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7年合订本txt-第3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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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庭相继失去了3个男人:先是7年前,公公因为脑溢血突然去世。再是4年前,丈夫的哥哥在海南出车祸身亡,嫂子随后改嫁。现在,轮到陈美丽自己的丈夫——这个平时开着农用三轮车做点小生意的男人。
最后一根顶梁柱的突然去世,让家里的债务变成了一本糊涂账。债主们担心,人死账烂,他们借给王家的钱恐怕要不回来了。这些言语,一度传到陈美丽耳边。这些债,因此成了陈美丽的一个心结。
“我丈夫生前在村里口碑一直很好,我不想在他死后让别人说他。”这位村妇抹着眼角的泪水说。
在丈夫去世6天后,尽管涉及死亡赔偿的具体问题还未处理完,丈夫的丧事还没办理,陈美丽却抱着小女儿,找到村小学教师黄诗平,请他帮忙写个还债通告。
“写这个东西干吗”小学教师感到奇怪。
“我要让大家知道,欠大家的钱我会还的,大家的情谊我会记住的,”陈美丽说, “我要让大家
她把写好的通告郑重地贴在自家的外墙上,决定用丈夫的死亡赔偿金来清偿债务。
通告贴出的第二天,第一位债主便上门了:“你丈夫在我那里买了稻谷,还有六七百块钱没给。”来人没有提供任何凭据,但陈美丽如数支付。随后的一个多月里,上门来要账的债主有10多个,债务总额达5万多元。其中一半的债,陈美丽从没听说过。而债主本人也没有凭据,但她都一一偿还,因为她坚信, “人家不会在这种时候来糊弄我”。
债主刘林根坐在陈美丽家门口,忍不住感慨,自己原本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要账,不料她反倒先把告示贴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女人, “考虑事情这么周到”。
不过陈美丽“没想到债会有这么多”。家里拿到的6。7万元死记亡赔偿金,2万多元用于支付丈夫的医药费和身后的丧葬费,剩下4万多元,全部用来还了债,最后竞还有1万多元的债,再也没钱偿还。
为此,她的婆婆程秋英甚至有点后悔送儿子去医院急救,否则可以省下1万多元医药费,刚好拿来还债,这个家从此便不用再欠人钱了。在贴出还债通告之前,陈美丽曾跟婆婆商量。这个几乎没有怎么受过教育的农村女人,坚定地支持了儿媳的决定: “我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能让别人受苦。借了钱,就得还给人家。”
她指了指两个小孙女,说: “我只想让两个小鬼长大后能够直起腰来做人,不会被人家指着说,你们家借钱不还。”
也有人给陈美丽还钱。小学教师黄诗平的哥哥曾经卖木头给王云林,王云林付了钱,却一直没把木头运走。在陈美丽贴出通告后,他把这笔钱退给了陈美丽。
欠债还钱,这个乡村里的人对此似乎不觉得有多特别,直到上饶市一家媒体率先报道了陈美丽替夫还债的故事。随后,陈美丽家迎来了一拨又一拨记者。她的故事被国家级的通讯社报道,在网上广为流传,被网友热评,甚至还上了中央电视台。
一位网友这样评论: “陈美丽的举动是最淳朴的诚信之体现。”而另一位网友评道: “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人心灵深处的伟大。”
但这种“风光”,陈美丽并不知道。她家里没有电脑,也没有报纸,唯一一台电视机只能收到有限的几个频道。只是每当听到有汽车停在屋外的声音,她会迎出来,谦恭地站在木门口。“他们不怕辛苦,这么远跑过来,说明他们关心我。”她的眼眶里噙着泪水。
当记者追问她为什么要贴还债通告时,这个只上过小学的女人只是一遍遍简单地回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就认这个理,也只说得出这个理。
当有人把对她的种种赞美之辞转述给她时,她便低着头,眼睛直直望着屋里的水泥地面,双腿并拢在一起,不时用一只手去摸另一只手,似乎不知道双手放在什么位置才合适。
但事情的发展让陈美丽的邻居黄鹤有些不满。据他介绍,正是他最开始将陈美丽替夫还债的故事报料给了媒体。他并不是想借助媒体来赞美陈美丽的行为,而是希望通过媒体呼吁,能引起相关责任人和政府相关部门的关注,不要让“英雄流血又流泪”,而应当给这个弱女子更多的实质性帮助。
