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谷-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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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厨娘默默地看着。
我这才发现，我的心是坚硬无比的。它有着一个惯于杀伐的剑客应有的冷漠，对于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但是，又明白，必须帮助冷一笑。
许久，冷一笑才慢慢地爬起身。
我与厨娘从槐树后现出身形，冷一笑缓缓地向我们走来，低着头，直到走进我们跟前，才抬起头看到我们。
他脸颊都是泥，看着厨娘，哽咽了一句：“干娘。”
随即看向我，终于憋不住，从嗓子里漫出一声，“师傅！”
便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呜呜哭起来。
第一次，一个小孩子在我怀里这样的哭泣。
我忍不住道：“好了。你莫哭了。哭够了，也该仔细想想，你日后该怎么办。男儿当自强，你要是不自强，必然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冷一笑在我怀里嗯了嗯，鼻音甚重，雨还在下着，雨丝飘拂，暮春的雨竟然带着晚秋的冰凉。
厨娘探来纤长的手，覆着冷一笑的额头，道：“仔细受了寒，这雨凉丝丝的，回去泡碗姜汤喝吧。”
“不如，与我回缺月居或者月卿楼吧。”
我担心晚上冷一笑被莫铜他们带人找麻烦，所以想让他在我们身边。
冷一笑摇摇头：“我不，姥爷才走没几天，我要在屋子里陪着他！”
嗯嗯。我点点头。
雨滴滴滴落下来，冷一笑一步步走着，我不怕寒，我练的功夫是至阳至刚的，厨娘曾经是个刀客，一身的内力，也是不惧这寒气的。
进了冷一笑的家，厨娘便去寻生姜，要为他泡驱寒的汤，寻了一圈，却没发现有生姜。
冷一笑道：“我不冷。干娘你别操心了。”
厨娘四处寻了寻，在灶边捡了干柴，生了火，才去了室内的潮湿气。
这屋子一下雨便潮湿如此，不知道他冷一笑是怎么过日子的。
冷一笑坐定，额角湿发垂了下来，看起来颇为可怜。像是茂密雨丛中一只浑身冷雨瑟瑟发抖的小猫，但他努力把身子坐直，看着我道：“师傅，莫铜他说，洛满满三年之后必然成为显要，我如果与他为敌，必死无疑，这真的吗？”
厨娘轻咦一声，“你怎么如此单纯？他都害死你姥爷了，你们自然是水火不容，除非你让他相信，你不恨他害死你姥爷，然后他才可能不继续害你。可就算你一直谅解他，他也会嫉恨你，因为你已经认定非池中之物了。”
冷一笑道：“我懂了，在东华县这个地方，洛满满早就打定主意能够一手遮天了。”
“其实，”我想了想，一手遮天是不可能的，但三年之后，按照洛满满的城府，成为府衙生中的显要简直易如反掌，那时候冷一笑守灵归来，想走科举一途，洛满满必然压着他。
“不用说了。”冷一笑笃定道：“我弃文从武。”
厨娘问道：“弃文从武，不改了？”
冷一笑点头：“嗯，不改了。”
“很好。把这个吃下去吧。”厨娘自袖子中掏出一方药瓶，将一粒药丸倒出来，冷一笑也不问问那药丸是什么作用，拿起来便吃。
吃完，才忽然想起来，“干娘，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厨娘笑道：“放心吧，这药你得分十天吃，一天一粒，能让你体质大改。哦，对了，还有，十天之后，你去威宁镖局吧。”
“威宁镖局？”冷一笑疑惑道：“那是干什么的？”
“别管他干什么。你只需要记着，威宁镖局是东华县鼎鼎有名的大镖局，每年向朝廷的演武场输送一批小武士就行。我瞧着，漠北与大武是十年之内都不会开战了。进了演武场，你慢慢练功，靠着勤苦，很快就能升迁。”
厨娘的话说的颇有道理。
其实，从文没有从武轻松。
从文的太懂人情世故了，几乎一点即通，导致很多勾心斗角节外生枝，一旦东窗事发则牵连甚广。偶有秉性清洁也只是格格不入，低调潜行而已。
