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1-100-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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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冰冷的泪水,从澹台梦晶亮的眼眸中滚落,滑过苍白如雪的脸庞,她心意一绝,誓死不悔,泪落下,转瞬而干,盈盈地笑意,又浮上眼角眉梢,既然此生此世都不能再聚,一定要让他记住一个笑靥如花,盈盈动人的自己。
手,纤纤盈握,柔若无骨,轻轻拈起,兰花微翘,澹台梦开始屏息伫立,长发飘飘,衣裙猎猎,花一样的面庞娇笑柔美,水眸里浅笑盈盈。
列云枫心胆俱裂,如果不加阻拦,澹台梦必然成魔,可是此时,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要想脱身,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这个办法,实在不能妄行。
现在印别离和厉娇娆都在较劲儿,唯一让他们能分开的法子,就是让印无忧受伤,这样才可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可以阻止澹台梦要救他们的决心。
可是,要伤到印无忧容易,关键是他如何能下得手去,列云枫还从来没有如此为难彷徨过,澹台梦那边已经准备催动体内的邪神之降了,若再犹豫,就无可挽回。
列云枫心一横,澹台梦绝不可以成魔,印无忧绝对不可以伤害,可是僵局必须打破,他心头闪过更绝之计,依着他的本心所愿,是想让印无忧的父母可以破镜重圆,这件事看似艰难,不过缓缓图之,未必不能如愿,印无忧自小孤零,如果最后能有父母怜惜爱护,也不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可惜上苍无情,现在事逢突变,不能遂愿,列云枫只好狠下心来,既然不忍伤人,就不妨自伤,如果自己受了伤,或者送了命,这场僵局自然破了,印无忧不会有事,澹台梦也用不着成魔相救,可是这样一来,印无忧和父母的积怨更深,自己恐怕也无命化解了,他心中暗道一声,小印,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梦儿,只好铤而走险。他心中想着,看了澹台梦一眼,心中暗道,梦儿,其实言而无信,不分男女,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能看着你成魔。
列云枫念动手动,忽然大喝一声,放弃所有的抵抗,印别离、厉娇娆和印无忧三个人的真气同时都聚汇到他的身上,列云枫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咻地飘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场上一片寂然。
列云枫是俯面扣在哪里,纹丝不动,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此时印别离和厉娇娆已然分开,厉娇娆一把拉住印无忧,上下打量:“无忧,你没事儿吧,我苦命的孩子,以后娘再也不离开你了,也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母子,你放心,谁敢欺负你,娘就让他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印无忧冷冷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是天魔龙耶,你是沧海的结拜姐姐,你给她下了蛊毒,你杀了我的兄弟。”
印无忧一字一顿地,脸色青灰,忽然推开厉娇娆,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印别离冷笑一声:“厉娇娆,你死了心吧,无忧是苦命的孩子,因为他没有娘,他的娘已经死了。”
印无忧冷冷地看着印别离,眼中有伤痛有绝望,也一样冷冰冰地:“你教养我多年,我也听命你多年,养条狗也不过如此,该还的我也还了,就剩下这条命,你喜欢就拿去。”
印别离打了个寒战,因为印无忧的眼光太冰冷,冷到孤绝,一种形同陌路的冷意,他再恨再气,却不糊涂,以前可以对印无忧严求苛责,因为印无忧还对他敬慕恭畏,可是现在印无忧,显然伤心已及,印别离又是忿恨又是恼怒,也对印无忧怒目而视。
半晌,澹台梦才惊呼一声,纵身而去,只是快到了近前的时候,却止住脚步,不敢去看。
微微地笑意,就僵滞在澹台梦的眼角,她心中一片冰凉,在印别离和厉娇娆的合力攻击下,想逃得一条性命,谈何容易,现在列云枫动也不动,尽管澹台梦不愿意多想,可现实面前,回避无用,如果列云枫没有事儿,现在一定会坐起来向她笑,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也不能让她担心害怕。
厉娇娆被印无忧推开,心中也是一凉,她哪里知道印无忧心中是如何想,只当着儿子怨恨他曾经对付过澹台梦,不由得肝肠俱断,当初是念及孩子无辜,才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十月怀胎,生产下了,自己的娘家又合全族之力追杀自己,一定要宰了印无忧这个孽种,万般无奈之下,厉娇娆不得不抛去脸面去了离别谷,把孩子交给印别离,当时的厉娇娆心力交瘁,虽然对印别离恨之入骨,可是印无忧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她又无家可归,如果当时印别离可以认错挽留,看着孩子的份儿上,厉娇娆也许会委曲求全,留在离别谷,纵然这样的选择让她颜面尽失,可孩子总落得个父母双全。
可惜当时印别离一句话也没有,用很轻蔑地眼光看着她,冷冷无语。
厉娇娆离开离别谷后恍如游魂野鬼,浑浑噩噩的飘荡了很久,思来想去,恨及了印别离,更恨澹台玄。她和谢晶莹本是好友,通过谢晶莹认识的澹台玄,印别离是离别谷的杀手,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也算平常之事,可是澹台玄是名门正派,居然也辜负谢晶莹,移情另娶,而且绝情寡义如此,和谢晶莹情丝一断,就不肯对自己施以援手,自己曾经寄信求教,澹台玄理都未理,如果澹台玄能及时赶来,自己何苦受辱于印别离?
