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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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板说:“我告诉你讲的哦,我们这里讲好的一毛是一块的啦,一块是十块的啦,十块是一百的啦,一百就是一千的啦。所以,侬需要给阿拉两千元才可以的哟。”
“六你奶奶个猴(北京土语‘没门儿’的意思)!一对儿破核桃,要两千块?你是不是穷疯啦?!”我先声夺人,准备着大刀阔斧地杀价。
油炸“老核桃”(2)
店主却不温不火:“侬讲什么‘六’什么‘猴’阿拉不懂哦,两千元是不变的啦。”
我说:“你再便宜点儿成吗?我们北京人做买卖可从来没有一口价儿的时候。”
店主就恼了,说:“侬好麻烦的啊,回北京买去好啦!”
都说上海人“坚持原则”,这回我算领教了。谁让我姥爷的那对儿核桃不能“下崽”呢?两千就两千吧,回去值两万,我不是还能赚它一万八吗?!
揉着这对儿老核桃,我在祖国的江南转悠了一大圈。
虽说这两千元花得有点儿让人心疼,但毕竟是买到个老物件——值啦!
可是——这对儿核桃怎么越揉越别扭?油乎乎的腻手,全无我姥爷留下的那对儿温润可人。每回揉搓了之后,就跟吃完仨油饼没洗手似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北京后,我把这对儿核桃拿给一位玩“杂项”的朋友看,那朋友并不上手,哈哈大笑说:“哥们儿呀,你从千里之外买回来的可不是文玩,是下酒菜儿!当然如果您牙口儿好的话。”
“怎么讲?”
“这叫‘油炸核桃’,难道不是下酒菜吗?”
朋友解释道:这原本是对儿新核桃,为了做出有年份的“包浆”就下油锅煎炸,炸出来的颜色跟把玩过百十年的核桃有点相似,这个破烂儿最多值个二三十块钱。其实,里边的猫儿腻特容易鉴别。
“仅从表面上看,真是很难分辨的呀!”我悻悻地解释着我的无能。
“眼神儿不好使,这还算情有可原!难道你是害眼外加伤风,鼻子也不好使?您用鼻子一闻,不就什么全明白啦?”朋友不耐烦地说。
我把这对儿核桃搁鼻子上闻了闻,靠!果然是一股子的“哈喇油”味儿,那腻歪劲儿就别提了。唉——又打眼上当喽,真是“年年都上当,当当不一样”!
后来我慢慢儿才知道,敢情这手活儿大抵都是北方某地农民的“作品”。现在是市场经济,这玩意儿既不用上户口也不需要“全国粮票”就可以四海周游,专等着那些个在家里比谁都“明白”,出了门就晕菜的主儿受骗上当。比如——像我这样的傻冒儿!
这个故事,曾跟我的一位朋友讲过,乃著名笑星李嘉存先生。听罢,他笑得是前仰后合,那张圆脸就更像“弥勒”了。他说:这类事他也听说过。
说是过去有一个做糖炒栗子的伙计,一天到晚的辛辛苦苦,挣不了多少钱。某天来了个人,问他,“您一天能赚多少钱呀?”
答:“百十块吧”。
那人说,“租您这个炒栗子的家伙什儿用一夜,给您一百块钱,不耽误您白天的生意,如何?”
卖炒栗子的伙计心想,“我睡着觉就挣钱了,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呀?”就答应了。
伙计半夜醒来,想查看查看,那人用他的机器到底干什么勾当?一切的工作程序都没变,只见那大铁锅里,正稀里哗啦的炒着核桃,原来“糖炒栗子”变成了“糖炒核桃”啦。
您想想,那核桃在炒锅里一加热,自身的油分就“溢”出来了,再和红糖裹在一起,得!色儿先就变了。然后趁热用块干净毛巾将“糖炒核桃”一对儿一对儿的用力擦拭干净,嘿——“包浆”就出来啦,就变成“老”的啦了!那个买炒栗子的伙计当时就傻眼了,我怎么就想不到呢?于是从此以后,不炒栗子改炒核桃了,从卖小吃儿改行做了古玩商。
“怎么样?这故事不比您刚才说的缺少精彩吧?”嘉存兄撇着嘴问我。我能说什么呢,其实但凡这类的故事都挺“精彩”的,关键是看听故事的人,能从中受到一点儿什么启发,或者吸取点儿什么教训……
本回提示:
得嘞,还是把我姥爷留下的宝贝收好吧,别吃着碗里还惦记锅里的。因为收藏领域的这口“锅”太大,里边的内容也忒杂,说不准哪口吃错了,吃出个石头子儿来,就得咯碎您半颗槽牙,何苦呢?
