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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一路嚎叫-第35部分

小说: 一路嚎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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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在热情交心,但我无话可说。这个屋子的角落里弥漫着一股羊肉变质后的臭味。我想我应该走了,我和他们俩告辞,why让我在家里等他,他说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我心想你在半路上让卡车撞死才好呐!我背对着他们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我希望它的主人是why,那样我所有的推测就是正确的,但我同样希望不是why,我的心正在矛盾的粉碎。
  我忧伤地回到了家。why换下来的衣服在床上紧紧拥抱,它们共同组成了一个身体,这个可笑的小家伙有很多粗钝的棱角,可当我压在它上面时突然什么都没有了。
  对面的布谷家里有两个女人在快乐地交谈,声音告诉我,一个是布谷的老婆,另一个是时尚女孩。我离开了身下僵硬如石的床,坐在门口台阶上,点了一根烟,偷听她们聊天。那两个同样漂亮、同样年轻的女孩发现了我的企图,但她们并不介意。时尚女孩说自己曾经当过护士,她那家医院的副院长是个英俊的老头,每天早上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个老家伙腰板笔直地跑步,那时他如雪的白发会在风中飘扬,把所有人的情绪感染成激昂壮烈的进行曲。老头从年轻到现在一直很花,医院许多女医生女护士女患者都与他有染。他的花事除了他老婆没有人不知道,后来他老婆也知道了,吵架大闹都无济于事,他该花还花。大家都为老头的生命力惊叹,组织也照顾他的生命力,到了七旬还在一线工作岗位上。时尚女孩说此人肯定能活过一万岁,可有天传出他老婆患了绝症——还是晚期的消息,还是他亲自诊断出来的。他这次还是瞒着老伴,就像他平常瞒着老婆办花事一样。老婆还是知道了,她也是大夫,而且还是个老大夫。老太太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老头也在人们的眼中明显地消瘦了下去,人们很奇怪,这个一辈子不忠的老头,竟然这次也动了心肺?老太太后来去世了,老头连哭都不会了,在追悼会后的丧宴上他和每一个人碰怀,他对每一个人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干杯了。”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他想自杀,于是人们二十四小时陪伴他,甚至上厕所和吃饭都有人盯着他,但这个老头毫不介意,除了不哭不笑之外仍然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这时大家才逐渐明白此人是在做秀。
  当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个老头又在跑步,又有新、老情人出入他的房间,人们都认为他狗改不了吃屎,说文明点是认为他已经摆脱了爱人去世的阴影,因此也摆脱了认为老头要自杀的阴影。只是,有一天大家发现他没有晨练,然后他的办公室像所有恐怖电影中演的一样爆发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原来他直直地躺在地上,在此之前老头把一种名字特别顺耳,但绝不能扎进血管里的药物扎进了他的血管。
  时尚女孩说这就是伟大的爱情,残缺的爱情,残缺才伟大。而布谷的老婆说可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它太不可思议了。她说她的邻居是一对已经很老很老的夫妇,老太太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忘记了自己存了一辈子的私房钱藏在了什么地方,忘记了自己今天是否吃过饭,忘记了所有知道自己与自己知道的人的名字,大脑空白一片。老头则显得很机灵,有时还能背诵一首古诗什么的,亲人们聚会时,老头背诵古诗是保留节目。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女儿女婿孙女儿孙女婿总会爸爸爷爷地乱叫着,让老头背诵古诗。老头就背,众人干杯鼓掌。老头尽管能背诵古诗,就是不知道吃饭,吃饭时你得叫他,饭菜端在桌子上你还得提醒他吃啊,他才吃。你若是忘了,他压根儿就没有记住。而老太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就像公鸡打鸣一样准时提醒老头吃饭,而她自己却瞪着眼珠子拉、尿在裤子里。
  布谷的老婆说这就是女人!再老的女人可以忘记一切,可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爱情!在屎尿窝里滚动着的老太太,一句“叫你爹吃饭啊”——布谷的老婆说到这里哽咽了,多么让人感动的一对老人啊!
