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订人间词话 广人间词话-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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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则编录此书时,季海正知枢密院事也。又,“曹功显”,曹
勋字。《宋史》勋本传,则以绍兴二十九年拜昭信军节度使。又,
《外戚传》:孟忠厚以绍兴七年纣信安郡王。是三人皆高、孝间人。
此书为孝宗淳熙中所编辑矣。
后主工书,其墨迹流传者,宋人甚珍之。故殁后百余年,后人犹得
辑其词为一集,则词反因书以传矣。
——《二牖轩随录》
徐铉挽后主诗极哀痛
王铚《黩记》载李后主之死,祸由徐铉。然铉作后主挽词二篇,乃
至哀痛。其一云:“倏忽千龄尽,冥茫万事空。青松洛阳陌,荒草建康
宫。道德遗文在,兴衰自古同。受恩无补报,反袂泣途穷。”其二曰:
“土德承余烈,江南广旧恩。一朝人事变,千古信书存。哀挽周原道,
铭雄郑国门。此身虽未死,寂寞已销魂。”字字血泪,与夫反颜若不相
识者异矣。
——《二牖轩随录》
荆浩山水画“气势浑沦”
昨日赴哈园,书画展览会所陈列者,廉泉之物为多。有一山水立幅,
官子行题为荆浩,傅以赭绛,气势浑沦。略似北苑。山破皆大披麻,悬
泉两道与松树云气,画法全同北苑,唯下幅近处山石问用方折,有似荆
法。此画当出董巨以后,然不失为名迹也。
——《致罗振玉》(1916 年10 月11 日)
董源、巨然画“气魄雄厚,局势开张”
今日晴始出,过冰泉,已自粤归,携得北苑一卷、一幅。卷未见,
立幅佳甚。幅不甚阔,系画近景,上山作粗点大笔披麻,并有矾头,下
作四五枯树及泉水,并有小草,境界全在公所藏诸幅之外。幅上诗斗有
香'真'光题字,略云仿李思训者。画上又有纯皇题诗一首,乃内府流出
在孔氏岳雪楼者,此可谓剧迹。(此幅绢极细而色较白。)其一卷盖已
出外,索观不得。又一石谷临巨然《烟浮远岫》立幅,气魄雄厚,局势
开张,用粗点大彼麻皴,全得家法,尚想见原本神观。(与《唐人诗意》
幅不同,而与《万壑图》相近。)
——《致罗振玉》(1917 年1 月5 日)
董源《山居图》“惊心动魄”
十七日过冰泉处,始见北苑《山屠图》卷,令人惊心动魄。此卷与
小幅在公藏器几可与《溪山行旅》《群峰霁雪》抗衡。因绢素干净,故
精神愈觉焕发。观《山居》卷,知香光得力全在此种。
——《致罗振玉》(1917 年1 月13 日)
宋
宋人画竹的技法与气象
过程冰泉,? 。出示诸画。有巨然二幅,大而短,乃元明间人所为。
(并非高手)惟竹一大幅大佳,其竹乃渲染而成,有竹处无墨,而以淡
墨为地,此法极奇;当中竹三四竿气象雄伟,一竿竹旁倒书“此竹值黄
金百两”篆书二行。冰泉谓人言宋人画录中记此事,此极荒唐,惟此画
尚是宋人笔墨。
——《致罗振玉》(1916 年10 月3 日)
巨然山水画之气魄
昨为看巨师画预备一切,因悟北苑《群峰霁雪》卷多作蟹爪树,乃
与河阳同出右丞。巨然出北苑而变为柔细,则似河阳固其宜也。惟气魄
必有异人处,如公之河阳《秋山行旅》卷气象已极不同,何况巨公?
