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7年合订本txt-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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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哪一位老人住院,她一定要跟到医院陪护,喂水喂饭,擦身洗澡,端屎端尿……
欧以和老人因肺气肿住进医院,傅宝珠要给他洗脚,不让;要给他端小便,不让;要给他擦身,更不让。当傅宝珠再三坚持,终于让老人安下心来享受这些在她看来是一个护士应尽的本分时,这位20岁就进了“麻风村”从此失去了所有亲人的老伯恸哭……
傅宝珠刚来时,全村有112人,3年间已经走了10位,这是最让她伤心的。但同时,她又把有机会陪伴这些老人上路看作是自己的一种荣誉。她说:“一个人的一生最后的时间你和他(她)在一起,这是福。”
她进村后第一个去世的老人患肺癌,临终前呼吸困难,十分痛苦,村里的人都不敢进他的房间。傅宝珠进去了。她拉着老人的手,趴在他的耳朵上说:“不要怕,我在你身旁!”老人的眼角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位老婆婆一生喜爱花,她弥留的日子正是春天,傅宝珠采来了一束火红的鲜花放在她的手中,老婆婆怀抱鲜花,含笑而去……
傅宝珠为村民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数得清,但她在每一颗饱尝伤痛的心里播撒下的爱的种子有多深,却是无以估量。
在村里,我们遇见了一位叫吴年好的老人,这位10岁就进了“麻风村”的老婆婆,一辈子最温暖的记忆就是她生病住院时傅姑娘陪护她的3天3夜,她忘不了,每天晚上,像母亲又像女儿一样的傅姑娘躺在她身边的椅子上,给她讲许许多多快乐的故事。讲述中,老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朋友,我永远感谢你,感谢你的辛劳,感谢你的勉励;朋友,我永远想念你,想念你的笑脸,想念你的友谊……”她边唱边用只剩下两只肉团的双手上下打着拍子,嘴角笑着,泪水却从她的眼睛里淌出来……
老人们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狮子、大象、长颈鹿……高兴得手舞足蹈
傅宝珠一直记得她进村不久,第一次被冯同枝老两口请吃饭的情景。这是一对在“麻风村”里难得的夫妻家庭。有一天,他们找到她,郑重却又是试探地说要请她吃饭,末了问了一句:“你来吗?”傅宝珠一口答应:“来!”这一下可乐坏了两位老人,一整天都在忙着杀鸡煮菜。那顿饭,他们高兴得像过年,嘴里不停地念叨:“几十年没有人和我们一起吃过饭了!今天真的有人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打这,越来越多的村民把请傅姑娘到家里吃顿饭看作是天大的享受。傅宝珠懂得他们的心。这些村民大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就进了“麻风村”,不仅常人,即使他们的父母、丈夫、妻子、儿女都不再愿意与他们往来。心灵的伤害使他们宁愿隐身于公众视线之外,面对社会,他们存有强烈的自卑、胆怯和隔膜。
这,正是傅宝珠最为伤痛的。她对我们说:“麻风病让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身体的伤口容易愈合,但内心的伤口却很难愈合。作为一个社会人,我应该竭尽全力把他们重新带回到社会中去。”
她来后的第一个中秋节,请在香港的家人和朋友买下了100多块港式月饼带到村里,送给每一位村民品尝。
她来后的第一个春节,得知许多村民一辈子没有见过放烟花,便到城里买回烟花,在饭店订下佳肴,全村人齐聚一堂,放烟花,吃美食,过了一个空前的欢乐年。
2005年,佛山举办亚洲艺术节,傅宝珠在市区一家高档茶楼订了10个最好的临街茶座,请了10位村民代表前往观看。老人们边喝茶边看表演,一个劲地说:“做梦都不敢想的,今天看到了!”
2006年秋天,傅宝珠组织全村70岁以上的村民坐上旅游大巴,去了番禺动物园。老人们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老虎、狮子、大象、长颈鹿等各种各样的动物,乐得手舞足蹈。
傅宝珠还经常分别带上三五个村民到城里去逛商场,到餐馆里吃饭,或者到儿童乐园游玩照相……
潭山康复新村的村民们就是这样开始经历着一个又一个 “人生的第一次”,他们封冻了几十年的心一点一点向着外面的世界打开,他们看人的目光不再胆怯和卑微,他们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他们最想往的就是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新鲜世界。
有人说,傅姑娘一个人改变了一个村子。其实,她改变的何止是一个村子。方圆几十里、几百里都能听到这样的话:“人家香港来的傅姑娘都不怕,我们还怕啥!”