其实厉娇娆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澹台玄接到她的求助信后,正好叶知秋也在生死关头,他权衡之下,觉得印别离怎么样也会顾念旧日情分,厉娇娆不会有性命之忧,而慕容惊涛心狠手毒,叶知秋和萧念儿都岌岌可危,所以才先去救叶知秋和萧念儿,然后再去找她,可惜澹台玄还是没有见到厉娇娆和印别离,空去了一趟。
厉娇娆万念俱灰之下,要投河自尽,遇到了焚心教的教主,老教主救了她后,收她为徒,厉娇娆恨怨积久,心魔难除,而焚心教有焚心教的规矩,厉娇娆就易容改扮,时而化成天魔龙耶,可以一雪前耻,为所欲为。
离别谷那里念及印无忧还小,厉娇娆就没有去动印别离,先寻上了澹台玄,设计拐走了澹台玄的女儿,并且留书相约,一决生死,那时节正巧澹台玄不再山上,厉娇娆等不到澹台玄的回信,就肆意凌虐澹台梦,还在她的身上种下了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蛊毒,没想到澹台梦年纪虽小,特别机灵,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自己逃走。
厉娇娆又气又怒,可是没有人质在手,她不敢冒然和澹台玄相拼,于是蛰伏多年,苦练武功,研制奇毒,这才用他们焚心教的名义,公然挑战澹台玄,结果她根本不是澹台玄的对手,澹台玄打败了她,还亲自送她下山,希望可以说清当时的误会,可是厉娇娆哪里听得进去,一意孤行地执意要报仇。
现在儿子就在眼前,偏偏不肯认她,还说下如此绝情绝义的话,厉娇娆不思自己行事偏执,把一腔的怒意都倾泻到澹台梦的身上,大喝一声:“小贱人,要知道你如今狐媚子魇道,水性杨花地勾引无忧,我当初就该把卖到妓院里边去,明铺暗盖,你喜欢勾搭哪个男人就勾搭哪个男人,也省得留下你这个妖精在这里害人!”
她的话,说得尖酸恶毒,随着喝骂之声,红衣似火,就扑向了澹台梦。
澹台梦直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列云枫,对厉娇娆的话竟是一句也没有听到,印无忧可听得清清楚楚,铁青的脸上继而涨红,对厉娇娆更加心痛绝望,知道厉娇娆说得出做得到,当日澹台梦在母亲手中,吃了多少苦楚,受了多少委屈,母亲还不知自愧,还要侮辱她,心中又恨又痛。
眼见着厉娇娆扑向澹台梦,他再不愿意动手,也必须拼命,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咬着嘴唇,微微发抖。
人影一闪,印别离拦住了厉娇娆,冷冷地:“真是最毒妇人心,厉娇娆,赶尽杀绝就是你的天性吧?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在儿子心里,你根本什么也不是!你要敢伤害这个丫头一根汗毛,他才不管你是谁,一定要宰了你泄恨。”
印别离此时抓住机会,火上浇油,一定要离间厉娇娆和印无忧母子,自己养大的儿子,怎么也不能双手送给别人。
厉娇娆果然大怒,也不计较后果,一心想杀死澹台梦,印别离在一旁阻拦,不许厉娇娆下毒手,他们两个人打到了一处。
澹台梦像失了魂儿一样,站在哪儿,也不出声,也不动,脸上的笑容还在,笑得让人心酸。
印无忧也心戚戚焉,站在澹台梦的身旁,无声地站着,他杀过很多人,什么样的尸体没有见过,可是现在,他也不肯迈步过去。
印无忧自欺欺人地道:“他没事儿,沧海,我过去扶他起来,他就喜欢吓唬人。”
澹台梦笑道:“枫儿当然没事儿,今天是我生日,我要装扮得漂漂亮亮地,给爹爹磕头,现在爹爹在家里一定等急了,在吹胡子瞪眼睛,拿着藤条找人出气,人家是女孩子,挨打会很没面子很痛,每次惹了事儿,都是枫儿出头担着,无忧,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们都没有送我礼物呢。枫儿会替我挨打,你送我什么?”
