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人获与隋唐演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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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在商议，只听见金鼓齐鸣，炮声震地，锦衣队队，花帽鲜明，剑朝排
拥，戈矛耀日。前面有总管十个，大声喝道，后面是一大群奏乐的人，缓缓
而来。
李密等人一见，忙站在路上分前后施礼。这时只见马上有一个将军，大
声喝道：“我不是秦王，我们是长孙无忌与刘弘基。殿下还在后面，你是什
么人，快立在两边等候！”这时李密心中十分懊恨，明明知道是秦王故意让
诸将装作殿下来羞辱他，可又无可奈何。不再去接，怕唐王见怪；去接吧，
又觉得羞辱难堪。
这时，紧接着又一队人马排列而来。前面是一对回避金牌，举得高高的；
中间是五色旗，两边剑戟森严；后面传来吆喝之声。李密心里暗想：这次定
是秦王。忙与众将俯身打躬。只听见马上有人笑道：“我乃马三保、白显道
是也。前年我们到金墉去看你，今日你也来到了长安。若是迎接殿下，后面
保驾帷幔里高坐的便是，可小心向前迎接。”
李密听了，满脸羞愧，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说：“大丈夫不能自立，屈
于人下，耻辱至此，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说完又拔出剑来要自刎。王伯
当忽忙上前阻住说：“明公为何这样短见？想当年文王被囚于羑里，勾践受
辱于会稽，后来却都建成了大业。所以还应当忍气耐性，等待时机，以图后
事。”
正说着，有人报：“前面露出一面黄旗，绣着‘秦王’二字在上，必定
是秦王无疑。”李密无可奈何，只得侧立路旁。不一会儿，见一队人马到来，
前面是五色绣旗，接着是一对对银鬃马，马上都是身穿盔甲的兵士，后面是
唐将史岳、陶武钦、王常、邱土伊，都骑在马上，在后随行。四将都认得路
边是李密，在马上举手说：“魏王休怪，我们失礼了。”李密默然无语，不
觉两泪交流。王伯当又再三地劝慰。
接着只见殷开山、洛阳史就像天王一样排列在左右，秦王李世民身穿冠
带蟒服，高高地坐在幔中。这次李密看得清楚，飞快地向前俯首说：“老拙
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秦王见了李密，不觉怒发冲冠。伸手拿出雕弓，搭上一支箭，兜满弓弦，
瞄着李密。吓得魏将王伯当、祖君彦等人俯伏在地，面如土色。李密双手捂
住脸，全身战栗。秦王见这些人在地上抖作一团儿，就像狗一样，心里一软，
便收了箭，用弓梢指着李密说：“你这匹夫也有今日！本该射你一箭以报仇
雪恨，只怕人们说我度量小，暂且饶过了你！”然后大喝一声而过。
李密回到长安，退归邢府，每日坐卧不安，忧形于色。跟随李密的一些
将土，当年攻城掠地，钱财来得很容易。如今都感到钱财紧张，也很不安。
这一天，大家计议说：“如今徐世勣还在黎阳，张善相在伊州，秦叔宝也已
平定萧铣，必到了瓦岗。主公还有作为，何苦在别人眼下受气？”李密说：
“我早有此意，只是不知如何办才好。是奏明唐主，说是往山东，招收旧部
呢？还是我们各人分别私下逃走到关外聚齐呢？”众人七嘴八舌，有说这好
的，也有说那好的。
大家计议未定，李密满怀心事走入内室。妻子独孤氏问他：“大丈夫应
当襟怀磊落，为何近来你这样心事重重？”李密说：“我有一件事，一直想
和你商量。”独孤氏说：“夫妇之间，有什么避忌的，快说吧。”李密说：
“我想离开唐帝而去，又不忍心丢下你，你能和我一块走吗？”独孤氏说：
“这是什么话？我皇兄接受你的投降，封你为君为公，念你无家，又赐我与
你成婚，可说得上是大富大贵吧。如今不去想怎样报恩报德，反而心怀异志。
若有人心，必不至于这样。”李密说：“主上对我确实是恩宠很厚，可是殿
