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夏雪-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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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楠，在经历了又一次形式上的面试后，获得了他来到日本两个月以后的第六份工作。一个人，一个星期之内，要
在不同的时间段，往返于六个打工地点，而且，不能有半点的差错。这听起来，简直就如同是天方夜谭一般，但是，这
的的确确不是杜撰的，是千千万万个在日本，为了生存，而为之奋斗的留学生中的一个真实的缩影。
肖楠，在打工的时间安排上，与“松岛屋”的店长，进行了磋商，店长，同意他每周二、四、六晚间，来这里打工。
时间，是从午夜0 点，打到次日凌晨四点钟。每小时的工资，为1150日圆，提供服装、提供一次免费就餐，交通费无。
肖楠，对“松岛屋”店长给他定的工资，感到很满意，这么高的工资，他在其他的打工的店里是拿不到的。
在日本打过工的人，都知道打下半夜的工，是很有挑战性的，因为下半夜，是人需要睡觉的时候，尽管打这个时间
段的工的工资，要比打上半夜的工高很多，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打这份工的。肖楠，是在挑战着打工的极限。他，
清楚地知道，这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也是他来日本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2 点钟了，留学生公寓706 室里，在外边打工的人，大都回来了。来自上海的男孩
季费奇，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怀抱着吉他，异常陶醉般地弹着一首日本当前最流行的歌曲。季费奇来日本留学前，曾
经是上海一家歌厅里的很有人气的顶尖歌手，来到日本以后，他除了上学、打工之外，一把做工精良的木棉吉他，总不
离他的左右。
肖楠，感觉季费奇对音乐的痴迷，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不过，季费奇弹起吉他来的那种如痴如醉，旁若无人的样子，
也的确让人羡慕。但羡慕的同时，也会令和他同住一室的其他同学，感到很无奈。肖楠，对此也有同感。只要季费奇在
留学生公寓里，那么谁想要清净一会儿，是办不到的。同住在一室的同学们，虽然没有人不喜欢音乐，可是每天都听着
季费奇忘我的弹唱，也真让大家感到有些吃不消。
肖楠，很想就季费奇经常在房间里弹唱的事情，向他说说自己的看法，但，他几次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他真
的很难开口对季费奇说些什么，他担心说出来，会在无意之中，抹杀了季费奇对音乐的痴迷和追求。肖楠，知道痴迷音
乐的人，是需要那样一种忘我的状态的，如果跳出了那种忘我的状态，也许季费奇对音乐所固有的那种激情，会被自己
扼杀掉。肖楠，很矛盾。不说出来吧，季费奇的弹唱，真的会影响到自己和其他同学们的休息。
肖楠，已经挑战了自我，即将开始打第六份工了。所以，他更希望自己在上完语言学校里的半天课，回到自己住的
房间里，能够有一个较为安静的环境，让他在开始打工之前，好好休息一下疲惫的身躯。肖楠，现在感到他自己最缺少
的就是充足的睡眠，每天因睡眠的严重缺乏，他的头，总是昏沉沉，有时会感觉要炸裂了一般。
“老哥回来啦。”坐在客厅电视机前的，来自上海的与肖楠同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姜晓勇，在与肖楠打招呼。
“还没睡呢？”肖楠，真羡慕这些无忧无虑的，比自己小许多的室友们。
“睡不着呀。”姜晓勇的手里，握着电视机的遥控器，频繁地换着电视频道。
肖楠，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姜晓勇打过招呼，便走进了自己住的房间。他在房间前的地板上，退掉了自己的鞋子，
就只身躺在了自己铺在塌塌米上的被褥上面。肖楠，双目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出神，他在心里想，自己即将要开始打第
六份工的事情。
48。来自“扒金库”的诱惑
