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的宴会 作者:[法]阿纳托尔·法朗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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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纳托尔·法朗士
叶君健 翻译
作者简介:阿纳托尔·法朗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法国作家、文学评论家、社会活动家。其父经营一家书店,少年时的法朗士经常替父亲编写书目、图书简介等,置身于书海之中。1973年出版第一本诗集《金色诗篇》,尔后以写文学批评文章成名;1881年出版《波纳尔之罪》,在文坛上声名大噪。以后他写了一系列的历史题材小说,如《黛丝》(1890)等长篇小说。此外,这一时期的重要作品还有短篇小说《克兰比尔》(1901)、长篇小说《在白石上》(1904)、《天使的反叛》(1914),其间还有长篇四部曲《当代史话》(1896-1901)。1896年末,他成为法兰西学院的会员。1894年德雷福斯事件发生后,法朗士的政治态度开始左倾,与左拉一起参加了为德雷福斯伸张正义的斗争。俄国革命期间,他积极参加社会活动,成为法国社会党成员,赢得左翼知识分子和工人阶级的敬仰,1921年参加法国共产党。主要作品:《黛丝》(1890)、《鹅掌女王烤肉店》(1893)、《企鹅岛》(1908)、《诸神渴了》(1912)等长篇小说。
罗歇尔的种马
饲养种马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马儿是一种骄矜的动物,需要很烦杂的照料。你不妨去问问罗歇尔,看事情是不是这样!
现在他就正在修饰他那匹高贵的栗红马。假如他不曾在一场战斗中失去了他的尾巴的话,他可以说是木马中的一颗珍珠,黑森林种马饲养场上的花朵。罗歇尔倒很想要知道,木马的尾巴是不是又可以重新长出来。罗歇尔在想象中按摩了一阵他的马儿以后,就喂给他们一些假想的燕麦。这里饲养这些木制的小马的正确方法。小孩子们就在梦乡里骑着这些木马驰骋。
罗歇尔现在就要骑着他的那匹英勇的战马到外面去驰骋一番。这只可怜的动物没有耳朵,他的鬃毛也是伤痕斑斑,像一只破梳子。但罗歇尔很喜欢他。为什么呢?很难说出一个道理。这匹栗色马是一个穷人送给他的礼物。穷人的礼物,比起任何其他礼物来,总使人觉得要可爱得多。
罗歇尔奔驰出去了。他跑得很远。地毯上织的花是热带树上开的花。小罗歇尔,祝你幸运!祝你心爱的马儿载着你跑遍世界!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骑上一匹更危险的马儿!伟大也好,渺小也好,只要我们骑着我们自己的马!我们谁没有自己心爱的马儿呢?
每个人心爱的马儿各自疯狂地沿着生活的道路奔驰;有的是为了光荣,有的是为了享受;许多在悬崖上跳过去,折断了他们骑手的脖子。我祝你幸运。小小的罗歇尔。我希望,当你长大成人以后,你能有两匹爱马来骑,好让他们把你带向正路:一匹的性格猛烈,另一匹的性格温和。他们都是高贵的马儿:一匹叫做“勇敢”,另一匹叫做“善良”。
艺术家
米歇尔的父亲是一个画家。这孩子常常观察他面对着画架工作,静看人和动物在画布上扩大,与大地、海洋、天空和一切大自然栩栩如生的色调融合成一气。他发现他的父亲喜欢画妇女,把她们的眼睛和嘴唇画得像火焰和露水一样——那些具有金发、白皮肤和微笑的嘴唇的妇女。小米歇尔想,当我长大以后,我将不画女人,我将要画马——因为那要比这好得多。
他已经多次尝试画他所想象得到的最好看的动物。但是他的手指所能描出的一些马儿都有这样一个特点:它们一点也不像马。它们倒是像有四条腿的鸵鸟。是的,绘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呀。
