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农民现实生活:乡村档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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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条件允不允许。我看,李冬明你首先要认真检查自己为什么在这次工作中会造成重大失误。苦藤河乡这次群众闹事,与你在群众中强行集资是分不开的。”
赵祥生对丁安仁批评李冬明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刚落座,就又站起来说:“走,我们还是先到村里去看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说着往前面走了。
周明勇站起身也跟着赵祥生出门走了。李冬明看了丁安仁一眼,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站起身,跟在周明勇的身后出了门。走几步,就问严卉金所长到哪里去了。严卉说他带着公安局田跃队长几个人到竹山垭村抓人去了。赵祥生说:“叫派出所的人跟着干什么,我们几个人下去,我就不相信群众会围攻我们。”
周明勇笑道:“群众骂骂也不是什么坏事情。有时候,他们不骂我们,还真的听不到群众真实的情况。”过后就对站在一旁的何奔说,“你也和我们一块去吧,我要看看群众骂不骂你这个乡纪检委员。”
丁安仁没有动,他说:“赵书记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我找乡干部问问情况。”过后就交待郑秋菊说,“吴副乡长留在家,你也去陪陪赵书记他们。他们刚从县里下来,坐车坐累了,中饭也没有吃,不要带得远远的,就到大岩村走走。”
赵祥生说:“不用那么多人陪。让冬明和何委员带带路就行了。”过后就交待郑秋菊说,“乡政府这么个样子,多难看,你们是不是让大家把院子收拾一下。”
丁安仁说:“让吴副乡长带人收拾院子,郑副书记你还是去陪陪赵书记和周书记他们。”
出了乡政府大院,赵祥生问李冬明去哪个村,一旁的郑秋菊说:“去大岩村吧。那个村的集资款收得齐,还有十多户人家捐了款。”
赵祥生说:“不去大岩村,到群众对交集资款意见最大的村去看看。”
“很远,路又不好走。”郑秋菊说。
赵祥生问李冬明:“就近一些,没有这样的村?”
“去竹山垭村吧。”何奔对李冬明看了一眼,指了指乡政府后面的山坡,“苦藤河乡共计九个村,只有两个村在苦藤河旁边,其余的七个村全在大山肚里,由乡政府后面那条山路上山。那条山路就好比一条藤子,七个村就好比藤子上结出的瓜,左一个右一个,一直结下去。最后面的那个村就是老崖村。我在老崖村蹲了两年点的。”何奔顿了顿,“翻过那座山坡,再走二三里路,就到竹山垭村了。说远也不远。”
一旁的郑秋菊说:“何委员,苦藤河乡的事情,最好还是听李书记安排。”郑秋菊对何奔在中间插话很不高兴。
赵祥生并没有理睬郑秋菊的话,问何奔在乡政府分管哪一块工作。周明勇一旁说:“我手下的兵,做的是得罪人的工作。我听顾家好说,他还爱和乡政府的领导抬杠子。”周明勇过后就笑道,“这两年,顾乡长让他到最边远的村扶贫去了,有时我打电话也找不着人。”过后就问何奔,“何奔你说说,是不是因为你爱和领导抬杠子才把你弄得远远的。”
何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顾乡长交待我,乡政府不是召开重要会议,我是不能回来的。”
赵祥生说:“你扶贫的村有多远,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全乡最远的村,离乡政府有二三十里,走路要大半天。你做书记的要有这个决心,我就带你去老崖村。”
赵祥生问:“苦藤河乡有几个村通了公路?”
“我刚才说了的,两个村在河边。其他七个村在山里,全从这条茅封草长的小路上过。再说我们苦藤河乡通了公路又有什么用啊,没有桥,汽车也好,拖拉机也好,都过不了河呀。我们苦藤河乡,比人家连山镇少说也要落后十年。”
一旁的郑秋菊插话问道:“我们到底去哪个村啊?”
赵祥生说:“去竹山垭村吧。”过后又问何奔道,“何奔你是用什么标准衡量的?”