肖楠，走进自己住的房间，反过身来，拉上了房间入口处的隔扇门。他脱掉外衣后，在塌塌米上，坐了下来。俄顷，
他从铺在塌塌米上的褥子下面，取出了一个黑色笔记本，尔后，从挂在墙壁上的书包里，拿出一支带有红、蓝、黑三种
颜色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记了起来。这个，被肖楠放在褥子下面的笔记本，是他每天用来记自己打工的日记。
在笔记本首篇的扉页的空白处，用不同颜色的圆珠笔，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着每星期，他所打工的店名和时间表。
肖楠的这个笔记本，比起谭晓琳的那本上面有着福建风光的挂历，毫不逊色。难怪，有一天，与他同住在一个房间里的
姜晓勇，拿着肖楠这个笔记本，看了好半天，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比《天书》，还令他感到费解。
“老哥，明天有什么打算呀？”姜晓勇，拉开隔扇门，走进来问道。
“明天？”肖楠，感到有些迷惑不解。
“明天是‘海的日子’，因此，学校不用上课了呀。”姜晓勇，兴高采烈地说。
‘海的日子’，被留学生们称之为‘红日子’，在日本，一年之中，有很多名目繁多的休息日，这种休息日，都是
用红色，标在日历上的，所谓‘海的日子’，就是日本民间祭奠海的日子。
“噢，是吗？”肖楠说。
“一起去打‘扒金库’，怎么样？最近，我的手气，很不错，每次，都能赢很多钱。”姜晓勇，在向肖楠，传授着
自己打“扒金库”的经验。
“扒金库”，几乎风靡了整个日本，从日本经济的鼎盛时期，到今天日本经济的日渐衰败，“扒金库”的流行，始
终经久不衰。“扒金库”，是日本民众，用来敛财的一种最快捷的途径。同时，也是一种让人为之倾家荡产的可怕的赌
博。“扒金库”，是日语的谐音。所谓的“扒金库”，就是坐在一个机器旁，打弹子。
事先，用现金，去买不同面值的卡，将卡插入机器中，就可以打了。它与国内八十年代，电子游戏厅里，曾经流行
的“老虎机”差不多。当你走进“扒金库”的店中，无论何时，都会看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丝不苟地坐在“扒金
库”的机器旁，娴熟地操纵着机器上的键钮，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机器上的电子显示屏。
而在他或她的脚的旁边，一定会放着一个塑料制成的方形的盛弹子的塑料筐，那上面，镀着锌的闪亮发光的源源不
断掉进塑料筐里的铁珠子，越多，你就仿佛成了一个拥有索罗门宝藏的国王一样，会不断引来四周惊叹、咂舌的目光。
当你手按动机器上的键钮，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几种同样的图案的时候，那么，闪亮发光的铁珠子，就会像决堤
的潮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机器中，掉落下来。也就是打“扒金库”的人，常说的行话“开了”，铁珠子，越多，在其
后换的钱，就越多。运气好的人，一天下来，就能赚到几十万日圆，甚至更多。否则，珠子打尽了，就要再掏钱，去买
卡，不然的话，就只剩下望“珠”兴叹了。
“怎么样？去吗？”姜晓勇，看着不置可否的肖楠，又追问了一句。
“再说吧。”肖楠，没有干脆地回绝姜晓勇，只是含糊地随声附和了一句。
肖楠，在来日本之前，他的一个曾经在日本打过工的好友，曾经忠告过他，千万不要碰“扒金库”，在好友的眼里，
“扒金库”，就如同毒品一样，令人可怕。然而，姜晓勇最近花钱的大手大脚，对肖楠，实在也是构成了一种难以抵御
的诱惑。
次日上午10点种，肖楠，最终，还是没有经得住姜晓勇的一再劝说，匆匆吃了点东西，就骑着自行车，随他来到了
名古屋上前津附近的一家“扒金库”店。肖楠，跟在姜晓勇的身后，在安装着一排排机器的，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强大噪
音的大厅里，寻找着空着的没人打的机器。这里，是不禁止吸烟的，烟雾，缭绕在整个大厅的上空，这里的空气，非常
的浑浊。
“到这里来，老哥！”姜晓勇，终于煞费苦心地为肖楠，找到了一个闲置在那里的机器。
“怎么打？”肖楠，对打“扒金库”，一窍不通。
“先到那边的自动售卡机里，去买卡，然后，再将卡，插入到这个机器里面，就可以打了。”姜晓勇，在耐心地指
导着肖楠。
肖楠，来时口袋里，只揣了九千日圆，他自己给自己规定，最多，不能超过这九千日圆，输赢，都不能改变这个初