——《致罗振玉》(1916 年11 月6 日)
巨然画的“宋人摹本”
巨然卷,末题“钟陵寺僧巨然”六字,略似明人学钟太傅书者,似
系后加。卷长二丈有余,不及三丈,前云五丈者传闻之误也。全卷石法
树法全从北苑出,树根用北苑法,石有作短笔麻皴者(因画江景故),
虽不辟塞而丘壑特奇(官室亦用董、巨法,前半仍是巨法,不似河阳。
山石阴阳分晓,有宋人意,或当时已有此风亦未可知),温润处不如《唐
人诗意》卷,气魄亦逊。窃谓此卷若以画法求之,则笔笔皆是董、巨,
惟于真气惊人之处则比《秋山行旅》《群峰霁雪》《云壑飞泉》诸图皆
有逊色,用墨有极黑处,当是宋人摹本,未敢遽定为真。
——《致罗振玉》(1916 年11 月6 日)
巨然《江山秋霁》卷非真迹
今晨又将董、巨诸画景印本展阅一过,觉昨所观《江山秋季》卷为
宋人摹本无疑。其石法树法皆有渊源,惟于元气浑沦之点不及诸图远甚,
用笔清润处亦觉不如。卷中高石皴法与《雪霁图》略同;矮石作短笔麻
皴,求之董巨诸图,均所未见:似合洪谷、北苑为一家者,都不如诸立
幅作大披麻皴及大雨点皴也。
——《致罗振玉》(1916 年11 月7 日)
巨然《唐人诗意》立幅“湿润浑厚”
黄氏巨师画卷,维前所以谓为宋摹者,即以其深厚博大之处与真迹
迥异,若论画法,则笔笔是董、巨,无可訾议,与公前后各书所沦略同。
顾寉逸所藏即《万壑图》,得公书乃恍然。窃意北苑画法备于《溪山行
旅》《群峰霁雪》二图;《万壑松风》与未见之《潇湘图》,一大一细,
当另是一种笔墨,其真实本领,实于前二图见之。巨然《唐人诗意》立
幅虽无确据,然非董非米,舍巨师其谁为之?其中房屋小景,用笔温润
浑厚,与《溪山行旅》异曲同工。黄氏卷惟有法度尚存,气象神味皆不
如诸幅远矣。海内董、巨,恐遂止此数,不知陕右一卷何如耳。
——《致罗振玉》(1916 年11 月15 日)
“一种高华严冷意”
华原石法河阳树,都入王孙盘礴中。千载只传金碧画,谁知衣钵是
南宗。
同时刘、李并精能,马、夏终嫌笔有稜。一种高华严冷怠,百年嫡
嗣在吴兴。
残缣风雪凌竟处,几度高斋拂拭看。至竟装潢无圣手,却将明丽变
荒寒。(重装洗涤,古意稍失,先生甚为惋惜。
——《题沈乙庵方伯所藏赵千里(云麓早行图)》
《杨妃出浴图》“笔墨极伯穆”
今晨往谈,渠(雏按,沈乙庵)出一《杨妃出浴图》见示,笔墨极
静穆,无痕迹。行笔极细,稍着色,而面目已娟秀,不似唐人之丰艳。
渠谓早则北宋人,迟则元明摹本(此画渠已购得)。殆近之。
——《致罗振玉》(1916 年5 月17 日)
周邦彦《曝日》诗仅存四句
(清真)先生诗之存者,一鳞片爪俱有足观。至如《曝日》诗云:
“冬曦如村酿,微温只须臾。行行正须此,恋恋忽已无。”语极自然,
而言外有“北风雨雪”之意,在东坡和陶诗中犹为上乘,惜仅存四句也。
——《清真先生遗事?尚论三》
周邦彦《少年游》一词,仍系为李师师作
曩读周清真《片玉词?诉衷情》一阕(《片玉集》《清真集》均不
载)曰:”当时选舞万人长,玉带小排方。暄传京国声价,年少最无量。”
(中略)观此知宋时上下便眼通用玉带,故人能辨之。浸至倡优服饰,
上僭乘舆。虽云细事,亦可见哲徽以后政刑之失矣。
曩作《清真先生遗事》,颇辨《贵耳集》《浩然斋雅谈》记李师师
事之妄,今得李师师金带一事,见于当时公牍,当为实事。一案,《三
朝北盟会编》(三十):“靖康元年正月十五日圣旨:应有官无官诸色
人曾经赐金带,各据前项所赐条数,自陈纳官。如动隐蔽,许人告犯,
重行断遣。”后有尚书省指挥云:“赵元奴、李师师、王仲端,曾经抵
侯。倡优之家(中略)曾经赐盎带者,并行陈纳。”当时名器之滥如是,
则“玉带排方”亦何足为怪!颇疑此词或为师师作矣。
——《片玉同》,见《庚辛之间读书记》
宋人金石书画之学:结合赏鉴与研究,恩古与求新
宋自仁宗以后,海内无事,士大夫政事之暇,得以肆力学问。其时
哲学、科学、史学、美术备有相当之进步,士大夫亦各有相当之素养。
赏鉴之趣味与研究之趣味,思古之情与求新之念,互相错综。此种精神
于当时之代表人物苏(轼),沈(括)、黄(庭坚)、黄(伯思)诸人
著述中,在在可以遇之。其对古金石之兴味亦如其对书画之兴味:一面
赏鉴的,一面研究的也。汉唐元明时人之千古器物,绝不能有宋人之兴
味。故宋人于金石书画之学乃凌跨百代。近世金石之学复兴,然子著录
考订皆本宋人成法;而于宋人多方面之兴味反有所不逮。故虽谓金石学
为有宋一代之学,天不可也。
——《宋代之金石学》
