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国历险记 作者:[意大利]罗大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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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话说小茉莉到最后,终于成为一名歌手
诸位准还记得,小茉莉当时躺在地下室里一堆煤上,呼呼地睡着了。说真个的,睡在煤上面不太舒服,可这小家伙已经顾不上舒服,尽管煤块的尖尖戳他的肋骨,也不妨碍他闷头大睡,并且做起梦来。
他在梦里唱起歌来了。许多人睡着了要说话,小茉莉睡着了要唱歌。等到醒来,他就什么也记不得。也许这是他的嗓子跟他开玩笑,因为小茉莉白天让它长时间沉默,现在想报复一下。看来,它是想趁着这当儿,把主人不许它冲出来的机会全部捞回来。
小茉莉睡着了唱歌,声音是很轻的,可就这点声音,已足够把半个城的人吵醒了。
市民们从窗子里往外看,生气地说:“巡夜的哪儿去啦?这简直叫人受不了,难道就没人能让这个醉汉住嘴吗?”
警察们跑过来跑过去,可是街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看见。
城里大剧院的经理兼指挥住在城的另一头,离开小茉莉睡觉的地下室足有十几公里,可也给吵醒了。
“多惊人的嗓子!”他大叫起来。“这是真正的男高音。谁能唱得这样好呢?啊,我要能得到他,我的剧院可要给观众挤坍啦。这个人大概能够使我得救。”
的确,诸位应该知道,城里这家剧院正面临危机,说清楚了就是,它甚至濒于完全破产了。假话国里歌唱家也有几个,可他们都认为理应唱得荒腔走板。因为他们唱好了,听众就叫:“别吠了,你这只狗!”他们唱得糟糕,听众倒叫:“好!好极了!再来一个!”歌唱家们当然要人家叫好,就唱得糟糕。
剧院指挥连忙穿上衣服,打家里跑出来,赶紧上市中心去,他觉得声音是打那儿传过来的。他多少次以为自己找对,而结果没有找对,这我就不一一跟诸位细说了。
“他一准在这座房子里,”他每一次都说,“这是无可怀疑的,因为声音听着就从最上面一层的窗口传出来。”
他就这样走了两个钟头,累得半死不活,已经打算不再找了,可就在这时候,他终于来到了小茉莉睡觉的地下室。当他擦亮打火机,在打火机很暗的亮光中看到,发出这非同小可的声音的,却是睡在煤堆上的一个小家伙,这时候他有多么惊奇,诸位是可想而知的。
“他睡着就唱得这么好,他醒着该唱得多么好就不用说了,”剧院指挥搓着手说。“这小家伙简直是宝贝,可他自己显然还不知道。我找到了这个宝贝,他准会使我发大财。”
他叫醒小茉莉,自我介绍说:“我是朵米索指挥,步行了十几公里来找你。你明天晚上一定要在我的剧院里演唱。这就起来吧,上我家去试唱一下。”
小荣莉想拒绝。他一再说他瞌睡得厉害,可是朵米索马上答应给他最舒服的双人床。小茉莉又说他从来没有学过音乐,可是朵米索指挥赌咒发誓说,嗓子这么好,根本不用识乐谱。
小茉莉的嗓子赶紧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勇敢点,”它催促主人说。“难道你不是想当个歌唱家吗?答应吧,你也许是开始走运了。”
朵米索指挥结束了小茉莉和他嗓子间的这场争论,一把抓住小茉莉的手,使劲拉了他就走。朵米索指挥一到家就坐在钢琴旁边,弹起了和音,关照小茉莉说:“唱!”
“也许,最好先把窗子打开吧?”小茉莉胆怯地问。
“不,不,我不想惊吵隔壁邻居。”
“可我唱什么呢?”
