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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一路嚎叫-第29部分

小说: 一路嚎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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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地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冲啊!这个地方有些人就是这样。”我想对她说其实我也是这样一个人,我和他打架并不是因为我是个老君子或者女权主义者,我只是想自己痛击自己,但自己又没有胆量罢了!可“大排档”那个面目诡异的老板拉住我让我赔他的损失,他的手指在我的胸膛上狠狠捅刺,口水喷在了我的脸上。我从已经很薄的钱里抽出五十块钱扔在地上,对人们大喊:“你们谁都别他妈碰我,谁都别管我!”我推开why和时尚女孩从“大排档”跑了出去。
  我跑在路上的时候哭了,我想为什么我会难过呢?路边墙上的白色标语象医生的微笑一样让我感到难过。我一直在心碎,从一生下来我的心就碎了,我额头上布满了祖先们的皱纹。现在我停止了奔跑,心脏像将要爆炸一样在胸膛中狂跳。我发现视野中的每一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粉红色的纸,上面写满了发布谎言的文字。我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看着路对面的女人向行人们散发这些广告传单。
  女人面无表情地将她手中的广告塞进一双双手里,当有人拿到粉红色纸张看都没看就扔了时,她的瞳孔里就会有痛苦在瞬间内闪烁。我坐在冰凉的石头上不再哭泣,可我仍然气喘吁吁,从鼻腔里吸入的烟雾让我的感觉好了些,沙滩上那些崩溃了的城堡在重生。我无精打采地看着那个女人双手像飞一样把广告塞进疾弛的车里,心中盼望这种危险的游戏赶快成为一场血肉横飞的悲剧,可所有的动作像一场事先已经排练了无数遍的戏剧毫无美感可言。就连她的双手,像天使一样跳跃的双手也只不过是两只身上沾满了灰尘与泥浆的乌鸦。我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他戴着黄色的帽子与红领巾,低着头像个小精灵,来来回回在女人身边走了无数遍,有时甚至只是绕着女人转个圈,但每次走过女人身边时女人都会给他一张传单,男孩手中的传单越来越多,渐渐超过了女人。当他再次走过女人身边时她一把拉住了他,她瞪着眼睛象乞求一样对男孩说着什么,女人的唾沫顺着风喷在了我的脸上:“孩子,你手里的传单就是拿回去当手纸也够你们全家用半个月了!”男孩微笑着甩开了她的手,他说:“你太小气了,昨天我从那个叔叔手里拿走足有三百多张传单,人家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站在那里争论,撕扯,无数张粉红色的传单飞上天空,随风飘散。
  我的烟燃到了尽头,焦虑迫使着我回家。一辆到处都是青锈的三轮车侧倒在村里土路的旁边,铁锅也扣在了地上,里面的肉汤流向我的脚下。我看见那只紫毛老狗陶醉地舔着。一个面目肮脏的男人咒骂着准备抬脚踢它屁股时它突然暴躁地吠叫着转身扑了过去,男人在它的狂吠声中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我已不再那么颓唐,甚至可以说变得兴高采烈了。why正趴在床上一个人狂笑,他手上缠着一层光芒刺眼的纱布。why说时尚女孩带他去一个小诊所缠上了这堆布条。“诊费五十块钱,那女孩先替咱们交的,你下次见到她一定要还她!”说完这话why继续大笑。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水泥在隔壁敲墙:“why,你打扰我睡觉了,我晚上还他妈有演出呐!”我压低声音问丫为什么笑,why说刚才在诊所里时尚女孩给他讲了一个特别逗的笑话。
  “我讲给你听,”why捏着嗓子模仿时尚女孩尖声细气地说:”以前我上的那个女子学校校规特严,连男厕所都没有。学校开始流行一种传染病,好多女生都面黄肌瘦,憔悴得犹如骷髅。校长害怕了,找来医生,医生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对校长说:‘你招一个班男生,我保证她们的病就都好了’!校长听了医生的话,招满了一个班男生之后就出国考察了。等她从国外回来,一进校门吓了一跳:女孩们又恢复了往日天真活泼的生气,快乐地嬉戏奔跑,可阴影遮掩着的角落里三三两两躺着一具具骷髅般枯瘦的肉体,他们的皮肤比影子还黑,而眼珠和地上的石头一样肮脏。校长找来医生,问:‘这些是什么?’医生叹了口气:‘这些都是用剩的药渣。’”
  why讲完之后紧皱着眉头哈哈大笑,兴奋地用脚捶击床板。我纵身压在了他身上,我说why,对不起,我特烦也特害怕。why在下面乐不可支地说:“没事,咱们是朋友,你也是为了我烦,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想也白想,我们应该高兴!”我想我也只剩下高兴了,但只要我还拥有高兴这种感觉我就还是个英雄。我说:“走吧!我们去心脏买节拍器!”why大声欢呼了一阵,然后嫌我土得掉渣,让我换上他的衣服。正当我这样做时时尚女孩和照片闯了进来。时尚女孩总是在我穿衣服最少时闯入我的视线。我穿上长裤后把why的诊费还给了她,照片说:“你们下午是去买节拍器吗?”why点头称是。“那么你们帮我发今天晚上演出的传单吧!”照片把一叠复印纸扔在了床上。
  “去哪儿发啊?”
  “你丫傻吧,”why抢着回答,“书店,音像店,琴行这些地方都成!”
  “还有老外和那些一看打扮就是同志的人。”时尚女孩补充。照片让我们尽可能快些回来,晚上可以去看演出。一听到这句话我就开始激动了,我热爱摇滚,但可笑的是我竟然只看过一次摇滚演出。