越来越多的外村人走进“麻风村”,与这里的人们交往。
康复村的村民到集市上买东西,再也不会遭到商贩们的拒绝。
广州的大学生开始年年暑期来到“麻风村”,帮村民们整理卫生,清洗蚊帐,还带来他们的歌声。
潭山康复新村的村民们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心高气爽。
我们在村里碰到了一位叫冯可滕的村民,他用木棍在地上写了一首自己创作的诗:“我是一个人,不要划清界限,你能享有的我有权享有,我虽然是精神和肉体经受了双重折磨的人,今天,我看见了人间的温暖……”
用生命去扶持另一个生命,就像用蜡烛点燃蜡烛
没见到傅宝珠之前,想像她该是一个身体硬朗、精力充沛的人。一见面,吃惊地发现,她面容憔悴,步子沉缓,稍微走长一点就会气喘,竟是一个病人。
2003年,她被查出脑部患肿瘤,做了开颅手术;2004年,她又被查出心脏有问题,安装了心脏起搏器;早些年,她还因腿部的一次意外受伤,安装有人造髋骨,她笑称自己是“机器人”。她说:“每当回香港探亲时,常有一种担忧,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来。”
生命对于傅宝珠显得珍贵而脆弱,本来她可以选择一种舒适轻松的方式度过余生,然而,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麻风村”,选择了一种常人不堪、不愿的辛劳,并且,没有任何报酬。
她不懂得珍惜生命吗?
不,她太懂得。
当了一辈子护士的傅宝珠,不知见证了多少有关生命的来去,特别是她做过7年的临终护士,看到了一位又一位进来的人,就是在等待哪一天离去,生死离别成为环绕在她身边的主旋律。正是这样的经历让她更深地参悟了生命的意义。她说:“生命不在有多少岁月,而在岁月里有多少生命。就像一根蜡烛,放在那里,就是那么一根放着的蜡烛,但如果把它点起来,虽然它自己一点点消失了,却可以给周围的人们带来温暖和光亮。”
她最幸福的就是“用我的生命去扶持另一个生命,就像用蜡烛点燃蜡烛。”
刚来时,村里没房子,她就在一个满是蜘蛛网、蟑螂遍地跑的仓库里放了一张床,住了一年。现在她住的一间房子依然简陋,墙皮剥落,屋顶有裂纹,下大雨时会往里渗水。
傅宝珠每个月要回香港待四五天,筹集村里缺少的消毒药水、纱布、棉签等医疗用品,行李箱常常重达二、三十公斤,而她每次从香港回到村里,途中要换乘5种交通工具,转6次车,历时9个小时,其中最后一段通往村里的13公里的土路不通汽车,每次都是村民开着残疾三轮车来接她,三轮车没有顶,夏天烈日当头,雨天一身水,冬天风寒刺骨。
那年做完开颅手术,刚能下地走路,她便回到了潭山;安上心脏起搏器不到一个月,她又回到了潭山;她原来能使用15年的人造髋骨,由于太过奔波,用了不到9年已经严重磨损,医生说如果这样下去,只能再用一年。她抱歉地笑笑:“一年就一年吧,我放不下那边村里的人!”
傅宝珠一生未婚,在香港,她有一位86岁的老母亲和两个妹妹,每次回去,她总要先赶到母亲身边住一个晚上。她常念叨:“从潭山到香港路途周折,如果家里打来电话说妈妈病重,我赶回去就可能见不到她了。”但是她知道,一辈子善良的母亲是理解她的,老人家有妹妹们照顾,她完全可以放心,而“麻风村”的村民们更需要她的帮助。她说:“只要还能走得动,我会一直在潭山待下去!”