“连山镇十五个村,村村全通公路。十五个村,村村都通了电,村村都有小学校。全镇两千五百多户,全部解决了温饱,有八百多户奔上了小康。我们苦藤河乡跟他们比不得,村村不通公路,只有沿河的两个村通了电,只有两个村有小学校。全乡一千五百多户,只有一百来户解决了温饱问题,大部分群众还在贫困线以下忍冻受饿。奔小康的人家在我们苦藤河乡少得很,他们又都搬到连山镇去了。赵书记,你说我们苦藤河乡和人家连山镇能比么?”
赵祥生问李冬明:“这都是真的?”
“是真的。”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原因。”
“主要原因是交通不便。一条苦藤河让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吃尽了苦头,所以我们才下决心要在苦藤河上修一条水泥大桥。苦藤河乡有满山的石灰石,有木材,有中药材,要是把大桥修好,苦藤河乡就可以办石灰厂,办水泥厂,办卵石场。那样,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就可以很快富裕起来。”
几个人说话的当儿,周明勇一个人往前面走了。何奔连忙跟了上去,说:“周书记,苦藤河乡的群众都盼望你下来。”
“你说说,这次群众闹事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周明勇神情严肃地问。
“对顾家兄弟不满。”
“还有别的原因没有?”
“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何奔顿了顿,“顾家兄弟靠的是丁县长。”
周明勇眉头皱了皱,停住了脚步,等后面的赵祥生和李冬明几个人。赵祥生身子比较胖,爬上半山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李冬明说:“上了这个坡,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吧。”
赵祥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问道:“听丁副县长说,你们苦藤河乡有几个告状专业户?”
郑秋菊说:“苦藤河乡告状最有名的要数竹山垭村的邓启放。”
李冬明说:“可我来苦藤河乡半年多了,还没听说他告过谁的状。这次往省里写信的人,还没有找着。”
“除了他邓启放,还有谁会写告状信。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量将告状信往省里寄呀?”郑秋菊这样冲李冬明说道。
“要认真查一查,这么告状不行,影响不好。”赵祥生说,“有意见可以向县里反映嘛,怎么能动不动就往省里告状呢?”
这时,站在一旁的何奔眺望着远处的连山镇说:“赵书记、周书记,你们看看人家连山镇建设得多好,”
八月,秋高气爽,又正是中午时分,一轮金色的太阳挂在山顶。远远看去,秋阳下,苦藤河像一根绿色的藤子,缠缠绕绕着从大山肚里流出来,将连山镇和苦藤河乡一分为二,就又匆匆忙忙地流向山外去了。苦藤河的那边,一座新建的集镇,在秋阳下是那么的富有生气,欣欣向荣。一条宽阔的街道沿河而建,街道的两旁全是新修起来的三五层高的楼房。另一条大街从沿河大道一直向后面山坡延伸上去,使得连山镇成为一个丁字形模样。那条大道直通后山的火车站。一列长长的火车,刚刚从那边高山下的隧道里钻出来,像一只长长的甲虫,匍匐着前行,一会儿,就又急急地钻进对面山下的隧道里去了。
何奔指着远处说:“大街的尽头,在火车站的旁边,那座三层楼的砖房就是连山酒家。你们看见了么,就在那边,晚上吴乡长可能安排你们去那里吃晚饭。”
赵祥生说:“我们今天哪个地方也不去,就在农民家里吃饭。”
何奔说:“农民家里的饭有什么好吃的,我们丁县长从来不到农民家里吃饭。他下来就住在连山酒家。”
赵祥生从何奔的话中仿佛听出了什么,问:“那家酒家是谁开的?”
“我们乡企业办主任顾家富开的。顾家富是我们顾乡长的亲弟弟,连山酒家开得可红火啦。”
周明勇说:“这几年苦藤河乡寄上去的状纸,大都是说顾乡长和他弟弟的事,县纪委很久以前就准备下来弄一弄这个事的,这次是要认真查一查苦藤河乡的问题才行。”
郑秋菊一旁连忙说:“农民写在状纸上的问题也不一定全是真的。我们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的确穷,因为穷,就把气往乡干部身上撒,这有些不公平。”
何奔说:“真金不怕火炼,没事还怕查么?”
赵祥生眺望着奔腾东去的苦藤河,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何奔道:“你们的大桥准备修在什么地方?”
