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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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讪笑。
洛怀姬道：“每种粥都给我上一遍，我都要尝尝。”
“好好好，我这就去。”
掌柜的笑着转身离去。
洛怀姬翻着食谱，道：“师兄，你看这菜单上的菜色都挺贵的呢。那个老板娘为什么不先收钱，再上菜啊。她不怕有人吃了不给钱吗？”
“能在县太爷府邸对面开膳食店的都不简单。”我道：“能在县太爷对面开的，都是官商有所勾结的。”
我将这左厢的浮窗打开，指着一楼道：“你瞧那楼下的都是平民，但这二楼都是贵客。如此一来，这膳食店才不是藏污纳垢官商勾结之所，即使贵人们喜欢在这里交接，但是有楼下的贫苦百姓掩饰，也不叫人看出内情。”
“所以，这里完全是有贵人罩着，根本不担心有人吃了不给钱。”
洛怀姬闻言慢慢地点头，“你们大武的人真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揭了一层还有一层，一个小的吃饭的地方还有这多讲究！”
漠北的人都挺单纯的，倒也是实话。漠北人不善于官场权术，省下不少闲工夫干正事，这便是漠北依仗小国小地界却还能与博大的大武对峙多年的原因。
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武乃是承接前朝大楚的地界，地广人多，人多则滋生许多勾心斗角与权谋奇术。
“大武官员长期做的便是内耗之事，不及漠北干净。”我道：“这也是无奈啊。”
洛怀姬翻着菜单，道：“你对朝中局势看得如此清晰，为何不入朝？”
“入朝么？”我摇摇头：“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人世污浊，若是入世，便难免自损清正。倒不如且旁观吧。”
洛怀姬蹙眉：“若是旁观，那些受苦的人怎么办？”
我微微摇头：“若是不旁观，那些受苦的人说不定会联合恶人来欺负清正之人。你不懂世事，它就是这样可笑的。向来，被摆布的就是愚民，而不幸，这世上不缺愚民。”
洛怀姬唔了一声：“愚民？多读书不就不愚笨了吗？我们漠北有专设的学堂。”
她轻描淡写地一说，便令我想到了洛满满，这孩子可还是东华全县小比的第一，能言善辩一表人才的不还是个衣冠禽兽吗？
我摇摇头，读书太多，成了一种伪装，谁说读书的人就有多光明呢。反而仗着书生气的伪装，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恶事。渔民呢们却只会匍匐在那被吹嘘出的光环之下，殊不知，那光环来自于他们的追捧，最终还是要来凌压他们。
我哂笑一声坐了下来，老板娘推门而入，“哎呀，二位客官，我来晚了。等饿了吧。”
两个美艳的丫鬟从老板娘身后走出来，将八种粥摆好在洛怀姬身前。
外加一叠蒸酥嫩鲜虾。
洛怀姬以筷子指着那虾，“这不是我点的。”
“知道知道。”老板娘笑得眼尾皱纹扬起：“这是右厢的褚先生吩咐我送来的。”
“楮先生？”洛怀姬一手散漫地贴着粥碗，一手晃着筷子，头仰着看我，“你朋友啊？”
“不是啊。我也不是很熟。”
我走过去将刚刚开着的浮窗压了下去，顺便看到了褚威严坐在右厢和两个生人谈笑。
洛怀姬道：“想去就去咯，不想去就和我一起喝粥。”
正好我去问问冷一笑最近如何。
洛怀姬在我身后恨恨不已，你还真的说走就走阿！
我轻笑着摇头离开，右厢褚威严与那两位人物站起身来迎接我。
“剑神。”
“剑神。”
那两位大人物对我颔首，我立刻认出来了，左边穿深红色云纹衣长袍的乃是中宫禁军统领严思成，右边穿淡蓝色纱宽绣衣的乃是深宫太监统领。
因我时常参加宫宴，所以倒也见过这二位好几面。
对这二位，我总是熟悉的。
不过，因这二位位置特殊，一个是武阳帝的贴身禁卫统帅，一个是深宫太监，无论后宫还是朝廷，都很看重这两位，我若是与二位接近，恐怕徒惹一身臊。
