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嚎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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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父母多么地不是东西。他爸同事的儿子参加一个什么狗屁“新作文大赛”得了优秀奖,儿子得奖老子也风光,电视台的记者去采访了他的同事,听着同事兴高采烈地介绍自己是如何把儿子推下悬崖的,剑子他爸感到特别郁闷和压抑。原来他以为电视台的记者是来采访他如何工作的。听着同事侃侃而谈,剑子他爸一肚子不舒服。
“扯淡,”看着同事得意洋洋的样儿,剑子他爸想,“我还不知道你?你用新思想教育下一代?当年你以为一个字是几就划几杠,结果指着4条横线硬说那是四。现在也跑到这儿来充知识分子啊?告诉你,这里都是知识分子!”
剑子他爸一拍桌子,把一屋子正在为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累了后正在休息喝茶聊天的警察叔叔们吓了一跳。剑子他爸板着脸回到家里,看见自己儿子正光着膀子坐在电视机前面聚精会神地打电子游戏,心里一阵悲伤,暗想自己这么一成功人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难道他不是我的种?还是他智力有问题?剑子他爸像在单位审犯人一样笑眯眯地拍拍剑子后背,问他:“剑子啊!你现在干嘛呢?”
剑子头也不回地回答:“您看不出来啊?打电子游戏呗!”
剑子他爸强忍怒火又问:“玩什么游戏啊?”
“《魂斗罗》一代。”
“那你玩完以后干什么啊?”
“不可能!我技术这么差,打完它最其码也需要半年!”
“那半年以后呢?那时候你该打完了,你准备怎么办?”
“那时候《魂斗罗》二代也该出来了,接着玩!”
“那么二代也玩完了呢!”“还有三代,四代…反正一句话: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剑子被自己的伟大抱负感动了,像小时候参加入队仪式宣誓那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让你战斗!”剑子他爸忘记了自己曾经学过散打,一掌劈在了游戏机上面,剑子只听见几声惨叫,刚才还漂漂亮亮的游戏机眨眼间便成了一堆碎片。
剑子生气地问:“你凭什么砸我的游戏机呀?”
剑子他爸更横:“砸机子算什么?我连你个小浑蛋一块抽!”说完便向剑子扑了过去。
然后……
剑子跟我哭诉完这一切,我脑袋都快要爆炸了,骂道:“这个畜牲!剑子,我们一起逃走吧!远离那些我们讨厌和讨厌我们的人!”
剑子呆了:“逃走?”
他像是有些犹豫,沉思了一会儿,异常坚定地冲我点点头,说:“好,逃走!”
我们都属于一旦决定了便会义无反顾地去做的那种人。剑子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从他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那个令他神往已久的抽屉——可里面除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零钱之外什么也没有,这让我很失望,心里早知道丫没钱就不来找他了。
剑子和我走出他家时,他爸正在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坐着,瞪着血红的眼睛,问剑子:“你俩大中午要去哪儿?”剑子冷冷的回答:“拉屎!”然后头也不回地疾奔出去了。
剑子他爸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冲我吼道:“说!你们到底要去哪儿?”他的嘴张得那么大,简直可以把我的脑袋整个吞进去,我敢保证我当时脸上露出的微笑肯定特别妩媚,因为剑子他爸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我对他说:“真的是拉屎!”
大街上到处都是和我们一样无聊的人们。大家都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双手捅在裤口袋里默默地往前走。人们都和菩提树下穿着大白袍子讨论人生的艺术家们一样伤感。我们俩在充满噪音的马路上兴奋地大喊大叫,惹得大家回头看我们,也许心想这俩傻B干什么呢?剑子站在马路边上指着来往的骑车姑娘的裙子,热切的目光总是让人误以为他真能看见里面。他微笑着冲我喊:“blackoryellow?”我的答案总是“blue”因为我喜欢蓝色。“oh!youarepalk!她的是Red!”剑子一本正经的说。然后我俩会心大笑。那个姑娘就红着脸瞅我们一眼,嘴唇动几下,可我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我们也不想知道。
剑子和我就这么在马路边上或站或蹲地混了将近半个小时,那时我们还不热爱烟草,嘴里面塞着的是二毛钱一根的冰棍;冰棍在我的嘴里慢慢化成汁液,我觉着自己也像是要被什么东西给化掉了。我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失落与迷茫让我无聊;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这样,我想如果非让我消失不可的话,我宁愿像只爆竹一样地灿烂爆炸,也不要像冰棍一样的被慢慢化掉,那让我感到耻辱。
可事实是我既不是爆竹也不是冰棍,我只是个学习成绩比狗屎还臭的花季少年。
我正盯着沥青路面上那块淡黄色的痰迹思考呢,剑子突然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倒。我跳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他干什么,他指着我身后,说:“美女!”