古玩市场里的“跟屁虫儿”(1)
但凡逛过古玩市场或其他什么旧货摊儿的人,大抵都有过一种经历:你逛着逛着,身后就有一两个神秘的不速之客尾随您,就像一个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儿”。只要一回头,这人就抢步上前和你搭话儿,神情严肃、语调低沉:“先生,您要古董吗?刚从墓里挖出来的!”
这种事儿我遇见多了,每回都是先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趴在那个看上去已经有点儿兴奋的跟踪者的耳朵边儿上,以比对方还要严肃之神情、还要低沉之语调小声地、极其亲切地说一句:“——去你妈的!”
〖DK4〗此招术特别奏效,那“跟屁虫儿”保准是一溜烟儿就跑了,连头都不敢回。但市面上有几个像我这样没心没肺的?大部分的人是被追得没着没落儿,气急冒火,坏了寻珍觅宝的兴头。这都算是聪明,有那耳朵根子软的,一听说人家手里有“宝贝”,心里就痒痒了:他的东西肯定是来路不正,所以才鬼鬼祟祟的怕见光呀,一准儿不敢多要钱。得!我今儿个算是“逮”着了,跟着去吧。
去——?去了您可就算是把倒霉给招上啦!
头些年我买过一辆面包车,那破车老出毛病,有朋友就给我介绍了一位修车师傅——老张。公平地说,老张这人挺实在,给我修车都是利用节假日的时间,而且是一分钱也不收。但修完了车我得请他吃饭,吃饭的时候他总要再叫上仨俩“狐朋狗友”,这哥儿几个都是属于“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喝嘛嘛没够”的主儿。回来一算计,花的钱不比在修车厂便宜,还欠了大把的人情,这算哪儿跟哪儿呀?
欠了人家的情就得还!老张也不客气,说:“我如今是受了你的影响,开始喜欢古玩啦,我拜您为师如何?”我说:“古玩道儿上的学问我自己还没整明白呢,怎敢为人师表?您有啥事儿随时招呼我,甭客气。”就这么着想把他给打发了,可老张还不干,非拿我当师父不可,本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成想老张是真“喜欢”上古玩了,我一不留神,他就给自己捅了个大娄子!
有一天,老张找到我说:“老弟,看来这修车的工作该和我道拜拜啦!”
“您改行了?”我问。
老张踌躇满志地说:“我如今也是收藏家啦,跟你学的。”
我急了,说:“嗨——嗨!您可别这么讲,我都不敢说自己是收藏家,您什么时候成‘家’啦?说说您都收着什么了?化油器还是车轱辘?”
“都告诉你我不想干修车这行儿了,还拿这档子事儿损我?”然后他又神经兮兮地说:“我憋着宝啦!”
“什么宝呀?”我不经意地问。
“一只明代万历年间的五彩大罐子!”老张兴奋地说。
万历五彩?就凭他老张这副德行样儿,这么容易就淘换到了?打死我也不信呀!玩儿瓷器的都知道,这明代的瓷器到了“隆(隆庆)万(万历)”时期,虽不如“永(永乐)宣(宣德)”那么珍贵,但也是“制作日巧,无物不有”。据说明万历年间,还凑合着用江西浮梁县的“麻仓白土”制瓷,再往后就基本没有了,那会每百斤“麻仓白土”就合银价九分,算起来挺老贵的了。而所谓“万历五彩”又是“景器”(特指景德镇烧瓷)中“官古瓷”(即御窑场专制)中的上上品。民国初年,在古玩市场上还不难见到万历五彩,可时价就已经四五千块现大洋了,比同时期的青花瓷贵得多。其工艺是在烧好的白瓷上先高温烧出青花,再施以红、黄、绿、紫等釉上彩,制作复杂,煞是美艳。故有史料记曰:“万历五彩其能力最大,纵横变化,层出而未有穷者也……”
想到此我便调侃着问老张:“哦?您家祖上是开古玩铺的,给你分了遗产?”
“非也!”
“香港徐展堂之流的大收藏家跟你有旧交,送给您的?”
“非也!”
