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集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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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降辱夷虏〔二二〕;刘歆反复莽世〔二三〕;傅毅党附权门〔二四〕;班
固盗窃父史〔二五〕;赵元叔抗竦过度〔二六〕;冯敬通浮华摈压〔二七〕;
马季长佞媚获诮〔二八〕;蔡伯喈同恶受诛〔二九〕;吴质诋忤乡里〔三0〕;
曹植悖慢犯法〔三一〕;杜笃乞假无厌〔三二〕;路粹隘狭已甚〔三三〕;陈
琳实号麤疏〔三四〕;繁钦性无检格〔三五〕;刘桢屈强输作〔三六〕;王粲
率躁见嫌〔三七〕;孔融、祢衡,诞傲致殒〔三八〕;杨修、丁廙,扇动取毙
〔三九〕;阮籍无礼败俗〔四0〕;嵇康凌物凶终〔四一〕;傅玄忿斗免官〔四
二〕;孙楚矜夸凌上〔四三〕;陆机犯顺履险〔四四〕;潘岳干没取危〔四五〕;
颜延年负气摧黜〔四六〕;谢灵运空疏乱纪〔四七〕;王元长凶贼自诒〔四八〕;
谢玄晖侮慢见及〔四九〕。凡此诸人,皆其翘秀〔五0〕者,不能悉记,大
较如此〔五一〕。至于帝王,亦或未免。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唯汉武、魏
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皆负世议〔五二〕,非懿德之君也。自子游、
子夏、〔五三〕荀况〔五四〕、孟轲〔五五〕、枚乘〔五六〕、贾谊〔五七〕、
苏武〔五八〕、张衡〔五九〕、左思〔六0〕之俦,有盛名而免过患者,时复
闻之,但其损败居多耳。每尝思之,原其所积〔六一〕,文章之体,标举兴
会〔六二〕,发引性灵,使人矜伐〔六三〕,故忽于持操〔六四〕,果于进取
〔六五〕。今世文士,此患弥切〔六六〕,一事惬当〔六七〕,一句清巧〔六
八〕,神厉九霄,志凌千载,〔六九〕自吟自赏,不觉更有傍人〔七0〕。加
以砂砾所伤,惨于矛戟〔七一〕,讽刺之祸,速乎风尘〔七二〕,深宜防虑,
以保元吉。〔七三〕〔一〕文心雕龙宗经篇:“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
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记
传盟檄(从唐写本),则春秋为根。”此亦当时主张文章原本五经之说也。
〔二〕文心雕龙诏策篇:“命者,使也。秦幷天下,改命曰制。汉初定
仪则,则命有四品: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敕。敕戒州部,
诏诰百官,制施赦命,策封王侯。策者,简也。制者,裁也。诏者,告也。
敕者,正也。”又檄移篇:“檄者,皦也,宣露于外,皦然明白也。”〔三〕文
心雕龙论说篇:“故议者宜言;说者说语;传者转师;注者主解;赞者明意;
评者平理;序者次事;引者胤辞:八名区分,一揆宗论。论也者,弥纶群言,
而研精一理者也。”又颂赞篇:“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约文以总录,颂
体以论辞,又纪传后评,亦同其名;而仲洽流别,谬称为述,失之远矣。”
案:汉书叙传下曰:“其叙曰:‘皇矣汉祖云云。’”师古曰:“自‘皇矣汉祖’
以下诸叙,皆班固论撰汉书意,此亦依放史记之叙目耳。史迁则云为某事作
某本纪某传,班固谦不言作而改言述,盖避作者之谓圣,而取述者之谓明也。
但后之学者,不晓此为汉书叙目,见有述字,因谓此文追述汉书之事,乃呼
为汉书述,失之远矣。挚虞尚有此惑,其余曷足怪乎?”〔四〕尚书舜典:“诗
言志,歌永言。”文心雕龙明诗篇:“民生而志,咏歌所含。”说文欠部:“歌,
咏也。”徐锴系传曰:“歌者,长引其声以诵之也。”玉篇言部:“咏,长言也,
歌也。”文心雕龙诠赋篇:“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又颂赞
篇:“颂者,容也,所以美盛德而述形容也。”赵曦明曰:“‘颂’,宋本作‘诵’,
古通用。”案:艺苑卮言一引作“颂”。
〔五〕祭,祭文,文选有祭文类。祀,郊庙祭祀乐歌。乐府诗集一:“周
颂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之乐歌也;清庙,祀太庙之乐歌也;我将,祀明堂
之乐歌也;载芟、良耜,借田社稷之乐歌也。然则祭乐之有歌,其来尚矣。”
文心雕龙哀吊篇:“赋宪之谥,短折曰哀。哀者,依也,悲实依心,故曰哀
也。”又诔碑篇:“诔者,累也,累其德行,旌之不朽也。”御览五九六引挚
虞文章流别论:“哀辞者,诔之流也,崔媛、苏顺、马融等为之,率以施于