而媒体似乎只关注到陈美丽这一举动的“美丽”,没有人关注她心里有多么难过,对未来有多么担心!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脆弱。当婆婆不在家时,她会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总是抱着女儿到邻居家串门聊天。
“一个女人要养活这么一大家人,她该怎么办”他激动地摊开双手问道。而她年过花甲的婆婆则坐在屋外边说边悲伤地哭着: “只留下我一个老寡妇和一个小寡妇,你说我们怎么办”
不过,因为这些报道,乡政府目前已免除了陈美丽大女儿王颖上学的全部费用。并且,当地相关部门已经“前往陈美丽的家乡收集陈美丽故事的材料”。并将陈美丽申报为“感动铜都十大人物”候选人之一。
两个女儿完全体会不到这个家庭遭遇的灾难。院子里,7岁的王颖微笑地看着家里的两只小鸡在地上摇来晃去地觅食,偶尔还会回头冲陌生的记者做个鬼脸。她只知道自己几个月前没了爸爸,对其他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而奶奶程秋英的怀里,10个月大的小女儿王晓卓,从地上抓起一颗蚕豆大小的石粒塞进嘴里。程秋英慌忙用她枯瘦的右手食指把石头抠了出来。小女儿不满地哭了起来,转瞬间义望着院子里的陌生人笑了、咧开的嘴里,刚刚长出两颗小牙。她用两只脚交替着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踩来踩去。她不知道,脚下这块石头和嘴里刚刚含过的那颗石粒。正是5个多月前,爸爸从外面拉回来,准备修院子里的地面用的。但这工程没有完:爸爸便离开了。而她的妈妈,德兴市委宣传部要求她最近待在家里,以便随时接受媒体采访。
“过了这段时间,我想去打工,挣钱养活婆婆和女儿。”沉默了好久的陈美丽,突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
“想去哪儿打工呢”
她想了一想,有些茫然,凄然说道: “不知道。”
(一泓秋水摘自《中国青年报》2007年9月12日)
海滩上的夫妇
◎'美'克里斯丁·帕拉特 ○陈 明编译
泰国南部的这一处海滩曾经非常美丽——细细的白沙像地毯般厚实,远处,渔船点缀着平静的海面。这是仿佛只有在梦境里才有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我和同事卡梅朗沿海滩走着,不时跳过散落在海滩上的什物。2004年12月,那场夺去了几十万条生命的海啸给这里留下了满目疮痍。现在的海滩看起来更像个工业垃圾场,砖头瓦块、残缺的汽车与棕榈树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还有不少私人物件,散落各处,像一座座悲哀的墓碑。
我在一个慈善机构从事营救工作。海啸发生后,我被派到泰国南部。我以前曾到过泰国,对这里的山水和人民一往情深,我称它为“一个微笑的国度”。我非常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但是,当我亲眼看到这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时,立即感到这是个非常棘手的任务。在我心中引起强烈震撼的,不仅是物质上的破坏,而且是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无能为力、失去一切的惨状。
我在营救工作方面并未受过特殊训练。几年前我曾去蒙古救过灾,不过只是去做调研工作。我对危机中的人们了解多少?我知道的只是,成千上万活着的人失去了家园,多的人失去了生命。
我叫住卡梅朗:“我想到卡拉克海滩去。”那里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
于是我们开车去了那里。一下车,目光所及皆是废墟。巨大的棕榈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像刚从刨木机里出来;砖头房屋变成了红色的灰土;柏油路裂开了口子。我们俩吃惊地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海滩一片死寂,海啸中的遇难者——至少尸体被找到的人——已经被运走。但是他们的遗物还留在沙滩上:这里一只鞋,那里一片布条,还有丢下的锅和盆子,到处都是人们遗落下的东西。是的,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捡起一只撕烂了的鞋,思绪万千。穿这鞋的人可能正在回城的路上,海浪击倒了他,他的家人没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能向他道别了。