“那就是半夜摸黑儿起来,在旧货市场里捡着漏儿啦?”
“非也……”
“这么会儿的工夫,您都‘非’好几回了,还能‘飞’到哪儿去呀?”
老张嘿嘿一乐,狡诈地眨了眨眼睛,道出了他的那只“万历五彩大罐”的来历。
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老张被“跟屁虫儿”给盯上了,不到一个回合,就让人家给忽悠晕啦。老张就随着那个人出了古玩市场,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家叫不上名的小旅馆。在半地下的一间客房里,还有三两个灰头土脸,跟幽灵似的人在那正等着他,那屋子里昏昏暗暗,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儿,呛得老张直捂鼻子。
老张就骂:“这儿怎么跟他妈公共厕所是一个味儿?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那几个人低声说:“大哥呀,您可别嚷嚷,我们是盗墓的,不是没钱住好地方,是怕出事儿!”
“我不怕事儿,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这哥儿几个就从床底下拉出来一只大纸箱子,里边放着个至少用了两卷手纸一道一道缠得严严实实的物件儿,费了老大的工夫才打开。老张一看,哟——果真是一只人物画篇儿的五彩大罐,上边绘的是“海水龙纹”。除此之外,还有两把铜镜。
卖主儿说了,他们是在南方烧砖取土时挖出了个明代古墓,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就剩下这点玩意儿。哥几个越想越怕,寻思着赶紧出手得了,卖点儿是点儿。
老张问:“卖多少钱?”
卖主说:“这罐子在外边至少卖十几万,卖好了值个几十万也说不准。谁让我们几个是有案在身呢?这罐子一万元归您了,俩铜镜要四千,总共是一万四!您发财去吧……”
老张说:“我没带着这么多的钱呀。”
那人说:“我们跟着您去取吧,不是不相信你,出了门儿您把我们给举报了,到时候咱可连哭都找不着调儿。”
老张就完全相信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您瞧这事儿,跟电影儿里演的一样,我怎么就如此幸运呢?居然在这个电影里当了回“主角”。人要想〖DK〗发财,拦都拦不住!这个五彩罐子能卖多少钱?如果真的能卖到几十万,那好!我回到工厂的头一件事儿,就是一边打辞职报告,一边给车间主任俩嘴巴,谁让他平时吃饱了撑的,总盯着我的短儿不撒手呢……然后,再给医务室的周姑娘买串儿珍珠项链,隐约的——那周姑娘对我好像有点儿意思……
“大哥,您到底要还是不要呀?”
古玩市场里的“跟屁虫儿”(2)
老张被卖主的问话给唤醒了,才发觉自己刚才想多了,有点失态,就忙说:“要,当然要啦!”于是,就带着那几个“幽灵”出去取钱——成交!
听了老张的故事,我大惊失色道:“坏啦,您可是上了跟屁虫儿的当了!”
老张却笑着说:“别来这套好不好?就知道瞧见我发财您该眼馋了,咱俩是不是朋友?”
我说:“正因为咱们是朋友,我才替您捏把汗。走!看了东西再说。”
来到了老张家,还真不含糊。老张居然为这只破罐子做了个展柜,还装上了两盏射灯。两束冷光打下来,别说,还真有一眼。老张讲,街坊四邻们走马灯似的前来观瞧,都快羡慕死他了,咱怕招贼,还给家里新安了防盗门。
这真让我哭笑不得,我跺着脚说:“老兄呀,这东西也实在是太假了,您从来就没真正见过所谓‘万历五彩’是什么样儿,你的胆儿也忒大啦!”
老张认真地说:“我和书上对照过了,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呸——我什么时候教过您照着书本上的图片,就可以出去买古玩啦?唉哟我的活祖宗哎,你实在是不可教也!可千万别到外边说我是你师傅啊!我得顾全——这个!”急得我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儿。
老张就慌了,道:“别吓唬我,我可指着这个宝贝换钱送我儿子去英国呢。”
我说:“歇菜吧您呐,别说去英国,把这个破玩意儿卖了,连去趟天津的钱都不够。”
老张又问:“那两个铜镜呢?总不会也假了吧,那上边可满是绿锈,抠都抠不下来。”
我说:“赶紧给扔到凉台上去,放在屋子里都埋汰。不定是在哪个村儿茅房的尿臊窝子里给沁出来的,你还当宝贝似的,敢把它们往大衣柜里放,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