  拳头的家

  从城里回来;我们直接去了拳头的家,“狗吃狗”和“腐蚀武器”的乐手们都蹲在院子里。“腐蚀武器”里那个从没有跟我们说过话的贝司手正在和砖头说相声般的吵架。有人大笑,有人瞪着眼睛像秀逗了一样,有人无精打采地抽烟,还有人把这三种状态都显示了出来。他们在玩弄从我手中夺过去的节拍器,冰冷的声音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凝聚力,我全部的幻想在此时都被他们剥夺了,大家都不愿再听那两傻波依越来越索然无味的争吵,纷纷拥进房东家像教室一样辽阔的客厅看电视。有一个知识分子打扮的中年女人在一个谈话节目里对台下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们说:“当同学们看到荧幕上男欢女爱的镜头时就去外面踢踢球或者唱唱歌,这样你感觉自己心情好多了!”
  我身边的人在欢呼。
  “没错,所以我们就来燕庄了!”砖头兴奋地说。当那个看起来无比清纯的主持人问女心理学家应该如何避免中学生早恋时,我听见砖头对着地板小声的自言自语:“干嘛要避免?学校给学生发放安全套不就得了嘛!”
  大家都笑了。鹤发童颜的房东老奶奶坐在我们旁边面无表情的用搓板洗衣服。水泥的紫毛狗这时蹓跶了进来,面目凶悍的冲礼花炮吠叫,砖头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你丫这条狗怎么还没死啊?”它卧在了水泥脚下,水泥大喊自己认识的人越多自己就越喜欢狗。我开始抽烟,快乐真的存在吗?为什么不论我逃到什么地方心中却只想呕吐?
  当我们看了足有十万部弱智电视剧之后大多数人都已东倒西歪快要睡着了,这场演出的策划组织者拳头终于回来了,乐手背着自己吃饭的工具兴奋地冲了出去。三分钟之前还乌烟瘴气的客厅现在只剩下我、拳头、照片和why四个人了,拳头听我说完我们下午所做的事之后很兴奋,他说你丫行!
  天色已暗,那条狗在街道上像我们这些离家出走的孩子一样四处游荡,我脸上的神情似乎很兴奋,可我已明白快乐永远是假的;其实我们和这个夜晚、这条街道、这条狗是同胞兄弟,脸上都写着光荣的忧伤。
  我们蹲在公共汽车站牌底下等车时,拳头和照片说起了他们以前的一次演出。拳头说那次观众特别多,可主办者规定一支乐队上台只能唱三首歌,中间不能跟观众说话。我们一起用最富想象力的脏话恶毒攻击主办者。两个高中女生频频低下头不无厌恶地观察我们,红着脸偷笑。上车之后车厢里昏暗的灯光浸沧着人的脸,在时隐时现的尘埃中显得晦涩不明。有个女孩把脸靠在玻璃上双目阴沉地望着外面的世界,在她一半思考一半幻想的梦中我曾经倔强过,而现在我和生活一样软弱了。
  通往演出场所的道路两旁到处林立着良劣不一的大学,那些让我又恨又怕的校门下面进出着各种奇怪的家伙。一想到老F、老M竟然希望我变成这些家伙里的一员,我就难受得想死。坐在我旁边的照片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些嘻嘻哈哈的大学生们,他少年老成的脑袋让我泛起了一丝忧伤。我突然很想念我的朋友剑子,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正用什么样的游戏打发青春。我想我应该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开始做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了。我永远无法了解这些和我一样痛苦的孩子们终究为何而痛苦,我对他们充满了恐惧。
  照片突然转过头来问我上高几,我回答了他。丫满脸沧桑地说你们真好,竟然还上了高中。我问他:“难道你没有上过高中吗?”他说:“没有,我初中毕业就找了个单位工作了。”然后照片开始向我开始述说他的往事……