可是米歇尔仍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现在你再去瞧瞧他所画的那些画,你就可以发现它们多多少少还像他所要画的东西。他每天都在画。他画得很辛苦,但他喜爱这工作。“辛苦”和“喜爱”是构成天才的最重要的一半,另一半是时间。也许有一天米歇尔将会像他父亲那样成为伟大的画家。昨天他作出了满满一张纸的构图。在这里他画出了一位绅士,手里拿着一根手杖,正在向海滨走去。只是这位绅士的一只手臂是从胸口上长出来的——除此以外,他把这位绅士画得还很像。他的上衣有四颗扣子——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更完美的呢?他附近有一棵树,远方有一条船。这位绅士看上去好像是要把那条船拈起来放在手上,把那棵树吞进肚皮里去。透视也不太对头。但是对最伟大的画家人们也提出过同样的批评。
今天米歇尔正在完成一件更具雄心的构图。它里面包括人物、船只和风车。他对这幅伟大的作品正在作最后的加工。他凝视着它:船只似乎是在水上滑行,风车的翼似乎是正在转动。他对自己感到很骄傲。他像一切真正的艺术家一样——也像上帝一样,对于自己的工作感到光荣。
但是他忘记了在他旁边地板上玩的一只小猫儿——它正在玩弄一卷线。米歇尔一离开这个房间,这个小动物就会跳到桌子上,而且它只须用它的白爪子一推,就会把墨水瓶推翻到整张纸上。这样,米歇尔的杰作就会毁掉了。这位艺术家最初也就会变得垂头丧气,但是不久他就会重新画出另一张杰作,来补偿小猫和残酷命运所造成的损失。天才就是这样从不幸中胜利出现的。
夏克玲和米劳
夏克玲和米劳是朋友。夏克玲是一个小女孩,米劳是一只大狗。他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他们都是在乡下长大的,因此他们彼此的理解都很深。他们彼此认识了多久呢?他们也说不出来。这都是超乎一只狗儿和一个小女孩记忆之外的事情。除此以外,他们也不需要认识。他们没有希望、也没有必要认识任何东西。他们所具有的惟一概念是他们好久以来——自从有世界以来,他们就认识了;因为谁也无法想象宇宙会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按照他们的想象,世界也像他们一样,是既年轻、又单纯,也天真烂漫。夏克玲看米劳,米劳看夏克玲,都是彼此彼此。
米劳比夏克玲要大得多,也强壮得多。当他把前脚搁到这孩子的肩上时,它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和胸。它可以三口就把她吃掉;但是他知道,他觉得她身上具有某种优良的品质,虽然她很幼小,她是可爱的。它崇拜她,它喜爱她。它怀着真诚的感情舔她的脸。夏克玲也爱它,是因为她觉得它强壮和善良。她非常尊敬它。她发现它知道许多她所不知道的秘密,而且在它身上还可以发现地球上最神秘的天才。她崇敬它,正如古代的人在另一种天空下崇敬树林和田野上的那些粗野的、毛茸茸的神仙一样。
但是有一天她看到一件惊奇的怪事,使她感到迷惑和恐怖:她看到她所崇敬的神物、大地上的天才、她那毛茸茸的米劳神被一根长皮带系在井旁边的一颗树上。她凝望,惊奇着。米劳也从它那诚实和有耐心的眼里望着她。它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神、一个多毛的神。因而也就毫无怨色地戴着它的链子和套圈一声不响。但夏克玲却犹疑起来了,她不敢走近前去。她不理解她那神圣和神秘的朋友现在成了一个囚徒。一种无名的忧郁笼罩着她整个稚弱的灵魂。
一个孩子的宴会
玩“宴会”的游戏是多么有趣啊!你可以举行一个简单的宴会或一个复杂的宴会——随你的便。你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可以开一个宴会。你只须装做是有许多东西就得了。
戴丽丝和她的妹妹苞玲邀请皮埃尔和玛苔到乡下来参加一个午宴。正式通知早已经发出了,而且他们为此事也谈论了好几天。妈妈对她的这两个女孩子给了一些良好的忠告——也给了一些好吃的东西。她们有奶油杏仁糖,柔软的蛋糕,还有巧克力奶糕。餐桌是设在一个凉亭里。
“但愿天气很好!”戴丽丝大声说。她现在已经九岁了。一个人到了她这样的年纪就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珍爱的希望常常是会落空的,你所想做的事情也常常是会无法实现的。可是苞玲却没有这些烦恼。她想象不到天气会变坏。天将会是很晴朗的——因为她希望是如此。