童殇夭折,不以寿终者。建安中,文帝与临淄侯各失稚子,命徐干、刘桢等
为之哀辞。哀辞之体,以哀痛为主,缘以叹息之辞。”〔六〕文心雕龙书记篇:
“书者,舒也,舒布其言,陈之简牍,取象于夬,贵在明决而已。”又奏启
篇:“奏者,进也,言敷于下,情进于上也。”又铭箴篇:“铭者,名也,观
器必也正名,审用贵乎盛德。”又曰:“箴者,针也(从唐写本),所以攻疾
防患,喻针石也。”〔七〕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句首有“故凡”二字。
〔八〕礼记曲礼下:“约信曰誓。”尚书甘誓正义曰:“马融云:‘军旅
曰誓,会同曰诰。’诰誓俱是号令之辞,意小异耳。”〔九〕牧民,犹言治民,
管子有牧民篇。
〔一0〕施用多途,宋本作“不可暂无”,注云:“一本作‘施用多途’。”
余师录三引正文及注,俱同宋本,文章辨体总论作文法引作“皆不可无”。
〔一一〕卢文弨曰:“性灵者,天然之美也,陶冶而成之,如董仲舒所
言‘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镕,唯冶者之所铸。’则有质而
有文矣。”器案:汉书董仲舒传:“陶冶而成之。”师古曰:“陶以喻造瓦,冶
以喻铸金也,言天之生人有似于此也。”文心雕龙原道篇:“性灵所钟,是谓
三才。”诗品上:“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南史文学传叙:“自汉
以来,辞人代有,大则宪章典诰,小则申叙性灵。”邵氏闻见后录十七:“少
陵‘陶冶性灵存底物’,本颜之推‘至于陶冶性情,从容讽谏,入其滋味,
亦乐事也’。”苕溪渔隐丛话前十二说同。
〔一二〕卢文弨曰:“白虎通谏诤篇:‘讽谏者,智也。’孔子曰:‘谏
有五,吾从讽之谏。’”〔一三〕卢文弨曰:“滋味,喻嗜学也。滋者,草木之
滋,见礼记檀弓上曾子之言,记者以为姜桂之谓也。”器案:诗品序,“五言
居文词之要,是众作之有滋味者也。”杜甫九月一日过孟十二仓曹十四主簿
兄弟:“清谈见滋味。”〔一四〕论语学而篇:“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一五〕
楚辞离骚后序补注引“多”作“常”。器案:魏、晋以来,对于文人无行,
摘斥甚众。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
自立。”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鱼豢曰:‘寻省往者,鲁连、邹阳之徒,援
譬引类,以解缔结,诚彼时文辩之隽也。今览王、繁、阮、陈、路诸人前后
文旨,亦何肯不若哉!其所以不论者,时世异耳。余又窃怪其不甚见用,以
问大鸿胪卿韦仲将。’仲将曰:‘仲宣伤于肥戆,休伯都无格检,元瑜病于体
弱,孔璋实自麤疏,文蔚性颇忿鸷,如是彼为,非徒以脂烛自煎糜也,其不
高蹈,盖有由矣。然君子不责备于一人,譬之朱漆,虽无桢干,其为光泽,
亦壮观也。’”文心雕龙程器篇:“略观文士之疵:相如窃妻而受金,扬雄嗜
酒而少算,敬通之不循廉隅,杜笃之请求无厌,班固谄窦以作威,马融党梁
而黩货,文举傲诞以速诛,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轻脆以躁竞,孔璋■恫以
麤疏,丁仪贪婪以乞货,路粹餔啜而无耻,潘岳诡诪于愍、怀,陆机倾仄于
贾、郭,傅玄刚隘而詈台,孙楚狠愎而讼府。诸有此类,并文士之瑕累。”
魏书文苑温子升传:“杨遵彦作文德论,以为古今辞人,皆负才遗行,浇薄
险忌;惟邢子才、王元美、温子升,彬彬有德素。”颜氏论点,与诸家大同,
可互参也。
〔一六〕陈仁锡曰:“此句不是。”黄叔琳曰:“文人多陷轻薄,评论悉
当;独于三闾,未免失实。”纪昀曰:“此自班生语,不干颜君事,谓之决择
无识可,谓之失实不可。”赵曦明曰:“史记屈原传:‘屈原者,名平,楚之
同姓也。为怀王左徒,王甚任之。
上官大夫与之同列,争宠而心害其能,因谗之王,王怒而疏屈平。屈
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
曦明案:三闾纯臣,此论未是。”钱馥曰:“‘露才扬己’,乃班孟坚语,非颜
氏自为评也,注似宜提明。”李详曰:“见班固离骚序,附见王逸楚辞章句后。”
〔一七〕赵曦明曰:“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大夫登徒子侍于楚王,短宋玉曰:
“玉为人体貌闲丽,口多微辞,性又好色,王勿令出入后宫。”王以登徒子
之言问玉,玉对云云。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卢文弨曰:“史记屈原传:‘屈原既死
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文见称;然皆祖屈原之
