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易坛奇人--瞎子王传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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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玄一闻其名,连忙伸出双手,紧紧拉住对方的手,真挚言道:“啊呀,原来是吴先生,久仰了。”
原来,吴道光在相业界的名声很响亮。他二十岁时只身来沪,在夏海庙等几个热闹场所摆测字摊,做了几年漂泊无定的生意。随着经验的积累,终于租房开起了命相馆。然而命相业的生意往往受社会大背景的影响,因而开开停停了好几次,才逐渐站稳脚跟,在新城隍庙建立了一个相对稳定,具有较高声誉的“万家春”命相馆,成为上海滩上数以千计的命相术士中的一流相士。
吴道光在相业界中的名头,近年来日甚一日。这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同操此业。他的大儿子叫吴天定,已经出道多年,现在吴宫饭店借了房间,开设了一个“黄花客”命相馆。女儿吴天然,也已经学成出道,在东新桥华通旅馆借房开业。此女虽然出道在后,却比其兄会做人,因而在一些社会小报如《大晶报》、《小日报》上,已是经常可以看到有关于她的命相事迹的介绍。她的生意,也决不逊于其兄“黄花客”。次子吴天宝,本来是一家炒货店的学徒,眼见兄长、阿姐事业发展,捞钱不少,也便放弃经商之路,改行命相,拜在与父亲齐名的另一名相师门下,已有两年。
今天,吴氏父子四人,竟来了三人。
“天定,天然,快来见过方先生!”吴道光与方玄握手为礼后,连忙将大儿子和女儿唤上前来,向方玄行礼。
“爷叔,我爹爹经常向我们赞叹您的学问,今天以在这里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啦!”吴天然果然乖巧异常,未待长兄天定开腔,她便已经拉住方玄的一只手,热情万分地套起了近乎。她已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人如其名,确有几分姿色。一般情况下,无论坐着站着,都显得敏慧而又端庄,颇有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在一此特殊的交际场合,她又可以将自己塑成一朵艳冶迷人的鲜花。
遗憾的是方玄不能欣赏她那一副诱人的媚笑。
“吴小姐,你的大名,我经常在内子读报时听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佩服,佩服!”
方玄被对方抓住了手不放,只得寒暄几句,“吴先生,恭喜你养了这么个聪明的女儿!”
“方先生过奖了。以后犬子犬女还要请你多予赐教指点呢。”吴道光自然知道女儿的名气是那些小报的年轻记者们给捧起来的,心中不免有些虚软。
与吴氏父女寒暄了几句,袁珊又将一年轻俊逸的客人介绍给方玄:“师弟,这位是丁督察长的得意东床,申城后起之秀尤子虚老弟。”
“方先生,小弟久仰你的大名,早就想请袁先生引见。今日幸遇了。哈哈!”尤子虚自然知道方玄是个盲人,便主动上前握住方玄的手,连连摇动,以示亲热。
“尤先生,请多关照。”方玄微微一笑。
“方先生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尤子虚的口气,似乎与他的年龄不太符合。然而,倘若知道他的岳父就是上海滩头号黑势力人物黄金荣的大弟子,现任法捕房华控督察长,也就可以理解了。
论辈份,袁、方因是郑清老人的弟子,与黄金荣称兄道弟才对。面前这个奶油小生只是黄金荣的徒孙,袁珊却居然与他称兄道弟,未免有失身份。然而方玄明白,这个姓尤的因为岳父乃是法浦房督察长的缘太,当然不能循常理而论了。作为一个命相术士,能搭上这个关系称兄道弟,已是莫大之幸,极有面子了。
类似的人物,袁珊居然请了不少。有些人,方玄也与他们有过交往;有些人,则仅仅闻其名而未曾交往过。毫无疑顺,这些人都是袁珊的重要社会基础。这些年来“袁珊命相馆”之所以生意兴隆,牌子红火,与这些朋友的帮忙是分不开的。
即将开席的时候,又来了两位明眼同行。一位姓丁,名大炎,俗家打扮,住新闸路培鑫里;另一位姓陈名哲高。前者乃是当今命相界中间屈指可数的代表人物,后者更是命相界中威势赫赫的人物。
“陈先生,您怎么现在才来?”尤子虚见陈哲高进门,显得分外热络。
“子虚,你也在这里呀!”陈哲高并不因为对方是捕房督察长的女婿而易容,只是哈哈一笑,便与别人客套寒暄去了。
原来,陈哲高乃是上海滩上有名的“三条赤练蛇”之一,为人极其狡诈奸猾,虽以命相著称,却是头号大亨黄金荣的狗头军师。因而在黄金荣势力所及的圈子里,享有特殊地位。别说尤子虚,即是他的岳父遇到陈哲高,也要礼让三分。今天袁珊以将这尊菩萨请到,实在算得是很大的面子了。在场的各路朋友,纷纷与他握手,招呼,致礼。陈哲高坦然受之。惟有方玄,端坐一旁,恍若未闻。
“袁先生,这位可就是你的师弟方玄方先生?”袁珊颇为尴尬,连忙介绍道。
方玄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向着陈哲高一拱手:“陈先生,方某眼拙,请别见怪。”
“陈某早就听说方先生的课命术数深不可测,有机会请赐教几招,如何呀?”
