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男人带刀-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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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
他的钟走得比别人都慢,不幸福感从来都没离开过他。老地方是回不去了,也不能一直走在老路上。从前在草原上,他听说,若是马群里混入一头驴,就会炸群,以为来了长耳怪物。在他看来,这驴和他一样忧伤而多余。
算命村
蛮婆子村又称算命村,地处甘肃兰州永登县薛家湾。该村以出会看手相的老婆子出名,因为这些老婆子在过去的年月里经常闯上门来硬要给你算上一卦,凭着人们对蛮横命运的惧怕心理,老婆子们也能收入些散碎银子,但同时也就得了个“蛮婆子”的绰号。
蛮婆子村在人们的传说里早已经走形变样,有的说它是中国的吉普赛部落,有的说这里的人算起命来个顶个地都是活神仙。传说中的薛家湾人是这样的:男女老少对占卜术都不陌生,很多人近乎“半仙”,能掐会算。解放前,没有地种的薛家湾人常年成群结队,出外流浪,以占卜算卦和看手相为生。他们一般从农历二月出门,游走四方,足迹遍布甘肃、宁夏、青海、新疆等地,走到哪算哪,快过春节时才回来。为了不使手艺外泄,他们从不与外人通婚。
关于算命,有句最经典的话叫做:你不用算命,命早就在算你。
把这话放在蛮婆子村的整个背景里来说,就在空气中制造了许多传奇。有故事说,某年某月某日,村里来了一个大官,没坐轿车,没带秘书,没提黑颜色很有派头的公文包,径自来到村上手艺最好的老高处探问前程。当然,他没说自己是一个大官。可老高一眼扫过,便判定了来客的身份。但是,老高只是沉默,眼光只是来回扫着那人的脸,不说一个字。那来客很急,不知自己的命里究竟藏着多少硬伤。整整一个下午过去,老高最终只吐出一句话:你的命,可看不可说,凶多吉少。果然,那人回去没多久就出事被抓,两手被铐上的时候,吓得尿了裤子。
另有故事说,某年某月某日,村里来了一个南方口音的瘸子,衣着寒酸,但一心探问的只是自己的财运。另外一个手艺也很好的高老婆子看了他的手相,沿着他掌心里一条蜿蜒而去的纹路,指明他的财运在本城的东部,玄机就在他不能两条腿走路,必须集中全力单向发展,从最小的事情做起。也是果然应验,那南方人后来靠批发纽扣挣了大钱,建起了一个大型的布料批发市场。
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其实无从考证。命运的不可捉摸增加了这些故事的神秘性,也让蛮婆子村声名大振。但是,人们最常提出的质疑也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那些算命人自己的命运何去何从?他们算得了自己的命么?如果能,何不就此升级做更大的事业?如果不能,凭什么要对别人的命运说三道四?当然了,这尘世上活着的大多都是些俗人,他们对这些算命人的种种猜测也许完全是一种妄言。俗人们总是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说三道四,无知者无畏,这也是一个例证。
现在,村里的算命人越来越少了。毕竟这是一门貌似高深的手艺,不多背几本卦书不多学点东西,还是不敢轻言妄语的。村里那些正在长成的孩子们,早从电视上见识了外面的华丽世界与热闹生活,连蹿带蹦地全进了城。
老高的儿子,现在就在城里一家很有实力的单位当保安,月薪八百元,他很满足哩。他说,那单位的头儿来找过他爹算命,自己的体面工作就是这样得来的。
这也是命。
美国雷锋
有个中文名字叫丁大卫的美国人,被崔永元在《实话实说》里称作“美国雷锋”。他在中国西北很多年了,拿着一点钱,整天精神抖擞,要做一个山村教师。你问他,他也说不出什么高深道理,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你。他就是愿意做自己选择的事情而已。