下欺负、侮辱我，和我誓不两立。我只能离开这里，前往山东，以备后举成
大业。”独孤氏见说，更加生气了：“我以为你是好人，尽心报国，不料如
此不忠不义，算我瞎了眼睛！”李密一听恼羞成怒，杀气满面。幸亏旁边有
个宫女，忙上前劝解。李密一甩袖子，走了出来。
祖君彦一见李密脸色不好，忙上前打听。李密说：“刚才我与公主商议
此事，不想她反而骂我不忠不义，我几乎想杀了她！”王伯当在一边说：“不
好，风声已漏，大祸将至！我们大家要赶快动身，如再耽延，可就离不开长
安了！”
李密觉得有理，连忙叫人把内门锁上，吩咐王伯当等众人，收拾行装器
械，一共六十来人，不到天明，出长安北门逃去了。
有人报告秦王，秦王亲自带人来到邢府，叫人砸开内门的锁，见了独孤
氏。独孤氏把昨夜李密说的话告诉了秦王。秦王飞报唐帝。唐帝也是大怒，
马上发虎牌传谕各地方总管，见到李密，生擒起来就地正法。
李密等人披星戴月，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不几天就出了潼关，过了蓝
田。李密说：“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走小路到伊州，一路走大路到黎阳。”
于是贾润甫、祖君彦领一二十个人，走大路去奔黎阳。李密和王伯当带着三
十余人走上奔伊州的小路。
又走了几日，来到桃林县地方。桃林县县官方正治，见这些人乘夜要穿
城而过，心中疑惑，叫军士们认真盘查。李密手下的人原都是强盗出身，见
这小小的县城这样严查，心里不服，拔出刀来砍死门军，一拥进城。李密、
王伯当想要止住，已来不及。吓得县官方正治逃到熊州去了。魏家兵将进了
城，见没有人敢阻挡，索性也把仓库劫惊一空，住了一夜，然后起身。
方正治逃到熊州，告诉了镇守将军史万宝。史万宝惊慌失措，总管熊彦
师说：“不难，我有办法，只要十几个人马，就能取他的首级。”史万宝再
三问时，熊彦师不肯说破。
李密等人离开桃林县，顺山路来到熊耳山南山下。此时只见山间小路左
边是高山，右边是深谷。走着走着，只听得一声炮响，山上树丛里箭如飞蝗
般地射来。李密等人进退两难，身上又没有甲胄。这时山路两头，又有伏兵
冲杀过来。可怜王伯当急不能敌，拼命抱着李密，百般遮护。结果二人都死
于乱箭之下。然后伏兵割下了首级，去给唐帝报捷。唐帝大喜，命令将两颗
首级，悬吊在竹竿上示众。
玄武门兄弟相残
秦王宫门挂带以后，唐帝并没有深究，秦王感到家丑不愿外扬，也就没
有再提。不过，建成和元吉从此便和张、尹二位嫔妃勾结了起来，利用各种
机会陷害秦王。
这一日，平阳公主举行葬礼，宗室大臣们都要去护送。张、尹二妃赶快
派人传出消息，叫英、齐二王乘机行事。建成、元吉便乘送葬回来的机会，
在普救禅院摆了一桌筵席，请秦王喝酒。秦王是个肚量豁达的人，便毫不介
意地喝起酒来。英、齐二王拿着毒酒劝秦王喝，秦王刚饮了一口，忽然梁上
燕子从上边飞过，一粒鸟粪刚好掉在杯中，秦王一惊，酒杯掉在身上，玷污
了袍服。秦王起身去换衣，只觉得心疼腹痛，只好赶紧回府，上吐下泻折腾
了一夜，后来又吐了许多血，吃了许多药，才保住了性命。
唐帝听说了这件事情，忙启驾到西府去问候。秦王眼中含泪，就把昨日
送葬、中途遇上英、齐二王，同到寺中喝酒一事，细细述说了一遍，然后长
叹说：“儿命该如此，今全赖父皇高厚之福，圣母在天之灵，才得以无恙。”
说完又掉下泪来。唐帝见了这般情景，心中也很难过，对秦王说：“朕如今
一统天下，都是你的功劳。当初原想立你为太子，你却推辞不受，如今建成
已经长大，为东宫太子已多时了，朕又不忍心废弃他。看你们兄弟不相容。
如果都住在京城，日后还会出事。朕让你去洛阳，自陕以东都算你的地盘，
还让你称天子，就像当年梁孝王一样行不行？”
秦王垂泪摇头说：“父子相依为命，若东西两都分开，道路又远，不能
在膝下侍奉，儿心里会更难受的。”唐帝说：“天下一家，道路远怕什么？
朕若想你，便到你那里一见，没什么可悲哀的。”说完便回宫了。
秦王手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以为是脱离了火坑，都非常高兴。建成