卡梅朗和我朝水边走去,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站住,弯腰捡了起来:“这是什么”他说,“一部摔破了的数码相机。”他递给我,我拿在手里端详起来。这算不上是昂贵的相机,就像一般出门旅游的人随身带的那种,沿途拍几张到此一游的照片,然后拿回家存在电脑里。现在它已没法用了,我正要丢了它,“等等,”卡梅朗说,“说不定里面还会有照片。”他撬开相机,取出里面的存储卡,交给我。
那天晚饭后,卡梅朗说:“咱们来看看那卡里有什么照片。”我们在宾馆的电脑上将存储卡打开了。随着电脑的“嗡嗡”声,一张照片出来了,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可能是欧洲来的旅游者。在落日的余晖里,他们正在一家宾馆的海滩酒吧吃晚饭,我猜可能是眼务员帮他们照的。另一张照片,还是这对夫妇,在海滩上,灿烂地笑着。电脑设定了幻灯片式播放,我们惊讶地看着一幅幅愉快的场景。然后,照片出现了不祥的画面。
现在照相的人把注意力转向海上。海滩上,人们正在蓝天下散步,海水退下了不少,海浪出奇的低。实际上,孩子们玩耍的沙滩原本应该是淹没在水里的。地平线上,一排大浪开始形成,延伸到了整个地平线。“没人意识到正在到来的危险。”我说。
下一张照片出来了,再下一张,再下一张,随着每一张照片的出现,海浪越来越近,停在海上的船被海浪压了下去。最后一张照片里,像山一样高的海浪,马上就要扑上岸来。
卡梅朗和我坐在那里,被照片中的情景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就像坟墓里的回声,”最后,卡梅朗开口说,“这是这对夫妇一生的最后时刻。”“我们得把他们的家人找到,”我说,“我们应该把这些照片交给他们,这样,亲人们可以感觉离他们近一螳,向他们道别。”
我的前妻莫娜是在教堂大会上:讲演时突然去世的。我没能最后一次拥抱她,没能见到她最后的微笑,只有她最后的声音留了下来——牧师把她讲话的录音带交给我。现在,我只能听听她的声音,这才能带给我些许慰藉。将心比心,我要尽力找到这对夫妇的亲人。让他们看到这些照片,了却他们的心愿,使他们不再悲伤。
从相貌上看,这对夫妇好像来自北欧。几天后,我和卡梅朗到了曼谷,立刻带着照片去了瑞典和德国使馆,没有结果。我们搜索了贴满遇难者照片的广告栏,还到医院去寻找,仍然未果,只好悻悻而归。
在泰国期间,这对夫妇的身影总是在我的心头徘徊,回到在美国华盛顿州的家,一进家门,我就迫不及待地将这对夫妇的事告诉了太太妮可,把存储卡交给她:“我没办法了,不知道还该做些什么才好。”我疲倦极了,倒头便睡去。
还没睡10分钟,妮可进来把我推醒:“克里斯丁,我找到他们了!”她把我拉到电脑前:“我上了谷歌,键入‘海啸,失踪人员’,看屏幕,是这对夫妇:约翰和杰基?尼尔,住加拿大北温哥华——离我们住的地方只有4小时车程。他们的家人正在寻找他俩,在一个网页上贴出了他们的照片和相关信息。”
我根据联系方式,给他们3个儿子中的大卫打了电话:“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们。”我告诉他。我和一位朋友立即动身,一路上,我回想着莫娜。在帮助另一个家庭向他们的亲人诀别时,我似乎正以一种奇特和惊喜的方式,也在向我亲爱的莫娜诀别,最终,我感觉到欣慰。也许,到此为止,我才终于可以释怀了。
大卫在等着我们。我把存储卡交给他。他的两个兄弟也围了上来,盯着电脑。他们一张接一张地看着父母的照片,边看边哭。“我说不出这意味着什么,”大卫说,“就好像妈妈和爸爸回来告诉我们,他们在一起,在一个他们喜爱的地方。他们已经得到了安宁,我们可以向他们说再见了。”
我理解他们的感受。
(陈明编译自《路标》2007年1月)
CPI迷局
●王凯倪建军
什么是CPI
CPI(ConsumerPrice Index),即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是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