澹台梦喃喃自语,笑意浅浅,神色迷离凄楚,印无忧又痛又悲,眼睛开始模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劝慰她。
噗地一声,澹台梦难抵心头之痛,咳出一口血来,她用手帕掩着口,雪白的帕子上,殷红点点,仿佛三月桃花,她犹自不觉,自言道:“天快黑了,我们快回去吧,爹爹生了气,一定会打人的。其实,其实……”下边的话,她已经说不出来,只用带血的手帕掩着口。
印无忧的嘴唇都要咬出血来,看着澹台梦如此难过,他更加难过,忍不住摇着澹台梦的肩头:“沧海,你看清楚,小枫根本没有事儿,他只是受伤了。”
他说着踏出几步,就要过去,无论结果多么残酷,总要坦然面对,可是他心里也一片苍凉,如果列云枫死了,他该怎么面对同门兄弟,怎么面对师父澹台玄,怎么面对澹台梦,又怎么面对杀死列云枫的生身父母?
啊……
印无忧满口苦涩,走了三四步,不由得仰天长啸。
长啸声凄厉寒怆,令人闻之鼻酸。
天空中,忽然轻烟凝紫,碧云流金,五彩斑斓的云雾涌动,山风吹过,绚丽多彩的雪花纷扬而下。
雪,居然是彩色的雪,在夕阳的亮丽余晖下,愈发显得绚丽奇幻,诡秘瑰奇。
莫恨人心不如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看着漫天飞扬零落的雪花,昨是今非的悲凉之感,立时涌上了澹台梦的心头,初次相识,正是烂漫五月,榴花照眼,青葱积翠,如今已经草木凋零,漫天飞雪,其实生老病死,本是人世无常,不需要太过执着,更不需要如此哀恸。
意犹未尽眼闭了,松柏青青坟头草。
细思身后眼前人,谁会清明祭到老。
若是生死只在旦夕,最幸福的,就是死在心念所系之人的怀里,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阖上双眼,可以去得安然,虽然自己会留下太多的不舍和依恋,可是会在年年清明,收到他寄来的哀思和怀念。
隔着冰冷潮湿的泥土,可以听得到他泪落的声音,还有百合花清幽的芳香。
很多次,澹台梦都想告诉列云枫,如果她终是不得不辞绝人世,年年清明,他来祭奠自己的时候,不需要金锞纸钱、香烛供品,只要一束凄寒若雪的百合,一坛陈年的竹叶青就够了。
可是这样的话,在澹台梦的心中翻腾了很久,她知道如果自己离开这个世间,会有很多人伤心难过,可是谁究竟会一生一世地记得她,会年年清明到她的坟前祭奠,一直到鸡皮鹤发,仍然记得清明之约?
无情的光阴,让红颜枯槁,青丝成雪,也会冲淡悲伤和思念,忘记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也许三五年,就不再有当日肝肠欲断的伤痛了,他又是她的谁,她怎么能如此自私,让他陷入永世的伤痛里边去?很多时候,澹台梦在心里难以驱散的寂寞和脆弱,都差点让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幸而那尚自残存的理智,让她数次欲言又止,谁想到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来。
也许遭受过太多的劫厄,澹台梦从来都不相信奇迹,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抱有幻想,列云枫的内功怎么样,她自然清楚,在方才那种情况下,如果列云枫还能无事,除非是上天垂怜而出现的奇迹。
印无忧不知不觉抱住澹台梦的肩头,他感觉澹台梦已经孱弱到风一吹都会飘散,生怕她会随时跌倒,澹台梦冰冷的手,轻轻推开他:“这场戏唱得很好,不知道又有什么角色登场了。”
印无忧一愣:“沧海,你说什么?”
澹台梦无力地一笑:“你爹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