听说后，认为从此自已可以无忧无虑，急忙告诉元吉。元吉听后大吃一惊说：
“这下坏了，这条旨意一下，我们谁也不会好死的！”建成忙问为什么。元
吉说：“秦王功大谋勇，府中文武备足，一有举动，四方响应。如今在这里，
英雄无用武之地。若是迁居洛阳，建立天子旗号，地广粮足，倘若有什么不
轨行为，不要说大哥即位，就是父皇也拿他没有办法，到时只好把皇位拱手
让给他。那时你我都会成为他的案上之肉。”
建成一听，觉得有道理，急问怎么办。元吉说：“如今只好到宫中去，
叫张、尹二夫人说服父皇，仍把世民留在长安，然后找机会下手。”
于是二人又往宫中送了无数珍宝，不仅张、尹二妃，连其他许多嫔妃都
送到了。这些女人在唐帝面前说个不休，终于把唐帝原来的这个绝好的旨意，
说得冰消雪化，再也没提。
这一天，秦王正和他的亲信们在院子里观赏兰花，只见杜如晦、长孙无
忌匆匆走来。无忌说：“殿下可知东宫太子要图谋不轨，势不容缓，恐伯臣
不能终身侍奉殿下了。”秦王忙问，杜如晦说：“前几天东宫派内史到楚中，
招收了二三十个亡命之徒，养在府中；河州刺史卢士良又送来高大汉子二十
多人；昨天黄昏时，又有三四十人，说是关外人，也投到了东宫。殿下您想，
东宫太子他不掌禁兵，又不习武征辽，又不募勇敌国，这朝廷大院，养这些
人干什么？”秦王正要答话，只见徐义扶同程咬金、尉迟敬德也进来了。程
咬金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天气炎势，情势危急，殿下为何还在这里悠然
自得？”秦王说：“刚才如晦也在这里议论，但是骨肉相残，是古今的大恶。
我也知道祸在旦夕，只是想等他们先动手，然后再讨伐他们，这样也许好一
些。”敬德说：“殿下所说，并不完全对，大祸临头，还置若罔闻，殿下对
自身纵然看得轻，可这江山社稷怎么办？”程咬金说：“今天早上，臣家小
奴程元在外面的一个面铺里看见有七八个人吃面，都高大的汉子。听见一个
人说，大王爷待我们怎么怎么好，还说二王爷也多么慷慨多恩。正说着，东
宫府中的买办王克走去了说：‘叫你们去联络人，你们却在这里用饭！’那
些人便都走了。臣看他们这种行径，已是不能不急了。”徐义扶也说：“二
王平日找机会陷害殿下，已不是一次了。臣听说最近二王将一车车的金银送
给那些总管、护军们，这不可不防呀！”
秦王听后还有些犹豫不决，便派程咬金、长孙无忌到徐懋功和李靖那
里，去听听他们的看法。回来后都带来两句话：“宜早动手，迟则有变！”
这样，秦王才说：“既然如此，我主意已定，明日上朝时，就率兵去问二王
之罪！”
第二天升朝后，秦王上奏，说建成、元吉淫乱宫闱，又说臣对他们没有
丝毫对不起，可如今他们要置我于死地，来为李密，王世充报仇等等。
唐帝看到奏折，大吃一惊，御笔批写：“此事应该早参，明日上朝讯问。”
退朝后，秦王便赶回西府，对手下人吩咐打点了一番。张、尹二妃听到了秦
王奏章的内容，忙派人去告诉二王。二王说：“我的兵备已严，怕他什么，
明天我们二人同他入朝面质。”
当天夜里四更时，秦王身穿甲胄，外套袍服，和尉迟敬德、长孙无忌、
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都带着兵器，出了宫门。秦王一看时辰已到，便叫放
炮。那些花炮，是征讨外国带回来的，大有五六寸，点燃后，飞得老高老高，
在空中开花。一连放了三个花炮，只听四下里也有几个花炮响了起来。秦王
带人走了几条街，远远望见前面悄悄走来一队人马，杜如晦叫人又放了一个
花炮，那边也放一个接上头，原来是程咬金、尤俊达、连巨真等人；左边、
右边街上也各来了一队人马，放炮接上头，原来是于志宁、白显道、史大奈、
陆德明带着人马奔来。秦王心想，还有一队人马，既无炮响，也不见人来，
不知什么缘故。大家就在天策门前停住。就在这时，两个小卒来报，说东宫
英王、齐王领着四五百人冲出来了。秦王一听，连忙脱下外面的袍服，执剑
向前奔去。尉迟敬德赶到前面说：“不须主公亲自动手。”说完率领几十人
杀向前去。东府来的人大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