“陈先生乃是成名人物,不必取笑了。”方玄淡淡一笑。
“别客气了,大家快点儿入坐吧!”吴妈端着一盘冷菜,走了上来,向着众人招呼道。于是,由命相精英、政界浊吏、社会渣滓组合在一起的“朋友”们,开始了你敬我让,互敬互让这一具有我国传统特点的“酒文化”交流。
交流的结果,便是杯盘狼藉、醉话连篇,以及江湖义气为外衣、互相利用为躯干的“友情”的建立和加深。
然而,方玄、陈哲高、吴道光、丁大炎这些盲、明高手,对于命相理论,却个个讳莫如深,绝口不谈,他们都知道,面前这些同行,都是混迹江湖有年的老手,稍稍不慎,自己的老底便会被对方盘去,弄得不好,甚至会当场出丑。
与方玄相邻的酒桌上,情况却恰恰相反。吴天然嫩脸逢春,媚眼频抛,措辞着几分酒意,向几个小报的记者、编辑大南殷勤。
当年朱玉玲任职过的《时报》记者甄非儒,如今已是该报主笔。因为方玄夫妇的关系,早与袁珊成为莫逆。他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还能赋诗吟词,其内容,大多风花雪月,因而博得了一个风流才子的名号。虽然不无贬意,他却沾沾自喜。家里娇妻如玉,犹不满足,经常在外拈花惹柳,自号赛虎,妄图与唐寅一比高低。早就耳闻吴天然聪敏过人,姿色出众,一时之是无缘相识,引以为憾。今天竟在这里得与相见,并且同桌比肩饮酒,不禁喜出望外。
“甄先生誉之太过了。”吴天然嫣然一笑,吐气如兰,“不瞒您说,区区挣得一点儿小名气,也是这几位朋友捧场所致。”说罢,向同桌的另同位小报记者投出一串情深的秋波。
“吴小姐太谦虚了,我等只是如实报道而已。既是甄主笔向你求教,见示一二又有何妨?一则我等也好再睹小姐绝技,二则借此助助酒兴,岂不甚好?”一位姓柳的记者哈哈一笑,推波助澜。
“吴小姐,你可不能厚彼薄此呀。”甄非儒话中隐隐然别有寓意。
“甄先生当真看得起,我只好献丑了。”吴小姐笑道,“不过,我们命相行中有一个规矩,要请你谅解。”
“什么规矩?”甄非儒一边替吴天然挟了一筷子冷菜,放在她的碟子里,一边笑问道。
吴天然故意一字一顿地言道:“不替酒醉之人看面相!”
“这又为什么?”甄非儒明知故问。
“面相看气色。酒醉之后气色难辨。”吴天然言至于此,两眼在甄非儒的脸上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如今甄先生红光满面,光彩照人,即便帝王、神仙之相,也没有你这样好。这当然是因为你喝了老酒的缘故,而不是真的什么神仙皇帝。”
“吴小姐别小看人,你怎知甄主笔以后不会做皇帝?”姓柳的记者逗道。
“什么以后?鄙人现在就是一个无冕皇帝嘛!”甄非儒笑道。
“既是皇帝,便当称孤道寡。然而你自称鄙人,便不是皇帝。”姓柳的哈哈一笑。
“笑话慢讲,言归正传,还是请吴小姐看相吧。”甄非儒颇有些按捺不住,“吴小姐,相面不能,相手总可以吧?”