一开始,丁大卫在兰州的西北民族学院任教,先就闹了个新闻出来。他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问了问别人,算了算自己,说是无论如何也花不掉这笔钱,于是主动要求降薪。校方以前只见过哭着喊着要加薪的,丁大卫这样的人还是头一回碰到。钱拿得少了,丁大卫反倒越发快乐起来,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傻乐傻乐”的。在大学里教书,丁大卫很认真,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讲出来,否则便会觉得不满足。下了课,他骑个破自行车在兰州城里满处乱转,当做自己对当地风俗民情的一种考察。有几次我在街头上碰到他,都是满头大汗、一脸严肃的样子。
丁大卫刚来中国,去的城市是珠海,那里有所私立学校。偶然间,他从电视上看到关于中国西北的节目,就想到那种艰苦一点的地方去,自己或许会更有用。这么着,他就来了兰州。在兰州待了两年多,又想找个更艰苦的山村去当老师,于是便去了甘肃临夏州东乡族自治县的一所山村小学。那个县条件极为艰苦,整个县城修在半山坡上,一所新建的小学校就修在山坡上的半坡里。放眼望去,都是焦渴的黄土岭。丁大卫就在这里准备教上几年书。
我们在山村小学见到他的那天,他刚刚从省城兰州办事回来。挺冷的天气,他仍然光脚穿一双沙滩凉鞋大步行进。和他聊天,他只说办学校并不容易,之后问三句答上一句,是一个极沉闷的人。他住的小房间也在学校里面,里面空无一物,一只约一人高的桶形包,装着他的全部家当——也无非是几件衣服、袜子、鞋子等。他背着这样一只包从美国来到中国,来到一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来做最基础最简单最重复最艰苦的工作,能理解他的中国人,不多。
他的日子极为简单,自己弄点饭吃,以不饿为标准。能不穿袜子就不穿袜子,能走路则走路。他的想法虽简单,但不能免俗,也还需要钱来帮忙。他开始为小学校的经费而苦恼。让他更苦恼的是:一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就会被人围观,他生了这样一张老外的脸,想丢都丢不掉。
他在那个小山村待了好几年,一直悄无声息。后来,报纸上又看到了关于他的新闻。他身为一个外国人,每次坐车往返于城市与乡村之间时,都要被汽车运输公司以高出票价一倍的标准强行卖给他车票。他怎么说都没用——他是来干好事的,他是一个穷人,他是乡村教师,他和中国人是一样的,全都没用。于是,他起诉了这家行为恶劣的汽车运输公司。
这条新闻,让我作为一个中国人而脸红。
棉花俱乐部
这家名字叫得有些奇怪的俱乐部开在一座热电厂的旁边。电厂很雄伟地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区,据说采取了最新的控制污染的办法,因此即使在市中心也算得上是一座干净的电厂。你看得见的那两座总是冒着白烟的粗壮烟囱,其实是两座蒸馏塔,冒出来的都是水蒸气。不但无害,反倒是有益于营造一个潮湿的小环境。这么说起来,看似与棉花俱乐部没什么关系,但关键是电厂这么好,这儿的钱就多,人有了钱,总得有个娱乐的场子吧?棉花就这么开张了。
愈夜愈美丽。这是棉花俱乐部的广告词,制成条幅挂满了城市的街头,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媒体上也有关于它的宣传,种种溢美之词,号称是全市的娱乐航母,要为全市人民量身订制最贴身合意的夜生活。在某家报纸上,它甚至这样向全市人民发出质问:为什么不更舒服一点呢?为什么不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舒服得欲仙欲死呢?看到这句话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想想自己,还真是不够舒服,有种把生活没过好的感觉。是啊是啊,舒服一点吧,如果我不在棉花,我就在去棉花的路上。短时间内,棉花几乎成了一种新生活方式的代名词。如果你没有去过棉花,那言下之意只能是你根本就过着苦不堪言的生活,不舒服。
自然,和所有的俱乐部一样,棉花的娱乐内容也无非那些鸡飞狗跳的演艺吧、假模假式的咖啡吧、骗吃骗喝的丽人吧、摇臀甩胸的锐舞吧、?span class=yqlink》菜谱鸸蟮腒TV、按来摸去的桑拿房……美女穿梭来去,酒水横行肠胃,光电抽打身体,夜生活开始了!这里的一切都暗示着你有搞一下的可能,却又不让这种可能变成现实。酒么水么喝么,钱么纸么花么!棉花就是这样在给人们创造一个柔软的梦,把那些可能刺伤人的针都埋在看不见的深处。