衷。这也是他自己为自己打“扒金库”，而开脱的一种借口。肖楠，首先，买了一张面值，一千日圆的卡，在姜晓勇的
指导下，坐在了机器旁。
姜晓勇，把肖楠安顿好之后，自己，就到别处找空着的机器去了。肖楠，将双手，像模象样，按在了机器的键钮上，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子显示屏。可是，随着一种不详的预兆的来临，一张卡，很快就打完了，肖楠，看着机器中最
后的一粒珠子，倒流进机器里，他不得不跑到售卡机旁，又买了一张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肖楠，揣在口袋里的日币，也在一张，一张的少，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将肖楠带来的九
千日圆，打了个精光。机器的电子显示屏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要“开了”的迹象。
肖楠，从“扒金库”机器前的座位上，站起身，在举步离开“扒金库”店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扫视着聚精会神地
坐在机器旁，打“扒金库”的人们，他发觉有的人的脚边，真的放了好几筐珠子，但也有的人的脚边，放着的塑料筐里
空空如也。
肖楠想，这个人，一定和自己一样，运气非常的糟糕。不过，肖楠，还是佩服对方的勇气，因为，对方仍全神贯注
地坐在机器旁，继续地打着。或许，奇迹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也说不定。肖楠，在走出“扒金库”店之前，他没
有去找姜晓勇，而是，十分懊丧地悄悄离开了“扒金库”店。
49。再次见到山口志子
夜幕中的月光华辉四溢，喧嚣的城市在午夜中，变得异常的静谧与安宁。
肖楠，在“松岛屋”咖啡店门前不远的地方，将自己的自行车锁好。今天是星期六，因此咖啡店里的客人要比往常
还多。
肖楠，于0 点前10分，踏进了“松岛屋”咖啡店的门槛，店长已经下班了。肖楠，从一个名叫村上里惠的咖啡店的
女服务生手里，接过了店长事先为他准备的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裤子，鞋可以穿自己的。
肖楠，在那间接受过面试的休息室里，换上了咖啡店发给他的上衣和裤子。上衣的大小还算合身，但裤子却显得有
些瘦和短。肖楠换好衣服，在休息室中挂在墙壁上的一面镜子前，用右手的手指，向上梳理着方才在“藤一番”那家拉
面店打工时，由于戴着帽子被压扁在头皮上的满头长发。
肖楠，今天在这家咖啡店是第一天上班，由于店长安排他做服务生，因此他的首要工作是必须竟快地把店里的十几
种咖啡和若干种三明治的名称和价格背熟。当然，收款的工作，他已经早就掌握了。
肖楠，一边在心里默背着十几种咖啡和若干种三明治的名称与价格，一边忙着迎送客人。就在他手里端着客人点的
咖啡，行走在客人与客人之间时，他揣在裤子口袋里的，已经设置了振动状态的手机，突然一个劲儿不停地振动了起来。
于是，肖楠，立刻佯装成去卫生间的样子，在卫生间里，他取出了裤子口袋里仍振动不休的手机。
“喂……”肖楠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肖楠君，晚上好！您睡了吗？”手机听筒的另一头，传出了山口志子慵懒的声音。
“哦，晚上好……”肖楠，没想到山口志子会在这么晚了给自己打电话。
肖楠，那天与山口志子在东海银行鹤舞之行门前，分手的那一瞬间，恍若有一种孤独与落寞的情感，在他自己早已
封闭的心里悄悄攀缘，在肖楠的潜意识里，某种不安分的情绪，正在迅速地蔓延。肖楠，在那天之后，没有再与对方联
系。肖楠对萌动在自己大脑中的某种尘封已久的渴望，感到滑稽而卑微。
“这么晚冒昧地打扰您，实在是失礼。不过，我很想现在见到您，可以吗？”手机听筒中，山口志子的声音，甜润
又充满了温情。
“我现在正在打工……”肖楠，不知如何回答对方是好，他显得有些慌乱。
“能告诉我您在哪里打工吗？”山口志子继续说道。
“在名古屋电视塔附近的‘松岛屋’咖啡店……”面对手机听筒里的执拗的山口志子，肖楠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现在
的位置。
“谢谢，十分钟后，我们在那里见面……”山口志子，还未得到肖楠的许诺，就先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