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器案:宋玉讽赋序:“玉为人身体容冶。”即此文
所本。
〔一八〕赵曦明曰:“汉书东方朔传:‘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上书,
高自称誉。上伟之,令待诏公车,稍得亲近。上使诸数射覆,连中,赐帛。
时有幸倡郭舍人者,滑稽不穷,与朔为隐,应声即对,左右大惊。上以朔为
常侍郎,尝至太中大夫,后常为郎,与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
卢文弨曰:“严助传:‘东方朔、枚皋,不根持论,上颇俳优畜之。’”器案:
汉书朔本传赞云:“依隐玩世,诡时不逢,其滑稽之雄乎!”〔一九〕赵曦明
曰:“汉书司马相如传:‘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客游梁,梁孝王薨,归
而家贫无以自业。素与临邛令王吉相善,往舍都亭。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
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谢吉,吉愈谨肃。富入卓王孙乃与程郑谓令:“有
贵客,为具召之。”幷召令。长卿谢病不能临,令身自迎,相如为不得已而
往。酒酣,令前奏琴,相如为鼓一再行。时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
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文君窃从户窥,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既罢,相如乃令侍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奔相如。相如与驰归成
都,家徒四壁立。后俱之临邛,卖酒。卓王孙不得已,分与财物。乃归成都,
买田宅,为富人。’”李详曰:“案汉书杨雄传:‘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
器案:后汉书崔骃传注引华峤书曰:“骃讥杨雄,以为窃赀卓氏,割炙细君,
斯盖士之赘行,而云不能与此数公者同,以为失类而改之也。”〔二0〕罗本、
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黄本、文津本、鲍本、汗青簃本及
奇赏引“僮”作“童”,书证篇亦作“童”。沈揆曰:“褒有僮约一篇,自言
到寡妇杨惠舍,故言‘过章僮约’,下对‘扬雄德败美新’。‘约’字颇似‘幼’
字,诸本误以为‘过章童幼’。”赵曦明曰:“案:僮约全文载徐坚初学记。”
卢文弨曰:“各本‘僮’并作‘童’,合古仆竖之义,沈氏考证,即已作‘僮’,
姑仍之。”钱馥曰:“汉书:‘王褒,字子渊,蜀人,宣帝时为谏议大夫。’”
器案:僮约见古文苑十七,为一篇侮辱劳动人民之文。南齐书文学传论:“王
褒僮约,? 。滑稽之流。”太公家教云:“疾风暴雨,不入寡妇之门。”子渊
自言到寡妇杨惠舍,故颜氏谓之“过章”也。
〔二一〕赵曦明曰:“李善文选杨雄剧秦美新注:‘王莽潜移龟鼎,子
云进不能辟戟丹墀,亢词鲠议,退不能草玄虚室,颐性全真;而反露才以耽
宠,诡情以怀禄,“素餐”所刺,何以加焉。抱朴子方之仲尼,斯为过矣。’”
器案:李善注引李充翰林传论:“扬子论秦之剧,称新之美,此乃计其胜负,
比其优劣之义。”〔二二〕余师录“虏”作“庭”。赵曦明曰:“史记李将军传:
‘广子当户有遗腹子,名陵,为建章监。天汉二年,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
北,单于以兵八万围击陵军。陵军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且引且战,未到
居延百余里,匈奴遮狭绝道,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
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单于以女妻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
李氏名败,陇西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二三〕赵曦明曰:“汉书楚
元王传:‘向少子歆,字子骏。哀帝崩,王莽持政,少与歆俱为黄门郎,白
太后,留歆为右曹太中大夫,封红休侯。以建平元年改名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