居简《北磵集》“文字俊逸”
昨接手书,敬审《北鹩集》二册已收到。至慰。此公(雏按,南宋
释居简)文字俊逸,在惠洪诸人之上,与参寥相俪,诚为双璧。更喜俱
有宋本,可与《雪穰》《草窗》同观也。
——《致蒋汝藻》(1923 年12 月6 日)
“宵深爱诵剑商诗”
(上略)论才君自轻侪辈,学道余犹半黠痴。差喜平生同一癖,宵
深爱诵剑南诗。
——《题友人三十小像》
汪水云《忆王孙》九首(集句),“天然凑合”
汪水云《湖山类稿》中,有集句《忆王孙》词九阕。其一曰:“汉
家官阙动高秋。人自伤心水自流。今日晴明独上楼。恨悠悠。自尽梨园
弟子头。”其二曰:“吴王此地有楼台。风雨谁知长绿苔。半醉闲吟独
自来。小徘徊。惟有江流去不回。”(中略)九词均天然凑合,无集句
之迹,殆可与谢任伯(克家)原同相颉颃。谢词云:“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字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实为
徵钦北狩而作,真千古绝调也。
——《二牖轩随录》
汪水云《莺啼序》(“重过金陵”),
“远在吴梦窗之上”
词调中最长者为“莺啼序”,词人为之者甚少,亦不能工。汪水云
《重过金陵》一阕,悲凉悽惋,远在吴梦窗之上。因梦窗但知堆垛,羌
无意致故也。汪词云:
金陵故都最好。有朱楼迢递。嗟倦客,又此凭高,槛外已少佳
致。更落尽梨花,飞尽杨花,春也成憔悴。问青山,三国英雄,六
朝奇伟。麦甸葵丘,荒台败垒。鹿豕衔枯荠。正潮打孤城,寂寞斜
阳影里。听楼头,哀笳怨角,未把酒,愁心先醉。渐夜深,月满秦
淮,烟笼寒水。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灯火渡头市。慨商女不知兴
废。隔江犹唱《庭花》,余音亹亹。伤心千古,泪痕如洗。乌衣巷
口青芜路,认依稀,王谢旧邻里。临春结绮。可怜红粉成灰,萧索
白杨风起。因思畴昔,铁索千寻,谩沉江底。挥羽扇,障西尘,便
好角巾私第。清谈到底成何事。回首新亭,风景今如此。楚囚对泣
何时已?叹人间,今古真儿戏!东风岁岁还来,吹入钟山,几重口
翠。
——《二牖轩随录》
元
元杂剧的三个时期
有元一代之杂剧,可分为三期:一、蒙古时代:此自大宗取中原以
后,至至元一统之初。《录鬼簿》卷上所录之作者五十七人,大都在此
期中。(中如马致远、尚仲贤、戴善甫,均为江浙行省务官,姚守中为
平江路吏,李文蔚为江州路瑞昌县尹,赵天锡为镇江府判,张寿卿为浙
江省掾史,皆在至元一统之后;侯正卿亦曾游杭州:然《录鬼簿》均谓
之“前辈名公才人”,与汉卿无别,或其游宦江浙,为晚年之事矣。)
其人皆北方人也。二、一统时代:则自至元后至至顺、后至元间。《录
鬼簿》所谓“已亡名公才人,与余相知或不相知者”是也。其人则南方
为多,否则北人而侨寓南方者也。三、至正时代:《录鬼簿》所谓“方
今才人”是也。此三期,以第一期之作者为最盛,其著作存者亦多。元
剧之杰作大抵出于此期中。至第二期,则除官天挺、郑光祖、乔吉三家
外,殆无足观,而其剧存者亦罕。第三朋则存者更罕,仅有秦简夫、萧
德祥、朱凯、王晔五剧,其去蒙古时代之剧远矣。
——《宋元戏曲史》第九章
元代曲家应以“关、自、马、郑”为首
元代曲家,自明以来,称“关、马、知、白”。然以其年代及造诣
论之,宁称“关、白、马、郑”为妥也。关汉卿一空倚傍,自铸伟辞,
而其言曲尽人情,字字本色,故当为元人第一。白仁甫、马东篱高华雄
浑,情深文明;郑德辉清丽芊绵,自成馨逸:均不失为第一流。其余曲
家均在四家范围内。唯宫大用瘦硬通神。独树一帜。以唐诗喻之,则汉卿
似自乐天,仁甫似刘梦得,东篱似李义山,德辉似温飞卿,而大用则似
韩昌黎。以宋词喻之、则汉卿似柳耆卿,仁甫似苏、东坡,东篱似欧阳
永叔,德辉似秦少游,大用似张子野。虽地位不必同,而品格则略相似
也。明宁献王《曲品》,跻马致远于第一,而抑汉卿于第十。盖元中叶
以后,曲家多祖马、郑,而祧汉卿,故宁王之评如是。其实非笃论也。
——《宋元戏仙史》第十二章
《窦娥冤》《赵氏孤儿》可
“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
明以后,传奇无非喜剧,而元则有悲剧在其中。就其存者言之:如
《汉官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