况且，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必然手腕高深，处事圆滑，若是有人眼红我，挑拨我与他们的关系，或者我掺和到他们的某些事中，凭我的手腕，还斗不过他们。只能成为他们的棋子而已。
虽然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靠被别人利用与利用别人而存活，但只要我能不处理这种繁杂的关系，我便必然远离。
今日这二人忽然与我在此相见，我十分不想与之亲近，故而十分警醒地与之交谈。
师傅说，俗世人情世故最难处理。
我要是和一个世外高人相处倒还自在，高人可不会在乎我给不给他好脸，高人只有自己的脾性，只在自己的脾性里活着。
凡夫就不同了。
凡夫可在乎面子了。一般的凡夫，你对他笑，他便觉得你对他充满善意，你对他板着脸，他便开始背地里对你说三道四。
高级点的凡夫，精通人情世故，对谁都笑，你对他笑，他对你笑，你对他板着脸，他还是对你笑。
好像不整天笑眯眯，他就没能力活下去。
但他的笑一定不是善意。
而是出于自保和世故。
人，越长大越没没有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就喜欢模仿别人，大家都笑嘻嘻的，谁不笑，谁袒露情绪，谁就是老实人，老实人不欺负还留着看着他踏踏实实吗？
而像太监首领这种人，熬了十多年笑嘻嘻的虚伪日子，现在已经完全有能力对人不笑了。
他已经取得了地位。
他若是对你笑，要么是真敬重要么是假客套，要么就是盘算鬼主意。
第134章 成材（）
倘是盘算鬼主意，倒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素来爱惜羽毛，招惹不到他，况且，我也完全没有可能招惹到他，太监首领，身边的爪牙何其之多，想招惹他，是不可能的。
既然我不曾得罪他，他也没有必要对我假客套，混到他这个地步，对人点头一笑即可，没必要笑得眼中含情。
三人给我让了坐。我随意地坐了，道：“在下带着小师妹出来玩，承蒙三位好心送菜给她。”
“原来那是剑神的妹妹啊，方才你们走上来，我与孟公公无意看了一眼，竟是惊鸿一瞥。”
禁卫军统领说道。
“大人谬赞了。”
洛怀姬虽说是个美女，但也不至于让禁军统领惊艳吧。
禁军统领笑笑：“本帅见过无数美女，一般的小家碧玉根本衬不起衣服的高贵。很多时候，衣服与人不相衬。便是当今的贵妃娘娘，穿起衣服来，也是衣服的贵气压倒了人。您那位师妹，却能将南淮丝绣衣的秀气与贵气贴体地穿好，使得人衣浑然一体，似乎这人生来便是富贵种子。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当真是令人惊艳。”
我笑笑：“的确。”
洛怀姬乃是漠北郡主，自然通身贵气。
一举一动自然都是贵小姐的风范了。
禁军统帅道：“对了，都说剑神喜好僻静，与世无争，向来叫人摸不着行踪，为何近两日似乎颇为活跃呢？”
公公也笑道：“是啊，听闻剑神最近和巫族往来颇多。”
看来，朝廷的眼线一直在我身边啊。
当然，我是剑神，一举一动都被朝廷密切注视着。
“王公公是代圣上问话？”
王公公笑道：“非也非也，只是剑神与巫族之事，皇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还有人盛传，剑神手中有绝代神书《安平录》，对那书是敝帚自珍。”
想来是巫族到处散布此话，好逼迫我进献《安平录》入朝，接着他们的人混入朝中偷走此书。
“不错。”我点点头道：“皇城之中传言属实，我手中的确握有《安平录》，但已经在与巫族的打斗中焚毁了。”
“你知道，每年莫阁老，都会翻看各县小比的前三的答卷，以期不遗漏人才。”
我知道。
原本翻阅前三答卷的是整个寻缘阁的所有阁臣。
一旦有些阁臣，看到那些答卷，认为哪位是可造之材，便会有意无意地授命下属，在府试后的府生中刻意青睐这些人，好收为门生，在文官中互相首尾。
