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农民现实生活:乡村档案-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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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值得大家学习。匡会计说的罚款,我说了,不用交。他那样对待你老人家,是错误的。我回去之后要严厉地批评他,要他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
全宝山哭着说:“李书记,我儿子还铐在乡政府呢。要是把我儿子弄到县里去,我也不
想活了。”
李冬明是农村出来的,他也知道做农民的艰难。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对全安说:“全支书,你胳膊上的伤口好像发炎了,明天去乡卫生院上点药,顺便带着邓启放他女人去找顾乡长,把全金来和邓启放接回来。”过后又劝老人说,“你老人家不要着急,全金来明天会回来的。”
第二天全安吃过早饭就带着莫如华出山了。全安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婆娘像侍候宝宝儿一样侍候的乌麂山羊被顾家富杀了两只,正在剁脑壳剥皮。全安瞪圆了眼睛问站在一旁指手画脚的顾家富:“顾主任,他们怎么把我家的山羊杀了?”
顾家富对全安瞅了瞅,笑说:“你认得这是你家的山羊?”
“自己家里的山羊怎么不认得,你们杀的还是两只母山羊。这两只种羊是我婆娘从她娘家村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全安走过去,双手抚摸着没有头的山羊,“我婆娘还靠着它们奔小康的,却被你们杀了呀,我回去怎么对我婆娘交待呀。”
顾家富说:“全支书,你别说不在理的话,乡政府的收据也是钱呀。”
全安说:“李书记说了的,这些山羊只赶来关几天,等集资款收完了,就让我赶回去。”
顾家富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去对我哥说去,是他安排我来杀山羊的。人家县桥梁施工队张经理来了,施工队马上就要进场修桥,他来看看大桥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是他提出要吃乌麂山羊肉。”
“怎么,又是你管大桥的后勤工作,上次开会不是说还没定下来么?”全安扭头看了眼莫如华,问道。
顾家富冷笑道:“我不管谁管。”他心里还没说出来的话是,几个人告状就把我告倒了。他继续说:“苦藤河乡这块天地,还是我哥做主。我哥说了,给你们每个村的主要干部减免一半集资款,你还不领他的情呀。”
全安一口气堵在心里,半天没有透出来:“顾乡长在哪里?我找他去。”
顾家富反问道:“上头来了人,你说会在哪里?”
全安就急急忙忙往河边跑。莫如华在后面一边赶一边哭:“全支书,我家启放和金来都还铐在乡政府的呀。你别忘了在顾乡长面前给他们求情啊。”
全安一肚子的火气,让莫如华这一哭一喊,心又软了,觉得还是要先把人弄出来才行。人家把自己当成主心骨,自己不去替他们说话,哪个替他们说话。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没听说么,这次又是顾家富管修桥的后勤工作,我们交的钱又全落到他手中去了。”
莫如华说:“我现在别的都不想,我只想快点把启放他们弄出来。”
全安说:“要是他们知道又是顾家富管集资款,还不吵着要李书记退钱呀。谁敢说他顾家富不会把大家的汗水钱又往自己口袋里装。”
莫如华说:“我家启放出来了,我就要他赶快把钱取回来。”
全安和莫如华匆匆忙忙赶到连山酒家,服务员告诉他们,顾乡长和张经理在春悦包厢喝茶。全安就看着牌子上的字一个包厢一个包厢找。当全安推开春悦包厢的转角门时,两人都不由惊呆了。莫如华还“呀”地一声慌忙踅过身去。原来,张经理和那个三陪小姐睡过之后,就把顾乡长和另外的两个三陪小姐叫了去,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扯淡。说着说着,张经理就又和那个小姐喝起“掏心茶”来了。张经理端着一杯茶,从小姐的内衣里面伸进去,穿过胸口的乳沟,再从她的脖子下面伸出来,茶杯正好挨着小姐的红唇,三陪小姐一边嘻嘻地笑,一边将自己口里的茶水喂给张经理喝。顾乡长没有那么放肆,用胳膊将三陪小姐搂在怀里,一边喝茶一边说笑。那个三陪小姐可能是想得到顾乡长的喜欢,弄几个小费,把鼓鼓胀胀的雪白的胸口只往顾乡长的胸口上摁,也想和他喝“掏心茶”。
顾家好这时一定是听到莫如华的惊叫声了,回过头,看见全安和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女人站在包厢门前,连忙把三陪小姐推开,很不高兴地问全安:“老全,什么事这么急,找到河这边来了?”