何奔指着河码头上面那一段水流湍急,河面狭窄的地方说:“大桥就修在那里,连两边的辅助桥共计长两百米,中间两个大拱,两边各有两个小拱。大桥的那头正好和连山镇的丁字街相连接。日后从我们苦藤河乡运货的汽车过河去弯都不用转,就直奔火车站去了。”
“那个地址是你们自己选的,还是经过测量的?”
“是县桥梁工程公司的工程师在苦藤河乡住了两个月,经过认真勘测之后选定的。还绘有图纸的。”
“这就好。”赵祥生大声地对李冬明说,“冬明我对你说,不管怎么样,大桥还得按时动工修。”
郑秋菊一旁说:“这样闹下去,哪个还敢修大桥。还没动工,说不定又会有人告状的。”
何奔反驳道:“这些告状的有哪一个是告不该修大桥?”
李冬明见他们又接上火了,催大家道:“快走吧,下午还要赶回来呀。”
何奔一旁火气十足地说:“我们苦藤河乡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听到谁告状了就吓得连觉都睡不着。以为把邓启放抓走了,就没有人写告状信了,其实呀,该写的人家还要写。”
周明勇仿佛想起了什么,问何奔道:“丁副县长为什么叫田跃抓那三个人?”
何奔说:“大岩村的莫支书早晨并没有去乡政府,他一直在医院顾乡长的病房里。邓启放和全金来当时虽然在乡政府,但他们是站在大院里面的,围墙是从外面往里面倒的,也就是说是外面的人推倒的。为什么要抓他们三个人,真的是没办法解释了。”
周明勇问郑秋菊:“你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吧。”
郑秋菊说:“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是丁县长和顾乡长他们几个人一块研究决定的。”
周明勇说:“这样抓人,只会把问题弄得更复杂。”
赵祥生不再说话,只把眉头拧了拧。一行人刚刚爬上山坡,迎面碰到莫胡子的女人从竹山垭村出来。她不认识县里的几个领导,问何奔说:“何委员你们到哪去?”
“到竹山垭村去。”何奔问莫胡子的女人道,“你什么时候进山来的?”
“来一阵了。”莫胡子的女人说,“何委员,我刚才……他们说那个事,你知道么?”
一旁的李冬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们说的什么?”
何奔说:“莫嫂,县委赵书记和县纪委周书记他们都下来了。他们这就去竹山垭村了解情况。你回去吧,没事的。”
莫胡子的女人瞅了瞅赵祥生和周明勇,就走到赵祥生面前,轻轻道:“这位就是把县里两个搞贪污的大局长弄去坐牢的那个姓周的书记么?”
赵祥生指着周明勇道:“你说的周书记是那一位。我姓赵。”
莫胡子的女人就走到周明勇面前,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周明勇一眼,两行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这下可让周明勇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劝她道:“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别哭啊。”
莫如华只哽咽着说了一句:“终于把铁面书记盼来了呀。”眼泪也不擦,转身匆匆下山去了。周明勇的心里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盯着她的背影,眼前却总是晃动着那一双满含着泪水的眼睛,口里喃喃地道:“这是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
赵祥生问李冬明说:“这个女人刚才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怎么一下又哭起来了呢?”
何奔一旁道:“她是大岩村莫支书的女人,可能她还不知道她男人被抓走了。”
赵祥生盯着何奔说:“不见得吧?不知道她男人被抓走了,她哭什么。”
郑秋菊说:“我们苦藤河乡虽然不通公路,有几个村连电话也是要通不通的,但就是怪,只要出芝麻大的事,不用三个时辰,全乡就都知道了。她男人被抓到县里去了,她能不知道?说不定她到竹山垭村,就是为她男人被抓的事。”
几个人来到竹山垭村的时候,竹山垭村竟然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只听到几声狗吠。李冬明将赵祥生和周明勇几个人带到全安家门前,全安家的门也关着。李冬明叫了几声没有人应,自言自语道:“这就怪了,阳天白日,一个村不可能看不见一个人嘛。”
赵祥生说:“那边屋里好像有响动。”
郑秋菊走到那边屋门前,果然听见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从窗户往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