在棉花的深处藏着野蛮的针尖:俱乐部里的几个侍应生竟是几个狂暴的坏蛋!他们看见那些流水一般的客人们每天纸醉金迷,看着有人用钱就买到了一切,心里极不舒服。做第一起案子的时候,他们看见那个南方老板掏出厚厚一沓钱来买走了每天一起厮混的女孩的身体,他们跟在那具欢愉后有些疲倦的身体出了门,提着刀子在午夜的街头狂奔,把那老板逼得从黄河铁桥上跳了下去。再后来,暴力的得心应手以及立竿见影让他们无所顾忌,越加丧心病狂。他们可以毫无缘故地杀人、抢劫、凌辱,让每个大款成为提款机,让暴力成为狂欢。他们的犯罪,被称之为即兴式。而这,才是日常生活中最大的恐怖。
棉花俱乐部就这么倒了下去。
曾经有道智力题这样问:一吨棉花和一吨铁哪个更重一点?有常识不凭感觉的人都知道,棉花一点也不比铁轻。只不过,柔软的东西让我们失去警惕罢了。
《西北偏北 男人带刀》第三部分
那个凶暴的男人(1)
〖1〗摩羯星座
他属羊,他四十多岁了,他已经老大不小了,他在这座城市的一家电台里做节目主持人,他的节目在午夜开始,电波通向那些寂寞的心灵。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他必须说话,在一个小时的节目时间里,他必须不停地说,去说一些自己听了都未必相信的话。午夜的节目,总是与情感和性有关的。到了这个时间段,像是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怪人与失意者全都涌现出来。他或她,向他倾诉或者咨询,翻来覆去,也无非是那点儿破事,无非是爱与不爱,行与不行,疼或不疼,罪与非罪。他总感觉自己像一只垃圾箱,像一个情感回收站,不加拒绝也不分类地把所有生活里不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吸收进来,然后再像一个混凝土搅拌机一样生成坚硬的东西。他做这个节目七年了,七年时间,他几乎没再听过什么新鲜事,所有人遇到的问题其实都大同小异。《圣经》上说,日光之下无新事。而不见日光的所谓神秘黑夜里,也没什么新事可言,他这样想着,感到十分疲倦。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件令人厌倦的事做到七年?为什么还不离开?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似乎只是因为这个职业从表面上看还算安稳,从时间上看还算自由,从功利角度看还算有了一定知名度。在这个小规模的城市里,他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偶尔还会被人强邀着去主持个婚礼或是客串个文艺演出什么的,大家都觉得他很好了,那么他也应该很好了。他有点害羞,不愿意讲出自己心中所想。可是,即便讲出来又能怎样呢?他知道自己从来都很少关心别人是怎么想的,而只是漫不经心地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他收集了各种奇怪的音乐,拿到直播间里作背景音乐。也许,只有音乐会带给他这一天与那一天不同的感觉,所有听来的话和自己说的话都不过是这音乐里的空壳而已。
那个凶暴的男人
一盘摩羯
星座音乐的CD让他看到了自己:他生于一月,寒冷的冬天,他严于律己,总是散发出一种忧愁、严肃的气息,他忍辱负重,适应时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他看到
神话里的摩羯座正是一只羊头鱼尾的怕羞怪物。那上面还说,这个星座的人,总爱受伤,像海豹,总是不断把身子跃起一下一下撞在船底,却又不能停止。
这是命中注定的他么?他为这命运的说法暗自惊心,他决定离开,离开原有的生活。至于未来,走在路上看吧。
这个老大不小的人就这样上路了,他下海南、上北京、闯上海、奔广州,游游荡荡,一直都没停下来。偶尔,他抬头望望夜空,想看看属于自己的摩羯星座到底在哪里?
他没找到,但他越来越明白,摩羯星座照耀着他。
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似乎一切早有定数,那么遥远的两样东西,也能联系得如此紧密。
那个凶暴的男人
有一段时间,火车站过去到红山根的路上,连续发生敲头劫案。遇劫者都是头上遭沉重钝物敲击而失去知觉,受袭惨重者甚至立时毙命。那条路上的路灯不太好,夜里昏黄黯淡,晚上八点一过,路上几乎就没人敢独行了。警方将此案称为连环敲头案,侦破总是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