啊!那伟大的一天终于是明朗清洁,阳光灿烂。天空上半点云块也没有。那两位客人也到来了。多幸运啊!因为客人不来也是戴丽丝担心的一件事情。玛苔曾得了感冒,也许她到时不能痊愈。至于小小的皮埃尔呢,谁都知道他总是误掉火车。这不能怪他。这是一种不幸,但不是他的过错。他的妈妈是一个天生不遵守时间的人。不管在什么场合下,皮埃尔总要比别人迟到;在他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一件事情他能看到它的开始。这使他产生一种呆滞、听天由命的表情。
宴会开始了,绅士淑女们,各位请坐!戴丽丝当主人。她的态度是既殷勤而又严肃。主妇的本能现在在她内心里开始发生作用了。皮埃尔劲头十足地切起烤肉来。他的鼻子抵到盘里,手肘翘到头上,他是在拿出他平生的气力为大家分切一只鸡腿。嗨!甚至他的双脚也在他这番努力中作出贡献了。玛苔小姐吃饭的态度很文雅,既不慌张,也不发出响声,完全像一个成熟的姑娘。苞玲倒不是如此特别;她喜欢怎样吃就怎样吃。喜欢吃多少就吃多少。
戴丽丝一会儿伺候客人,一会儿自己也当客人,她感到非常满足,而满足比起快乐来是要略胜一筹的。小狗喜浦也来参加,吃掉那些残羹剩菜。当她看见它啃那些骨头时,她想:小狗们永远不会懂得成年人——也包括孩子们——的宴会是多么考究和优雅,这才是使人感到心旷神怡的东西哩。
钓鱼
早晨热昂准时地和他的妹妹热昂妮出发了。他的肩上扛着一根钓竿,臂上挂着一个鱼篓。这正是假期,学校已经关门了。这也正是为什么热昂每天总要扛着鱼竿和握着鱼篓跟他的妹妹一道出去,沿着河岸往前走。热昂是杜林①人,他的妹妹也是一个杜林姑娘。下面的河流也是杜林河,它位于一个湿润的、柔和的天空下,在两排银色的杨柳中间,不慌不忙地向前流,水清得像镜子。早晨和晚间,这里总有一层白雾在水草地上移动。但热昂和热昂妮所喜爱的并不是它两岸的绿色,也不是那映着天空的一平如镜的清水。他们所喜爱的是河里的鱼。他们在一个合适的地点停下步子,热昂妮在一个秃顶的杨树下坐下来,热昂把鱼篓放在一边,就解开他的鱼具。这是一件很原始的钓鱼工具——一根枝条,系上一根线,线的尽头有一根弯过来的针。枝条是热昂提供的,线和钩子则是热昂妮的贡献,因此这一套鱼具是哥哥和妹妹的共同财产。双方都想占有这一套工具。这一套本来是和鱼儿开玩笑的东西,不料在这和平安静的河边竟成了家庭口角和相互斗殴的根源。哥哥和妹妹都为争取自由使用鱼竿和钓丝的权利而斗了起来。热昂的胳膊被拧得发紫,热昂妮的双颊被她哥哥的耳光打得发红。最后,他们拧累了,也打累了,热昂和热昂妮只好达成协议,同意不用武力攫取鱼具而在友谊的气氛中共用。他们约定,每次钓起一条鱼,钓竿就得轮流从哥哥转到妹妹的手中来。
协定是由热昂开始执行。可是他执行到什么时候为止,那可就无法预测了。他没有公开破坏协定,但他却用了一个很不光彩的办法来逃避履行责任。为了不把鱼竿交给他的妹妹,即使鱼儿把食饵啃得浮子上下移动,他也不把鱼儿抽出水来。
热昂是诡计多端的,但热昂妮对此却很有耐心。她已经等待了两个钟头了。但最后她终于感到闲得发慌了。她打呵欠,伸懒腰,只好躺在柳树荫下,闭起眼睛来。热昂从眼角里斜斜地望了她一眼,以为她睡着了。他突然把线抽出水来,线尾上悬着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一条白杨鱼已经挂在钩子上了。
“啊!现在轮到我了,”他后面有一个声音叫出来。
热昂妮把钓竿抢过来了。
①这是法国西部的一个省。
枯叶
秋天到来了。刮进树林的风儿把枯叶搅得狂飞乱舞。栗树都已只剩下光身子,向空中伸着它们那骷髅般的黑手臂。山毛榉和鹅耳枥也都在脱叶。赤杨和白杨也换上了金色,只有那庞大的栎树还保持着它们那浓郁的绿叶。
这是一个清新的早晨。一股锐利的晨风在那灰色的天空中追赶着云块,同时也把许多小孩子的手指吹得通红。皮埃尔、巴贝特和热昂诺出外去采集枯叶。这些枯叶,在它们还有生命的时候,曾经是充满了露水和鸟儿的歌声,但是现在它们那萎缩了的尸体却是成千上万地撒满了一地。它们都死了,但是它们发出的气味还是很香。对山羊利美特和母牛罗塞蒂说来,它们可以成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