  现在我们要回到五、六年前,那个摇滚乐做得跟流行歌曲一样的年代。照片从事着一种穿上制服专门抓马路边无照经营的小贩的职业,他那时和现在的我一样少年轻狂每天乐呵呵地冲着面前的弱者耀武扬威,可心中对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充满了焦虑与恐惧。单位里的帮派都不愿意接纳这个毛头伙子,没有爱情进补的照片只好把吉它也扛到了单位,一闲下来就像疯了一样的练琴,因此他家老头子和单位领导没少说服教育他。在一次欢迎上级领导参观中照片目睹了一件让他永生都不可能忘掉的事:那个看起来足有百岁的老家伙一下汽车还没等站在两旁的同志们鼓掌致敬就迫不及待地向门里冲去,当他跑进门时,照片的顶头上司一头扑进了领导的怀里,顶头上司哽咽着说:“您老人家可来了,我们想念您啊!”领导铁青着脸勉强微笑着,正当他准备拔脚进去时,顶头上司却拉住他开始为同志们讲述这位老先生的丰功伟绩。据照片说最棒的一件事是此人曾经在那个所有人都争当傻B的年代代替一个不愿当傻B的大官挨过许多砖头和口水,当大家热血沸腾的为领导鼓掌时,老头突然蹲下捂着脸哭了。照片心想:“多好的老同志啊!听别人说自己事迹竟然谦虚得哭了!”然后所有人就闻到了一股来自老头身上的奇臭无比的味道。照片说那时的上午,天空还滞留着昨晚的月亮,它颜色苍白,像个伤口,大家望着拉裤子的领导手足无措,从那时起他就决定在自己还没被围观如何拉裤子前辞职不干了。
  照片忧伤地唱起歌,一个中年妇女和她的儿子站在我跟前瞪着我脖子上挂着的钢锁发呆,那条路上车流像恶梦一样向我眼前奔涌而来。平坦的马路让我突然想起剑子好像还谈过一次恋爱,女朋友高挑瘦削犹如一只筷子,我曾经说过心脏飞机场跑道都比她的胸部饱满,为了这件事他把一个完整的冰淇淋使劲掷在了我的脸上。
  此女还和我的另一个朋友英雄好过一段时间。英雄那时每天都要去她家接丫上学,通往学校的路是一个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大坡。每当英雄累得吐出舌头时她就会莺声燕语的问:“累吗?”然后英雄气质豪迈地说:“不累”。后来有一次从学校回来下这个坡时两人摔了下去,双双骨折,然后分手。我不知道他俩睡没睡过,但剑子说睡了,剑子说话总是颠三倒四。有一次他喝醉了之后说:“我根本不相信二十岁之前谈恋爱的人是在寻找什么爱情,就是为了上床!我根本不相信那些口口声声希望你理解我的女人,我凭什么去理解她?我自己都没人理解,我他妈自己都不理解我自己!”又有一次他喝醉了又说他想找个受伤比他更深的姑娘好好安慰她。这种话和那些演讲稿一样,听一两遍还挺感动,可听多了就会厌烦。

  旱冰场在演出

  我们要去的那个演出场所在一条铁道边上,我下车之后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七拐八绕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那个地方。门口的路边蹲着许多人,他们手中拿着啤酒相互说笑,我发现他们用眼角余光盯着我时我相当不舒服,就好像被一个跟我一副操性但心高气傲的浑蛋教育了一样。进去时我在照片后面心惊肉跳,生怕有人把我拉住买票;而那帮家伙不理我了,可没有人管我,门口那两个查票的脸贴在桌面上好像睡着了。
  这儿不是酒吧,而是个旱冰场。塑料轮子碾压木板的声音让我撕碎自己耳朵的心都有。我在外面的长椅上看见了时尚女孩、砖头、水泥等一大帮人,他们坐在那里用同一副表情闭目养神。时尚女孩对照片开玩笑似地说:“你丫还领着两个小弟杀进来啊?”这句话让我有些难受,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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