燃烧自己温暖他人的人生,让傅宝珠收获了无比的快乐。
许多个早晨,起床开门后,总会看到不知是谁挂在她门上的各种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夏季里的一天,她为一位老伯的伤口换完药把他送走后,不想,他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拿着一根冰棒,塞到她手里。她心里一阵发酸,这些老人平日里很少会舍得花5角钱买一根冰棒的。
那年,村里人不知怎么打听到她的生日,悄悄出去买了蛋糕和水果,全村人齐聚一堂,为她举办了一个她这一辈子没有过的盛大生日晚会,望着那一张张五官不正却笑容灿烂的面孔,她流泪了……
有两位村民,一个80岁,只有一只手,一只脚;一个76岁,手指和脚趾都残缺不全,可他们竟做起了傅宝珠的“义工”,天天用胳膊夹着扫帚打扫医疗室的卫生,到山上砍竹子做消毒用的棉签。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老人说不出更多,只有一句话:“傅姑娘跑这么远来帮我们,我们也要帮她!”
爱点燃爱,蜡烛点燃蜡烛。
“我的后半生活得比前半生更有意义,前半生是挣钱,看到的只是钱,后半生看到的就是人了。给予比接受更有福!”61岁的傅宝珠幸福地笑了。
摘自《读者》2007年第09期P14
意林
“是”的蹊挠
●'奥地利'罗杰。科诺帕斯基
20世纪80年代英国有一个风行全国的传说,说家里的火灾和一幅印着哭泣着的小丑的招贴画有关。当时好像很凑巧,有些贴有相同小丑招贴画的家庭失了火。按那张画当时的流行程度讲,统计起来也绝对有可能。
各家小报都把它当成事实讲,说那张画着了魔,肯定会让你家失火。惊慌越散越广,最后跨过英吉利海峡登上了欧洲大陆。我母亲有天神情紧张地冲进我的学生公寓,彻底搜查了一番,怕那个哭泣着的小丑的邪恶力量把我烧成焦炭。
有意思的是,人们好像从不质问这些流言,尽管它们是如此荒谬。大多数人喜欢来点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小刺激,就像人们喜欢喝杯扎嗓子的香槟洒一样。如果我们只是一天八小时工作,生活会很乏味,所以让心灵受点想象中的危险的伤害是再好不过的消遣了。
现在我们再来看一看另一个都市传说,这是一个更惊险的故事,是一个阻止了一代又一代人得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的传说:
所有到达目的地的人都一帆风顺地到了那里。他们从没有因任何人对他们说“不”而受阻。哦,最多他们思虑过两三个 “不”而己,不会比这更多。其实,如果你在成功的路上听信了不止3个“不”,你的计划就不会成功。所以真正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事儿都顺,所有的门到时就开,一直踩着红地毯走过来” 。噢,够了!是沉溺在这种白日梦当中,还是清醒过来,看到现实是许许多多“不”铺就了通往一个你长久期待听到的“ 是”的道路,这全在你。
每一个“不”都会使你离“是”更近一步。
时间
●韩少功
风雨稍歇,水淋淋的石板闪着一片薄光。
树上的枝叶东仰西伏筋疲力尽。地上有零落花瓣。草叶都挂着亮晶晶的水珠,连草丛里的蛛网也挂上了三两光点。
天地间静寂无声,只有四面八方淅沥沥的微雨,隐在岁月的深处,无边无际又无休无止。稻草人在孤零零地挺立,有一种宁静和沉思,似乎正张开双耳监听世间所有的动静,包括身边突然的嘀嗒巨响——一颗水珠从瓜叶轰然滚落。
瓜棚已经喘息着偏偏欲倒。瓜藤上既有黑色的枯叶,也有黄色的花蕾。老黑色与嫩黄色在时间的两端拉锯,把整个秋天拉扯得惊乱而凄惶。更多的梓树叶还是枯萎了,飘落了,胡乱留给路面,如叠下了一些深深浅浅的脚印。也许,是时间这只大兽在深秋逃跑,是日子这群大兽在深夜逃跑,给现场留下了足迹。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似有透明的时间流逝。时间是我们的生命,却是一些看不见的生长和死亡,看不见的敞开和关闭,看不见的擦肩而过和蓦然回首,除了在现场留下一些黑糊糊的枯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的时间都滴漏在淅沥沥的雨声里了吗?我本来可以金戈铁马的百年,本来可以移山倒海的千岁,本来可以巡游天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