全安便走进包厢,说:“顾乡长,把邓启放和全金来放了吧,邓启放不是故意用刀砍我,是误伤,伤也不重。全金来也是急得没主意了,才和你吵。”全安说着把莫如华唤到顾家
好面前,“邓启放的老娘住在医院里打吊针,听到儿子和女婿都被抓到乡政府去了,针也不肯打了,在医院寻死觅活。你看邓启放的媳妇急成什么样子了,这半天哭声没断呀。要是弄出什么事来,就不得了了。”全安顿了顿,“我们竹山垭村的集资款也都收完了,乡政府还要铐人,让老百姓怎么想。”
张经理和那个三陪小姐正玩起了兴趣,让全安和莫如华这么一搅和,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顾家好眉头皱了皱,说:“邓启放是李书记弄来的,我这里又插手说放,这不是引起我们之间的矛盾了么。”
“李书记说了,让我来找你。”
“他让你找我,是放人呢,还是怎么的,他也没写个条,放不放能由我?”
莫如华就哭了起来:“顾乡长,我家的集资款一分不少地交了,全支书的伤我也带他去上了药,如今他自己又来求你,李书记也说只要问你就行了,你们还不放人呀?今天我是想绝路了,乡政府不放人,我就跪在这里不回去了。”说着就嗵地一声跪了下去。
全安没有料到莫如华会来这么一下子,对顾家好说:“你是我们苦藤河乡土生土长的乡长啊,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李书记和你不一样,是上面派下来镀金锻炼的,屁股没坐热又要走,他不会关心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的困难和疾苦,也不会为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真心实意地办事情。我们不来找你找谁去,你做个人情把邓启放和他妹夫全金来放了吧,要说惩罚他们,也关一天一夜了。”
一旁的张经理有些不耐烦了,说:“受害人不告状,你们还把人家关在乡政府做什么?”
顾家好说:“对邓启放这样没文化的农民就是应该治一治。”
全安说:“邓启放怎么没文化,他是我们竹山垭村的秀才,最喜欢看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对国家的政策知道得比我还多。”
张经理说:“那就赶快放人,不然要出大问题的。”
顾家好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扯下来交给全安,说:“你去乡政府找金所长,要他把邓启放、全金来和当阳坡茅山冲那几个人全都放了。你回到村里去再对李书记说一声,不交集资款就抓人是不行的,到时候他李冬明负不起这个责任。”顿了顿,他就板着脸说,“你回去要对邓启放和全金来说,还有莫如华,你也要对你男人说,我顾家好不记恨过去的事情。我顾家好要是记恨过去的事情我还当什么领导。你叫他们也不要老是和我过不去,背地里总是告我的状,那样不好,乡亲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那样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像今天,我不管你邓启放和全金来的事,你们把我怎么办呢?人不是我抓来的嘛。”
全安连连点头说是。莫如华也含一泡泪水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快去吧,他们被铐一天一夜了。天气又热,上铐子的滋味不好受。”
全安拿了纸条却不走:“顾乡长,我家的乌麂山羊李书记只说赶到乡政府来关几天,到时候还要让我赶回去的,今天顾主任却杀了两只。”
顾家好的脸面就又阴沉下来:“我说老全,你可不能人心不足。集资款少交,还可以缓一些时间交,杀了你家两只山羊,你还有意见呀,又没有白杀你家的山羊,那山羊是你家抵交集资款的。你就不想想,平头百姓,不管困难不困难,都要按人头交五百。交不出来就担谷子抬猪。”
莫如华听见顾乡长这么说,就想起刚才那个张经理和三陪小姐喝茶的情景来。莫如华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人,也不识几个字,但她男人有文化,经常说些国家上的大事让她听。她的亲哥莫胡子是苦藤河乡很有名气的村支书,是苦藤河乡九个村支书公认的头,常常听他说起苦藤河乡一些领导搞腐败的见闻。今天她是亲眼看见了,顾乡长躲在酒家包厢里搂着三陪小姐玩,那个姓张的县里来的什么经理,还和三陪小姐做那样肉麻的游戏。原来他们是真的背着人干一些男盗女娼的事情呀。还有全支书,你的集资款比我们平头百姓少交,可你