  夫妇俩终于成功地双双活过了八十四岁。老太太在八十四岁最后的一天,忽然不会说话了。家人们仍然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来了许许多多的人,可在宴席上不论大家是多么热情地冲老太太说那些比鼻涕还恶心的好听话,她仍然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她似乎要做一块坚硬如冰的石头。她坐得离人群很近,但从布谷老婆的话语中我知道那老太太像颗星星般避开了现实。
  当所有人都被老太太弄得灰心丧气伤心想哭时有人发现老太太在横眉冷对千夫指时双手一直在运动,老太太用筷子把桌上所有菜中最精华的东西都夹进了和她一样秀逗的老伴碗里。那儿的食物已经堆成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可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的眼神僵硬浑浊地盯着前方,在他们的眼里前方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老头照样背诵古诗,子女亲友们照样鼓掌、干杯、吃肉,唯有老太太夹着菜,颤巍巍地举到老头的嘴前,把它小心翼翼地送进老头那仍能背诵古诗、只剩一两颗残牙、就像有哨兵把岗的肉洞里……
  她们讲这些故事的目的似乎是在为一部电影寻找内容,这时我才知道布谷老婆原来是个专拍独立电影的导演,听说她未进影视圈子前在一风尘处混过几年。外语不错,书读得也不少,在那些光会说“大哥,玩玩不?”的风尘女子中鹤立鸡群。还有人说她的父亲是个大贪官,因为其父被收进去了而流落风尘,专干脱次裤子挣百十块钱的干净勾当(与其贪官父亲相比)。在一个很偶然脱裤子的情况下和布谷相识相爱交心成亲了。而且越传越神,越传越远,就连忽然光顾的片儿警也问我:“她爸爸真是XXX?”可我不相信她的父亲会是一个大贪官,别说大贪官就连小贪官的女儿也不会混到脱裤子换钱的地步。我也认识几个高官子女,他们穿着昂贵的衣服开着高级跑车出入各个娱乐场所,他们甚至不热爱这个让他们享受生活随意作践的国家,而是纷纷坐飞机出国作践另外的世界去了。而脱裤子换钱的哪个不是——我的父老乡亲,我的兄弟姐妹——房东家电视荧屏上那个抹着厚嘴唇的歌星,还在咧着大嘴煽情。
  布谷老婆一张嘴我就知道她是个村姑出身的苦孩子——她太善良。她编的那个老头老太太的故事就是一堆贴着巧克力皮的狗屎,即不前卫也不现代还不现实。我倒是做过一个梦,梦见过一对老头老太,好像是我的老F老M,也好像是剑子的老爸老妈,还好像是世界的老爹老娘,他们竟然有耐心在这个世界上活到了二百七十多岁。联合国为他们庆祝世界上这对结婚二百五十周年的稀有夫妻。联合国秘书长亲临,各国元首亲临,当这对老夫妻出场时吓晕了一片国家元首,吓得转播卫星也一头掉进了太平洋里。老得狰狞不说,关键是每人嘴中长出一只大牙,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匕首似的,两人接吻时这对恩爱了二百五十年的夫妻竟互相把匕首插进了对方的喉管里……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布谷老婆以为我被她讲的故事感动了,她隔窗问:“不倒霉,你笑什么呢?”
  我说:“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讲得挺有意思的。”
  布谷老婆和时尚女孩又在讨论一部实验电影,据说有个傻B还要为他们投钱。这部电影的内容是一个前黑社会大哥被放出来之后当了出租车司机,本来想和辛辛苦苦等他出狱结婚的女人结婚,可莫名奇妙地沾上了毒品。在老大死活也戒不掉毒品的情况下老大的女人毅然决定卖血为老大买毒品,直到把自己身上的血抽光为止。一对情人就这样过着根本没有出路可言的生活,有一天老大的女人因为用不洁针头抽血而染上了绝症,故事的高潮开始了,女人因为没钱治病只好躺在床上安静等死,男人因为没钱吸毒只好在女人的旁边像个疯子一样痛苦地折腾。最后女人因为没钱治病死了,男人因为没钱吸毒戒掉了毒瘾,老大在她的尸体前痛哭流涕——其实用这个词形容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他在她的尸体前砍下了自己将来要戴结婚钻戒的手指头。
  她们把脑袋探出窗问我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我说不错,就该找同一个人来扮演这对情侣,丫有时是男人,有时是女人,可千万别出现两个同时都要脸的镜头。非要有的话就找把椅子代替另一方,反正你们是拍实验电影!这两个女人“嘿嘿”干笑,我知道她们认为我是在扯淡,我的悲剧在于我说笑话时大家都不为所动,可我向大家叙述一件真实的事情时所有人都会在疯狂大笑之后破口大骂。我他妈已经习惯了。

  洗澡

  why回来了,他一进家门就大喊大叫,说我们赶紧去洗澡,我快成垃圾桶了。我立即出去买了两袋洗发液,可回来之后why说:“你再去买块香皂让我用吧!”可买回来之后why又说:“你再去买块香皂让我单独用吧!我有洁癖,不习惯和别人共用洗澡的东西。”
  我生气地问他在学校时为什么还要坐在无数人拉过屎的坐便器上拉屎,那多脏啊。why一听这句话脸立马变白了,他眼圈潮红地对我说:“我是被他们逼的!”