我回头看,果然是个美女,简直可以用《红楼梦》中描绘黛玉的诗句来形容她。课上老师讲了,我他妈却忘了,我问剑子怎么形容了?剑子想想说:“绣房里钻出个大马猴!”我俩真像大马猴一样哈哈大笑了,想引起对面美女的注意。可哪有美女会关注两个十二、三岁的小混球呢?我们俩冲着那个美女猛吹口哨,疯狂招手,可她就像没看见一样。我很悲伤,朝她惨叫:“姐!”
我能看见她脸上因为我而生出的红晕,我心里满足得犹如摸中了大奖一样。可没想到剑子更绝,他大叫一声:“妈!”全大街的人都笑了。美女气得身子发抖,朝后面的人海大喊:“喂!你听见那两个小混蛋喊什么了吗?给我去揍他们!”
一个大胡子男人冲出人群,疯了一样朝我们跑来。“不好!”剑子大叫一声,拉起我就往前狂奔。我们在人群里乱撞,众人都在我们身后怒骂,我不知道我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但我还是继续和剑子拼命地向前奔跑,否则我们就会被那个壮汉捉住,被他痛打一顿。这也是个定律,它让我悲伤。
一直跑得再也听不到那个壮汉的叫骂了,我才粗喘着拉住剑子说我们休息一下吧!他点头表示同意。我俩停了下来,环顾四周我又吓了一跳:我们竟然跑进了那座让剑子歌咏的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的,教学楼在阳光下像睡着了一样安静,让我担心它随时会倒下砸在我们的头上。风把树叶吹得“沙沙”直响,飘飘转转,如同无数戴着绿帽子的白痴在做广播体操。一个男老师在对着墙壁练习打网球,他装着没看见我们,我也根本不想看见他。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这地方,难道我天生犯贱吗?难道我一辈子都要浪费在这里吗?看样子剑子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俩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这件事弄得我们俩都挺不好意思,过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剑子说既然来了我们就顺便把书包也一起带走吧!过几天就是期末考试,我们应该好好复习,考个好成绩报答父母与老师。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我俩又去教室拿书去。可教室门锁着,我拿自己家里那一串钥匙对着锁子折腾了半天,锁子安全得就像中世纪男人给妻子做的贞节带。我无可奈何地问剑子怎么办?剑子冲我笑笑,说:“好办!”