演武场不一样，演武场的人同吃同住同睡，偶有贵族子弟可以特殊待遇。同吃同住同睡同练习，便注定了他们容易产生兄弟情。
而且选择进演武场的有很多都是傻憨个性，不懂得计较。
冷一笑在那里，也不用想着提防什么，倒也挺好。
正想着，冷一笑忽然大呼一声：“啊，我好热，我浑身上下都好热。”
厨娘道：“别说话，存着热气，不动不想，回屋睡觉，第二天起来再说。”
“嗯嗯。”冷一笑点点，返回屋子里去。
我与厨娘便各回合家。
第130章 关照（）
十日后，冷一笑来缺月居寻我，洛怀姬为他开的门，我从书房出来，冷一笑立在门口，他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神色甚为清朗。
“我送他去威宁镖局，你可去？”
洛怀姬凑上来道：“不去，我又不是没见过镖局，有什么可去的。”
“远吗？如果远的话，乘我的马去吧。”
威宁镖局确实有点远，要从如骅私塾绕过颍水河，再绕过府衙前的小道，那里才是威宁镖局。
威宁镖局离柳府较近。倒是可以让柳如寞照应照应冷一笑。
冷一笑上了马，我陪着他一齐向着威宁镖局而去。
经过如骅私塾门口，恰好遇到莫铜等人，莫铜看到冷一笑，便与他身后簇拥的伙伴们哈哈大笑：“冷一笑，你要去哪里啊？还骑马？不会是被我们吓得不敢住在西塘村了吧？”
“啊哈哈！”
他身后的伙伴指着冷一笑：“真是没用啊！”
“冷一笑真没用，被人压在身下揍，姥爷死了只会哭，守灵三年还是懦夫！”
“冷一笑真没用，被人压在身下揍，姥爷死了只会哭，守灵三年还是懦夫！”
冷一笑闻言不动声色，跨坐在我前面的上身向前倾了倾，右手一抖，扬起辔绳，双腿一夹，耳边风徐徐生起，冷一笑头也不回地向前赶去，马蹄一颠一颠，将身后的冷嘲热讽甩开。
“吁！”
转角处忽地冒出一黑衣飘飘的瘦削男孩来，冷一笑避之无及，幸亏那冒出之人躲避地快，一个鹞子翻身，黑衣拂动之际，便翩然移身，双足悄然落地，移至一边了。
马儿受惊，顿了下来。
我转头看过去，那身手十足地好，我转头一看，那黑衣人立在一侧的墙边，瘦身子，一袭黑色纱衣，腰间系着朱红色腰带，领口的两带红镶边交叉贴在雪白的领下，十分清动。
他抬起脸来，一张素白的瓜子脸，两颊微肥，白嫩的双颊泛着桃红，两痕灰眉细长，一双桃瓣眼，鼻子高挺，唇如一湾红潭水。
这不是巫族圣女吗？
“小圣女？”
我看了男装的小圣女一眼，这才懂得昨日为何天象忽然变化，原来是巫族有人来了，怨气冲天，气动天云，云重化阴，阴气致雨。
小圣女对着冷一笑眨眼，两个唇角一起上扬，弯成一个半月的弧度，那笑是冲着冷一笑，眼中的欣喜也一并转向了冷一笑：“冷公子，好久不见了啊。”
冷一笑愣住片刻，随即大声道：“你是小圣女？“
”咳咳，”小圣女笑道：“我叫阿欢。”
冷一笑点点头，随即道：“阿欢姑娘，我现在很忙，来日有空再与你叙旧。”
“好啊那么，一会儿再见！”小圣女笑嘻嘻地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扬起马鞭，带着冷一笑向威宁镖局而去。
经过柳府时，恰好看到含丹牵着柳如寞的手，一鹅黄一青衫，二人从柳府的高门台阶上下来，郎才女貌。
柳府左转一条小巷，巷墙高大，巷尾便远远地看到威宁镖局的数十根镶红大旗，旗上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威字。
镖局里头传来各种声音。
我与冷一笑走进镖局里头。
这镖局占地甚大，面北朝南，正庭铺着朱红色毛毯，一方长二十尺寸宽二十尺的薄毯，毯子东西两侧是武器架子，架子里竖着一根根刀枪。
一把把刀枪都磨得锃亮，在早晨的日光下令人不敢逼视。
“师傅，这些刀枪，我都认得。”
嗯，我知道，这些刀枪都在我缺月居东厢房的书房内有记载，各种刀枪都有记载。
冷一笑自然是认得的。
一个身穿青衣腰系宽带的络腮胡子大汉向我们走来，肥壮的拳头一拱，道：“您们是找褚威严褚总镖头的吗？”
我点点头。
“褚总镖头就在西面的第一所屋子里，二位进去便可见到他。”壮汉道：“在下是镖局的管事，昨儿南姑娘来找过他，说是有个姓冷的小公子来当学徒。”
我对他点头一笑，便带着冷一笑去了。