  现在我坐在稿纸前回忆这段往事时心中只有对这句话的无限敬佩,根本不像当时光想操why他妈。
  我们洗澡之前,我去水泥的家里找他,他还蒙在被子里睡觉。他的屋子里很暖和,可我的心已经成了一堆碎冰块。
  开始时我们只有三个人,气氛还算热烈,可在路上时尚女孩、照片、砖头、礼花炮和他的两个老乡也参加了进来,就没有人再搭理我俩了。他们走在我和why的前面谈笑风生,一副艺术家闲逛的状态。我们有些失落地看着他们的背影,why终于也按捺不住寂寞跑到他们的队伍中去了。如果你当时路过那条像根劣质的雪茄烟的乡间土路,你一定能看到一支穿着奇异手提卫生用品的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在浩浩荡荡地移动,它的后面有个垂头丧气的胖子,那就是我。
  澡堂里所有的人在我看来都是湿乎乎的。我像一条正在捕猎的毒蛇一样用冷峻的目光去倾听人们的语言,我想象每一个人的裸体是什么样子,不论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肥是瘦,是美是丑。一旦我想到一副美妙的躯体也可以被毛巾搓出泥垢时心情就会变得异常舒畅。我又一次交了双份钱,why心安理得的样子让我又一次涌起无数的不舒服。
  我们进去时宽敞的男浴室里空无一人,几个没拧紧的水龙头往地板上滴水,稀松的“噼哩叭啦”声让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闷热的地狱。脱衣服时我仔细欣赏他们身上的刺青,那些躯体上的图案在雾气里就像魔鬼一样。这个地方肯定是地狱!水泥发现了我正在欣赏他的大腿,他想做一个更阳刚的动作,踩上从自己手中跌落的香皂,滑倒了。
  我走进了轰鸣的水流之中,它就像一座铁匣在关闭时由于金属磨擦而发出的怒吼;水跌落在我头上时有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像只拳头般捶击我,这股力量带有滚烫的血腥味。我闭上了双眼,用香皂抹擦身上每个地方。我闭上了双眼,水珠沿着我的眼皮顺流而下,它刺痛了我里面的圆球。我听见了犬吠声,眼中的一切又回到了暗夜。我拼命撕扯自己身上的肌肤与毛发,无数毛孔也在强而有力的攻击下渗出了渺小的血珠,它们让我全身存满了渺小的伤口。在心碎之前我担心没钱买衣服、CD和书,担心会考不及格,担心考不上大学,担心父母离婚,担心自慰有可能导致我终生不育,担心身边的某个朋友因实在受不了而自杀,可它们并不是我痛苦、压抑与郁闷的源泉。我怕死,可现在我的心已经碎了,我离家出走,我毫无畏惧,我终于洗干净了我自己。
  水泥在穿衣服时仍然在无休止地嘲笑砖头,我发现水泥把这当做一种乐趣,他脸色红晕用最刻毒的也是最搞笑的话语攻击砖头。我从内心厌恶嘲笑,可我已经被他逗得嗓子也笑哑了。砖头对付这种情况的办法是面无表情的缄默,和我一样。大家反而笑得更大声了。水泥得意地抚摸砖头的脑袋:“砖头,你就是燕庄的搞笑英雄!”
  “你妈逼烦不烦啊!”砖头急了,他把水泥的手甩开说,“少他妈碰我!”
  于是没有人再笑,难堪地穿各自的衣服。
  我们出来时时尚女孩还在里面,礼花炮站在女浴室门口大声叫喊她的名字,一个用浴巾把自己缠成个木乃伊的老女人出来说:“是谁在没完没了地叫我?”
  大家愣了一下,接着哄堂大笑。
  时近中午,大家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时尚女孩出来,我有些困了,深厚的睡意蚂蚁般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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