他突然挥起拳头向玻璃砸去,在玻璃碎掉的那一刻他又闪电般将拳头收回来。剑子的那一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烙在了我的灵魂里,每当我想起那一幕就会兴奋得像学校放假一样。
剑子打碎玻璃很轻易地爬了进去。我太胖,花了好半天力气才跳进去。里面充斥着一股馊臭的味道,我估计那股气味是从拖布上冒出来的。剑子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他见咱们班主任第一面时丫的胸脯与腋下就散发着这种味道,差点没把我熏死。我和他争执了好半天,最终也没有分出胜负。
那天我们还翻了别人的书包,想看看这帮混蛋们到底在干些什么!结果在几个女生的书包里发现了卫生巾。我双手发抖地把花花绿绿的包装撕了下去。剑子摸索着失望地说:“原来就这么个样子啊,我怎么看都像口罩!”我笑了,拿起一块在手里比划着,它和我的手掌一般大小。这个发现引起我的无限遐想,然后就认为自己是个变态,未来肯定一片黑暗,人生也完蛋了。
后来我有幸上了高中,老师让我们做练习:从一件事物联想到另一个事物,而且一定要条理清晰,譬如:盘子——月亮。我的同学们有的从打群架想到军阀割据;有从唐装盛行想到满清遗老复辟的;还有从满大街性病补药广告想到东亚病夫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老师说同学们今天的发言都很棒,特别有想象力,我心想:“操!照你这么说老子初一时想象力就丰富得一塌糊涂了。”
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想象力,一时还挺悲伤。剑子说咱们给父母留张条吧!我瞪着眼睛骂他:“咱们要走就它妈走干净,别弄得娘们儿似的!”剑子不理我,坐讲台上写条,写完之后我抢过来看,上面写着:
爸、妈:
对不起,我走了,爸砸烂了我的游戏机我不怨你,我走是因为你们对我希望那么大,可我的学习成绩太差了,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别找我,你们是找不到我的。
爱你们的儿子:剑子
看完剑子的纸条我鼻子也有些发酸,突然改变了主意,也决定给爸爸、妈妈留张条。
我的条是这样写的:
爸爸妈妈:
对不起,我要走了。妈妈教训英雄是对的,可许多事情是不允许讲道理的,英雄在我们班就好比一个机关的处长局长,而我只是个小科员,妈妈惹怒了他,我活不下去了。
爱你们的儿子:不倒霉
写完条我们用粉笔把信压在了讲台上,然后拿着书包跳出了教室。学校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我俩为了不碰到熟人,低着头快步往外走去。出了校门,我看见厕所门口停放着一辆自行车,我们数学老师正边解裤子边往里走,再仔细看,这个委琐的老头竟然没有锁车子。我示意剑子看,剑子看了一眼自行车,又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跳上自行车后座时剑子骂我是头肥猪,我给了他一拳,用春节联欢晚会上主持人惯用的那种嗓音说:“新生活到了!”
第一次离家出走时我才十二岁。那个时候我觉得人人都是不长鸡巴的小天使,终日笑眯眯的,生活就是唱歌跳舞,而只有我一个人是个坏孩子。我会做出许多惹别人不高兴的事情,让这美好的生活变得缓慢而沉重。可我又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摆脱这繁杂的环境。每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即将入睡的那段时间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大脑一片寂静渴望昏沉早点儿到来,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花季少年们期盼美好明天一样。
我与剑子离家出走时街上的树都长出了鲜嫩的叶子,散发着一股清香味道。我和剑子骑着车往前走,迷茫地瞪着眼睛,像是在寻找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但我坚信我肯定能找到些什么。走啊走,云彩遮住了太阳。天一下子就阴了,远方响起了雷的怒吼,天空不时现出几道亮起紫色光芒的闪电,我感受到了雨前的闷热,我想我应该买瓶有薄荷味道的洗发液,把它全涂在我又脏又硬的头发上,等倾盆大雨淹没城市之时我就走到马路中央,任凭雨水渗入我的毛孔之中。那又有什么呢?在雨滴落到地上摔碎了的声音中我旋转。火星四溅,大地震动,风云变幻我也要旋转。不旋转是不人道的,我的身影在所有的湖面上与荧光屏上闪闪发光。当别人对我的爱结束时我要旋转,当别人开始恨我时我也要旋转!不停的旋转,和地球反着转。
剑子骑车开始加速,我们已经能感觉到雨点砸在脑袋上的冰冷了。剑子看看天说:“下雨了!”我心想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剑子见我不吭声就叫我的名字。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我们应该算好朋友吧?我说没错。他又问我:“那哥们求你一件事你不会拒绝吧?”我向他保证绝不,问他有什么事,他表情痛苦地说:“不能说,一说就不是朋友了!”我一听这话就他妈急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哥们儿不就是用来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两肋插刀的嘛!快说,要不你就不仗义了!”剑子听我这么说,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说:“那我可就说了!”“说吧!”
“你丫从车上滚下去,他妈累死我了!”
我跳下车,和他漫步在淅淅沥沥的雨里。风吹过街道,抚摸着我的脸庞,身边不时有人骑着车急驰而过,气喘吁吁,像狗一样吐着舌头。剑子的表情凝重,他盯着一个个远去的人,每过去一个他就唾一口痰,我说你别这样,我烦,他野蛮地冲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