“爱唱什么就唱什么。喏,比方挑个你村子里唱的随便什么歌。”
小荣莉就唱起他村子里一支歌来。他尽量唱得轻,同时不转眼地看着窗玻璃,只见窗玻璃震动得厉害,看样子随时都会震碎。可是玻璃没震碎,倒是刚开始唱第二段的时候,枝形灯震得粉碎,屋子里黑咕咙哆的。
“好极了!”朵米索指挥大叫,点起了蜡烛。“惊人!的确惊人!三十年来男高音一直在我这屋子里唱歌,可直到如今,哪怕是一只咖啡杯也没有震碎过。”
唱到第三段末尾,正是小茉莉所一直担惊害怕的,窗玻璃都乒乒乓乓震得粉碎。朵米索指挥从钢琴旁边跳起身子,扑上来拥抱他。
“我的宝贝!”他高兴得流着泪嚷嚷说。“足见得我没错。你将是古往令来最伟大的歌唱家!崇拜你的人将不计其数,他们会拆掉你汽车的轮子,用手把你托起来走。”
“可我没汽车,”小茉莉说。
“会有的,你会有几十辆汽车!一天一辆新汽车。谢谢老天爷吧。因为你在人生道路上遇到了我朵米索指挥。现在你再给我唱一支歌。”
小茉莉觉得有点儿激动。那还用说,这是他一生当中第一回由于唱歌而受到称赞。他并不是爱虚荣,可不管是谁,受到称赞总是高兴的。他巴不得再唱一次,唱得痛快些,不再那么竭力要控制他的嗓子。他这佯只唱了一两个高音,就已经足够引起一场真正的大风波了。
隔壁一家接一家的窗玻璃给震碎,人们心惊胆战地把头探出窗口,大声叫道:“地震喽!救命啊!救命啊!快救命啊!”
救火车刺耳地尖叫着飞也似地开来。大街小巷很快就挤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要逃出城去,有的手里抱着睡着的孩子。有的推着小车,上面装满家什。
朵米索指挥高兴得忘乎所以。
“惊人!罕见!闻所未闻!”他接连地吻小茉莉,用暖和的围巾裹住他的脖子,怕他伤风弄坏了嗓子,接着请他进餐厅,拿出菜来让他大吃一顿,这些菜至少可以让十个失业工人吃得饱饱的。
“吃吧,宝贝,吃吧,”他劝了又劝。”把这盆鸡肉挪近点,鸡肉能让你把声音提高。这盘羊腿可以使低音变得特别柔和。吃吧!从今天起你是我的贵宾。你要在我这里住最好的房间,我要叫人把房间里的墙都钉上厚毛毡,这样你就可以随意练唱,谁也听不到了。”
说老实话,这时小茉莉只想着到街上去安慰受惊的市民,或者至少打个电话给消防员,叫他们不要白花力气满城跑。可是朵米索指挥劝阻他。
“我劝你别这么办,我的宝贝。这么一来,你就得赔偿所有打碎的玻璃,可你现在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你会被捕,这就不用说了。你要是坐牢,你的音乐前程可就断送啦。”
“万一我的嗓子在剧院里闹出事来,那可怎么办?”
朵米索哈哈大笑说:
“剧院就是造出来让歌唱家唱歌的。剧院不但经受得住强烈的声音,甚至经受得住炸弹的爆炸。现在去睡吧。我去弄海报,让他们赶紧去印。”
第十章
我们的主人公放声一唱,剧院里的墙就倒塌精光
第二天早晨,市民们一醒来就看见,所有的角角落落都贴满了海报,上面写道:“最蹩脚的男高音,狗叫大王小茉莉,在欧美最大的剧院一再坍台,现满载倒采刚刚归来,今天早晨四十八时不正,将不在本市大剧院演唱。望市民们万勿前来。“门票免费出售。”
当然,念这份海报,得把意思倒过来念。全市居民都懂得它写的意思正好相反。“坍台”应理解为“成功”,“不演唱”云云就是说:小茉莉准定在四十八时不正,即二十一时正,登台演唱。
说真格的,小茉莉实在不愿意让海报说他到过美洲。
“我一次也没到过美洲,”他提出抗议。
“一点不错,”朵米索指挥反对说,“正因为这是假话,就说对了。要是你到过美洲,我们就得写上你是在亚洲演出归来。法律是这样规定的。把法律忘掉得了,就记住你的歌唱吧。”
咱们的诸位读者已经知道,这天早晨市内乱极了(因为王宫正门出现了瘸腿猫写的名句)。下午市内恢复了平静,可到晚上离九时还早着,剧院就已经像报上后来写的,“一如沙漠,空无一人”,这意思就是说,剧院里听众挤满了。
大家拥到剧院来,是想欣赏到真正歌唱家的歌唱。朵米素指挥为了吸引听众到剧院,满城去散布关于小茉莉的种种最耸人听闻的话,到底见了效。
朵米索的宣传员满城乱钻,说什么:“别忘了多带棉花准备塞耳朵。这个男高音真可怕,会叫你们听了难受得要命。”
“你们要知道小茉莉的歌声,只要想象一下几十只疯狗的吠声,加上几百只猫尾巴给火烧起来时的叫声,再加上火警汽笛的呜呜声,所有这些声音一股脑儿加在一起,大致上就差不离儿。”
“一句话,他是怪物吗?”