推开门，便见一个穿蓝袍广袖的男子伏案提笔，听到咱们的动静，便放下笔来，起身对我们含笑：“冷一笑？”
冷一笑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便脱口而出道：“你竟然认识我？”
褚威严颔首：“不止认识，还听南姑娘说，你吃了兽丹，身上有十年的内力，你来我们威宁镖局，一定能混出模样来，到时候你进了演武场，一定能一举夺魁，让我们威宁镖局扬威。”
冷一笑转头看向我：“师傅，我体内有十年内力？”
褚威严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探向冷一笑的头顶，在他的灵台处探了探，随即抬头看向我，眉目舒缓：“十年内力已经慢慢地化进他的筋骨了。教些招式，的确是可造之才。”
正说着，外面一人叩门，将门缓缓推开，见我们在，便愣了愣。
褚威严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说吧，这二位并不是外人。”
那来人道：“兵备署的莫公公来了。”
褚威严点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站住，”褚威严指着冷一笑道：“把这个小孩带下去，让顾管事与言管事教他，三个月后的镖局内试试炼，我可看着他呢。”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换了笑颜，对冷一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冷一笑转头看我，我道：“想为你姥爷报仇雪恨，便好好地把武道走下去。这是一个权力主宰的世界，武道也是你获得权力的唯一途径。唯有权力才能让你立在顶峰。”
冷一笑点点头，跟着那人走了。
褚威严在我身侧开口，“久仰剑神大名了。”
“你认得我？”
“三年前，我因为送了一个武士进了演武场，后来那武士成为将军，又后来在戍边将军的麾下做事，因为抗压漠北的散兵边民而立功，我因此殊荣进入皇城领赏，那天见到剑神也在宫中，只是远远一撇，剑神临窗握剑，十分潇洒，所以内心仰慕很久。”
我笑：“多年前一面，今日再见，果然缘分。”
褚威严亦笑：“既然冷一笑是剑神的弟子，我一定额外关照。”
这倒不必。
“不必如此，平常对待即可。”
第131章 幽明（）
褚威严送我至镖局门口，镖局的围墙颇高，在那围墙边盛开着树树红杏。
鼻尖一阵淡香，我忍不住抬头看那一片红，却又觉得这香与杏无关，已是暮春时节了，杏将结果，花香应是趋淡。
而方才应风传来的香味却更浓些。
褚威严才要伸手替我开门，镖局门便被人推开了半扇。
此时的风是香的，因为走进来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气度矜静，头发向上高高梳起，乌发一丝不苟地聚在头顶盘成一个圈，以红丝带缚住，剩下的长发自头顶顺流而下，十分华美。
我最近看人，喜欢先看人的头发，我总觉得，头发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涵养。
再往下看，便是这个女子的额角，她的眉眼亦是极美，但是额角更吸引我，因为左额额角画着一朵杏花。
许是我盯着这陌生女子看了太久了，褚威严对我轻笑介绍道：“内子魏幽明。”
魏幽明？
这名字倒像是哪里听过似的。
“还有我呢，褚叔叔。阿欢也来了。”
一道略调皮的声音从魏幽明身后传来。魏幽明的一色红衣后便现出一个黑衣的矮瘦身子。
正是巫族小圣女，穿着一袭黑衣，扮着男装，从高女子身后走到她身侧，对着我，侧头，然后唇瓣弯起微笑的弧度。
笑得委实纯真无邪，可爱又善良。
笑的一点都不像那天缺月居里与我决战的满身恶煞气息的狠决少女。
礼尚往来，我只得对小圣女轻轻点头，报以同样纯洁的微笑。
那高个子的红衣女子便开口道：“这位公子，你与我阿欢弟弟认识？”
“阿欢弟弟？”我将小圣女上下打量了一遍，也对这小圣女也才是冷一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