后来，莫老一出，成为了朝廷寻缘阁的阁主。便有意地收回了权限，只允许阁主和副阁主查看答卷，以免，书生学子们过早地学会攀权附势，过早地被收为门生，与朝臣勾结一派。
玷污朝风。
莫阁老乃是一代清廉纯正之人。
其为文，自有刚骨，其为人，谦虚有礼，其为官，则劲拔亮节。
师傅与他交好，经常出入莫阁老的官邸。
王公公笑道：“莫阁老手中有《安平录》上半部的残卷，”
“阁老大人翻阅了那些答卷，竟发现，其中一个叫冷一笑的，答卷的风度气态乃是内容都与《安平录》所载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故而有意明查暗访。”
王公公的意思我明了了。
褚威严笑道：“王公公调了如骅私塾的卷宗，发现冷一笑已经因姥爷新丧而另改武道了。恰好，他又找着了我，我便说出了您是他师傅的事。”
我点点头。
王公公笑道：“本监有一事不明。剑神你素来闭门谢客，何以收一个愣小子为徒？况且，还让他见了《安平录》？”
“人生在世，缘起缘灭而已。与他相遇是缘，对他偶生同情更是缘，缘起则收为徒，哪日觉得缘灭了，便一刀两断。”我道：“这件事并不会影响朝廷利益。冷一笑看不看那书都不重要，因为那书已经焚毁了，他反倒因为太厉害而被嫉妒以至于弃文从武。”
王公公笑了笑：“自然，一个小石子自然不会掀起大海的波澜。”
禁军统帅哈哈一笑：“要我说啊，他们文官就是事多。不如武将好。”
文官之间自然勾心斗角多了。
学文的，学了一身的权谋，有几个人能按捺地住，不施展自己的权谋呢。
很多文人都说怀才不遇。
其实在我看来很可笑的。才就好比珠宝，有的时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才的人大都会陷入勾心斗角的漩涡。
为什么怀才就一定要求遇，求欣赏呢。
很对年前，大楚国尚未开国，只是个小部落。
那个时候，部落相处和洽，没有地盘之争，大家一起生活，不分你我。
后来有个人，他画画的时候醒悟了一个争夺地盘一统天下的大权谋之术。
于是，他立刻出山，使用手段，挑拨部落，拉拢各族，把好的打成坏的，然后联合起来镇压坏的，接着，便一统江山，建立大楚国。
当然了。
那种权谋之术是一种才。
有才就一定要使用吗？
有才，而能按捺住自己的才，不让它搅乱尘世的安稳，那才是大才。
否则的话，那种使用自己的才去谋取自己利益的，最终都成材了，成了高等人的材料而已。
编观大武朝廷，大多都是材，不是才。
而且还是你我互相制衡互相勾斗的材。
想的有些远了。
武官之间嘛，凭战功说话而已。
多简单。
练武的一身阳刚，若是整天琢磨算计，那打出去的力道便不快。
所以，练武的大都不会谋算人心。
想得太远了。
我垂下头了。王公公笑。
我抬起头，禁军统帅道：“我听褚威严说啊，冷一笑是个傻小子，天真善良。他要是能走上演武场，以后就入宫跟我混，做禁军统帅的麾下。”
“多谢你瞧得起小徒。”
禁军统帅哈哈大笑：“也要他走得上演武场啊。我听说，走上演武场可要经过三场大比拼呢。”
一场镖局内部的厮杀。选一半。
一场全县镖局联合起来的厮杀。选前一百。
入了演武场，再杀一场，淘汰二十个。
我长吸一口气。
冷一笑，也不知道这小子咋样了。
第135章 世故（）
褚威严笑道：“别的不说，这武学天赋冷一笑是有的。这小子过目不忘，凡是武功，我演练一遍，他就把招式记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学文的做不到过目不忘的话，以后入朝也只能做站队打下手的事。
褚威严继续道：“而且啊，这冷一笑的筋骨也十分强，内力也不差。”
褚威严竟然不说冷一笑吃了增骨汤丸的事，还算是说话懂分寸。
王公公笑道：“我只是顺便来查查关于《安平录》的事，既然那书已经焚毁了，本监对陛下也有了交代。希望不久便能在宫中看到剑神的徒弟。”
“顺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