“是真正的怪物!他是在池塘里同癞蛤蟆一起哇哇叫,可不是在剧院里唱歌。应该让他在水底下唱歌,不让他把头伸出来,就叫他像疯猫一样给淹死。”
这些话同假话国所有的话一样,人们都是反过来听的,因此诸位也就明白,为什么在音乐会开场以前很久,剧院里就像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早已坐满,水泄不通了。
九点正,国王贾科蒙一世自豪地戴着他那头橙黄色假发,在御包厢里出现。剧场里的人都一齐起立,向他鞠个躬,再坐下来,竭力不去看他那头假发。谁也不敢对早晨那桩公案作出一丝一毫的表示,因为大家知道,整个剧院都有暗探,他们时刻准备着只要有人不够小心谨慎,说了句什么话,马上就在他们的本本上记下来。
朵米索迫不及待地等到国王驾临,透过戏幕上的小洞看了一下御包厢,就示意小茉莉准备,自己到下面乐队那里去。他挥舞指挥棒,指挥乐队奏起了国歌。国歌的开头几句是这样的:
光荣啊,光荣归于贾科蒙国王,
是他把幸福带给了我们大家!
万岁啊,万岁,
王上有头漂亮的橙黄色头发!”
当然,谁也不敢笑。有人断定这时候贾科蒙国王脸上有点红,可这很难核实,因为贾科蒙国王拼命要显得年轻些,这天晚上在脸上抹上厚厚一层粉。
小茉莉一出场,朵米索发出一个暗号,他派在场子里捧场的人顿时大吹口哨,大叫大嚷起来:
“打倒小茉莉!”
“滚开吧,狗崽子!”
“滚回你的池塘里去,癞蛤蟆!”
小茉莉耐心地听完诸如此类的倒采,不时咳嗽两声,直到场子里重新静下来。然后他开始唱节目单上的头一支歌。他尽可能压低嗓子唱,因此嘴唇抿得紧紧的,远看他的嘴简直像是没张开。唱的是他家乡的一支歌,这歌很简单,只有几个滑稽好笑的字眼,可是小茉莉唱得让整个剧院的听众一下子都掏手帕——他们忍不住赶紧要擦眼泪。这支歌最后用高音结束,可是小茉莉唱到这里不但没有唱得更响,反而尽力压低自己的嗓子。可是没用,楼厅忽然“劈劈啪啪”大响,几十个用最薄的玻璃做的小灯泡震碎了。不过这些声音没人听见,因为一下子响起了暴风雨般的嘘嘘声,把它压下去了。听众们一齐跳起来,放开喉咙大叫大嚷:
“滚出去,下流的小丑!”
“我们再不要听你唱了!”
“给鲸鱼去唱你的小夜曲吧!”
总之,如果报纸可以写真话,那么咱们读到的就是:“听众欣喜若狂。”小茉莉鞠了几个躬,开始唱第二支歌。应该承认,这回他唱得放开了一点儿。他喜欢这支歌,唱得很热情,听众听得摇头晃脑,于是小茉莉忘了像平时那样小心谨慎,唱了个高音,让买不到票只好站在离剧院好几里地听的听众们乐得发疯。
他等着鼓掌,或者说得更准确些,等着又一阵暴风雨般的嘘嘘声和倒采声。可是他听到的却是一阵大笑声,于是呆住了。听众好像把他给忘了,都背过身去盯着一个地方哈哈大笑。小茉莉也跟着大家往那个地方看,不看还好,一看,血在他的血管里几乎凝住了,声音也堵在他的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他唱第二支歌,声音倒没有震碎挂在池座顶上的枝形大吊灯,可是更糟,糟了:它把那头著名的橙黄色假发给吹了起来。假发在半空飞舞。贾科蒙国王却光了个秃脑袋。国王神经质地用手指叩包厢的栏杆,拼命猜想大家为什么这样高兴。这个倒霉鬼什么也不明白,也没人敢告诉他真话。大家都记得很清楚,这天早晨那个内侍官忠心耿耿,结果却得到了什么下场,他的舌头给割掉了。
朵米索指挥背对观众站着,什么也看不见;他给小茉莉做了个手势,叫他开始唱第三支歌。
小茉莉心想:“贾科蒙国王出了大丑,我可没有必要也丢这个脸。这回我要当真好好地唱一唱。”
他一下子唱得那么美,唱得那么感人,唱得那么有力,才唱上两声,整个剧院就开始东坍西倒了。最先给震得掉下来的是枝形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