31”,然后靠在玻璃幕墙上,看着电子屏幕的数字一点点地跳动。
她想起了2006年的秋天。她独自去纽约,没有告诉任何人。
到达的那一天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照在她灰色的棒球帽上,让她不由得地眯起眼睛。可是第二天,蓝色的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头顶上的灰,跟帽子一样的灰色,空中飘浮着一点点的湿意,让人心情低落。
她从地铁站走上来,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一个捧着照片的金发女孩从她身边走过,脸上带着微笑。她有点恍惚,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身边不断有人走过,照片和花到处都是,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脸上也挂着那种她无法理解的微笑。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当怀念某个人的时候,除了悲伤之外,还可以有其他的表情。
她走着,淹没在人群中,她看到了曹书璐,她喊她“世纷”,她茫然地摇头,告诉她自己叫做“世纭”。
她继续走,看到人们轮流上台念着死去亲友的名字,她总是有一种错觉,好像下一个上去的人就会念出那三个字——袁世纷——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她又继续走,她想要让自己远离这里,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他一脸忧伤地、远远地站着,不需要任何人去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去安慰。她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可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名字。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世纭下意识地走出去,摸出钥匙开了门。
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但她却像是早就习惯了,没有开灯,径自去倒了杯水,站在冰箱前喝了起来。
她又想起了跨年的那一晚,当她拿起相框的时候,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两个人。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合影了吧,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甜,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那种笑容,自从世纷走后,她就再也没看过那种笑容——是啊,那是世纷特有的笑容。
于是,她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在2006年9月11日的那天,叫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尽管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已经想起他叫袁祖耘。
九(上)
“你有过恋爱经验吗?”蒋柏烈把吸管插进啤酒罐,很孩子气地吸起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不过准确地说——是没有。”世纭看着他,不禁笑起来。很多时候,蒋柏烈身上会有一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可爱。
“我很难相信,因为你看上去很不错——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跟那些乏人问津的女孩形象相去甚远,甚至于我觉得你是属于很有个人魅力的女孩,”他睁大眼睛,像是很惊讶,“而且爱情是女人的生命不是吗?”
“……有些情况下是的,有些不是。”
“可以跟我谈谈那些‘不是’的情况吗,我很好奇。”
“就是……”她想了想,才说,“当你无暇去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
“那个男人呢?”蒋柏烈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一手撑着下巴。
“石树辰?”
“嗯,他爱了你很多年不是吗,你难道一点也不动心?”
“我只把他当作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