“可以。”吴小姐点头笑道,“请甄先生伸出手来吧。”
甄非儒闻言,连忙将左手凑将上去。
吴天然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左手托定甄非儒之手,右手在他的手掌心一摩,同时香腮凑近,吐气如兰。甄非儒侥是情场老手,此际心中不禁一荡。
“甄先生,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既是看相,就得依相面言,若有不好听的话,可只能怪你的手相,不能怪我呀?”吴天然欲擒故纵。说罢,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向对方深深一注。
“当然,当然。”甄非儒如沐春风,受用无比,当下连连点头应道,“只要吴小姐别趁机捉弄我就好。”
“民女岂敢捉弄主笔大人。”吴小姐嫣然笑道。
旁观者不耐烦了。姓柳的那一位记者话中带刺地笑道,“你们俩人别光打雷不下雨,快来真格的。”
吴天然将甄非儒的那只左手翻转过来,看了一下又翻回原状,笑道,“甄先生指尖细而指根粗,乃是标的炎上手型。”
“炎上手型怎么讲?”甄非儒问道。
“呈这种手相的人,感觉敏锐,才华横溢。想象力丰富,因而极端讨厌定型的生活和规则。”吴天然正经言道,“甄先生位居主笔,正可谓人尽其才了。”
“不行,你知道甄先生是主笔、才子,才这么套上去讲的。”柳记者异议道。
吴天然笑道:“柳先生别净打横炮,我这是一本正经在替甄先生谈相。人的手相,依据手指关节以及指尖指根的粗细,可以分为稼穑型、曲直型、纵草型、炎上型、阔下型以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道。甄先生正是属火之炎上型。相是外青显然可见的东西,岂以随便迎合?”
“吴小姐别理他,我相信你便是了。”甄非儒连忙安慰道。
吴天然闪动媚眼,冲着甄非儒微微一笑,“我先替你看看三奇线如何?”
“行。”甄非儒点头道。
“这一条便是三奇线中最主要的线,叫乙奇线。”吴天然指点着围绕大拇指一圈成半圆状的掌纹,娓娓言道,“先生这条线的末端走向天心位,从好的方面讲,你的兴趣广泛,适于从事自由职业。”
“从坏的方面讲呢?”柳记者呷了一口酒,插言道。
“遇事不冷静,容易感情用事。”吴天然答道。
“不冷静便是热情,感情丰富有甚不好?哈哈!”另一位记者也插言胡搅道。
“你们少耍贫嘴,且听吴小姐谈下去!”甄非儒笑叱道。
“这条半圆线的包围范围大小与一个人的吉凶祸福也大有关系。先生这半圆形的范围很宽大,说明您心胸开阔,为人豪放,遇事总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吴天然说到这里,抬起双眼,向着对方挑逗地一笑,“不过,手上这许多掌纹之间,是有千丝万缕联系的。”
甄非儒乃情场老手,当然对于吴天然这一笑的含意心领神会,当即嗫嚅问道:“怎么一个联系法?”
吴天然指点着无名指下方的一条纵线,言道:“这一条叫己仪线,您的这条己仪线既深又清楚,意味着您家中一定有一位很漂亮的太太。”
“什么缘故?”甄非儒讶问道。
“因为这条己仪线表明您在选择妻子时,一定很注重对方的容貌。”吴天然诡笑道,“可是您的乙奇线末端不仅伸向天心位,而且呈现波浪型,这就意味着您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因而尽管拥有了一位漂亮妻子,却还时常做一些寻花问柳之事……”
“吴小姐谈得太高明了!”柳记者闻言,不待吴天然话尽,便已大笑起来。
甄非儒不以为忤,反以为喜。这位以风流才子自诩的主笔,有一个奇怪的逻辑;有才气的人必然风流,惟有风流才堪称才子,因而平时谁说他风流,他便高兴。作文写新闻,都不离风流,平时作人,也尽干风流事。始时妻子在家大吵大闹,后来见他本性难移,也便不闻不问了。如今听得吴天然半挑逗半正经地谈相,自我感觉极佳。
“老柳别打岔,听吴小姐谈下去!”他故作愠怒道。
吴天然便又指点着横切掌心的那一条纹言道:“这条丙奇线主财利。您这一条线很长,直达小指下部,意味着您的财气很旺,即使没有资本,您本身的才能也可以成为大的收源,一生之中决不会在金钱而受困潦倒。只是这一条丙奇经的末端向着天心位走向,却意味着您以于金钱的支配往往毫不在意,钱财来的容易,去的也快,因而这一辈子不可能成为腰缠万贯的大财主。”
“对,对!”甄非儒连连点头笑道,“我这个人最看不起的东西便是钱。钱是王八蛋,不花是混蛋!”
众人闻言皆乐。
“甄先生的丁奇线初始处支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