还在我们面前口口声声叫苦哩,你们的心真让人摸不透呀。
全安看见莫如华一双惊疑的眼睛盯着他和顾乡长,连忙说:“顾乡长,你说集资款减免的事,我们没有得正式通知,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家山羊被杀了,也活不过来了,就算了。”说着,带着莫如华匆匆出了酒店,“如华,我们找金所长去。”
来来回回一跑,过河的渡船又慢,全安和莫如华回到乡政府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金所长却不在乡政府,看守大门的老头说金所长刚才让茅山冲村的张支书派人来叫去了。全安问严卉邓启放他们被铐在什么地方,严卉说金所长说了,铐人的地方保密,主要是怕出问题。全安就不好再问了,只得带着莫如华往茅山冲村赶。茅山冲村在乡政府后面的半山坡上,有五六里山路。两人爬得汗爬水流才赶到茅山冲村。茅山冲村也是因为交集资款的事发生了矛盾,昨天已经抓走一个人了。今天白天郑秋菊再次召开群众大会。居然有人在会上当着郑秋菊的面骂她的脏话,说她这个白皮萝卜什么本领都没有,只会和男人做那个事,气得郑秋菊只是哭。张有财没有办法,只有去乡政府叫来金所长帮忙。莫如华和全安看见几十个人围着郑秋菊吵架,金所长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全安过去将顾家好写的纸条递给他,金所长趁机对郑秋菊说:“顾乡长写条子来了,我得回乡政府去。”
郑秋菊怕金所长走了之后,这些愤怒的群众不光是骂她,还会对她动手动脚,心虚地说:“暂时不能走,一会儿散会之后再走。”
全安和莫如华只得焦急地坐在会场旁边等。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金所长才和全安莫如华匆匆回到乡政府。金所长什么话也不说,将全金来、邓启放和另外两个人全放了。
只是,全安不曾想到,他东奔西跑找人求情说好话,把邓启放和全金来他们弄出来之后,他们不但不说半句感谢的话,反而口气冷冷地对他说:“全支书,你心里哪有竹山垭村的群众,你哪里想着大家的钱来得不容易。我过去也做过村干部,做村干部的是要花一些时间替大家操心,替大家办事。乡政府减点集资款也应该。可你不能只要自己少交了钱,就逼着我们都得把集资款交了呀。也不问问我们把钱交上去之后由谁管。会不会又像过去那样被他们拿去借鸡下蛋。对你说,他顾家富管后勤,我们一百个不放心,一千个不放心。”
莫如华对全金来说:“你爹昨天下午挑着一担桑皮去河那边卖,没有找着企业办的人办手续,匡会计将他的桑皮抛到河里去了,还罚他五十块钱的款。你爹只得又把桑皮挑回去晒。”
全金来的眼珠子就瞪圆了,拳头也捏紧了。口里骂道:“匡兴义那狗杂种这样欺负人呀。我不相信天下就没我们老百姓说理的地方了。”
全安也没心情劝他们了。他的脸有些发黄,心想自己这下里外不是人了,你们有意见的话,找李书记说去不就是么,对着我发什么火,我也是被李书记逼得没办法呀。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他说:“你们快到医院去,你们老娘在医院急得哭。”
邓启放还是一个劲地在那里吼叫:“我这就回去要李书记退集资款,他不退,我又要告状了。没有人来解决,就一直告到中央去。”
全金来说:“告状没有用,现如今有几个人关心我们的疾苦?都只知道自己搞腐败。找到李书记,跟他来硬的,不退集资款不行。”
全安有些担心地说:“你们怎么和李书记来硬的?不上排场的事情来不得,搞乱场合了没人能救你们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上铐子蹲黑屋子坐牢又没要你去。我们这么做,全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莫如华一旁说:“刚才我看见顾乡长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