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海 作者:(民国)曹绣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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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稳合,既使身段台步,也都婀娜多姿,俨然是一个绝妙的青衣,没有不鼓掌称绝的。唱完戏,大家争相问程长庚:“你何时学的青衣,竟然神妙到这种地步,几乎压倒了著名的青衣喜禄。”程长庚回答说:“既然身为戏班的班主,那么生、旦、净、末、丑都必须一一学习,缺少哪一样都不行。否则,就难免受人挟制了。我若无此本领,又怎敢主此三庆部呢。”众人听罢都叹服。
当初,程长庚和小生徐小香关系最好,给徐小香的待遇也最优厚。后来徐小香的积蓄越来越丰厚,曾屡次想辞职辍业。
程长庚也苦心挽留他。一日,因为一点细小的缘故,徐小香不辞而别,竟回苏州去了。程长庚知道后已经过了数日,很不高兴,立即求助某某亲戚,恳求他给苏州巡抚写封信,把徐小香押解回京。徐小香被押回北京后对程长庚说:“你虽然有能力把我捉回北京,使我佩服你的手段。然而,舌在我口中,我不唱又奈我何?”程长庚微笑着说:“你的演艺技能虽然很好,然而又何必为难我呢?因为你既然享受了包银,又怎么能私自逃走呢?我捉你回京,不过是为了整顿戏班的规矩罢了,难道真非你不可吗?本来不需要你唱戏,想请你听戏是可以的吧。
“从此以后,程长庚每日除唱老生戏外,还要多演一出小生戏。
凡是徐小香能唱的,程长庚没有不能唱的。徐小香由此感到惭愧而佩服程长庚,于是又托人调解求情,仍回三庆部戏班演唱。
从这两件事可知,程长庚所以名满京城,也是他自有真实的本领,而决非徒有虚名的处士可比。
程长庚平素有一种嗜好,就是收藏鼻烟壶。一天,在王某的府中演戏。王某以上宾礼相待,领他到书房落坐,并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各样的烟壶让程长庚品评;并说:“你如果不是到我这里来,一时决不会听说这么多的鼻烟壶。”程长庚厌恶王某自夸,并以为是小看了自己,就对王某说:“我也略有珍藏,何不光临寒舍,品评厂下它们的优劣。”王某大喜而答应前往。第二天王某来到程长庚家。程长庚把自己珍藏的各种烟壶都陈列在桌子上。所有烟壶或玉石或翡翠都各自分开,每一类都可细分数种或数十种不等。五光十色,纷纷陈列在王某面前。程长庚笑着对王某说:“你看我所收藏的和你收藏的如何呢?”王某自愧不如而离去。
程长庚晚年登台演唱时,均须数人在后挽臂搀扶着,然而喉音依然非常清亮。斟字酌句,板眼清晰。不像近日的一些人,略有一点名声,就偷声减字,敷衍从事。一日,程长庚演唱《天水关》,唱到“先帝爷在白帝城”一句时,适逢口中起痰,“白”字音仿佛唱为“拍”字。第二天部下就轰传大老板又出新声,凡是有唱此戏的,没有不改唱“拍帝城”的,还自以为是效法程长庚,实在令人可笑。然而,足见当时京都人士对程长庚的倾倒之情已到了极点。
程长庚晚年资财颇富。一日,突然把家产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了他的长子,让他携带着家眷出京,定居在河北正定府,从事耕读。次子跟随自己住在北京,仍然在梨园修业从艺。有人问其中的缘故。程长庚说:“我本来家世清白,因为贫穷才从事这种低贱的职业。近来侥幸有些积蓄,子孙们有吃饭的地方。因而不可不还我本来面目,以继承书香一脉之业。只是我在京都无人不知,如果后人都使读书,且能上进,人们反而易于觉察。这样就会求荣反辱了。现在让我的次子仍然在演唱界,就几乎是不露痕迹了。况且,演戏虽然是低贱的职业,我却实在是由此起家。一旦背弃了它,也觉得忘本。”人们听了都佩服他的深谋远识。
清朝光绪辛卯()年间,听说程长庚的孙子已经考入府学,成了吃廪膳的生员。他的次子因为嗓音不佳而成了杨月楼的鼓手。他的长孙程继仙唱武生,从业于杨俞的戏班,所演《八大锤》、《探庄》诸戏最佳,当时年方十六岁。只是近来舞台上很久不见程老先生的踪迹了。
德珺如
《清代声色志》:德珺如是戏剧界具有自由平等思想的人。
他是已故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孙子,因为祖上阴庇曾为某部主事。德珺如的父亲先前和著名老生程长庚是八拜之交。每逢程长庚登台演出,珺如的父亲都垂拱而立,静心聆听,以表达他对程长庚的敬慕之情。这些,德珺如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不敢忘却。德珺如长大成人后,继承了他父亲的风尚,喜欢和演唱艺人交结,并以一小福为师学唱青衣。闲暇时曾聆听《六月雪》、《宇宙锋》等戏。学唱反二簧,音色优美,喉舌间就如同演奏笙簧细乐,实在是精妙绝伦。德珺如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更加放浪形骸,以在戏班作客串为乐事。他父亲的所有遗产,也都撒手殆荆各戏园的老板认为德珺如的演唱技艺与声调足可以感动戏迷,就纷纷劝他自己搭班。德珺如于是步人戏剧界成为唱戏的艺人。
德珺如的叔叔萨廉是内务府的郎中,曾制止他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我家世代为官享受皇家俸禄,你为何要唱戏?
“德珺如说:“我每年的开销至少需要三千金,叔父能资助我吗?如果能资助我,我准备从此改行。如果不能,请允许我自由。凡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就连及宗族乡党,并以此讥讽他。
请问,在他号寒啼饥的时候,又有何人安慰过他。这才是令人可叹的。况且戏剧艺术又何尝辱没过祖先:叔父如果一定要让我放弃唱戏而做官,试问我国现在的官吏,他们的心地才识超出演唱艺人之上的有几人?与其作龌龊的官吏,不如作个完全本分的艺人。贵贱不是值得言说的。”萨廉听了无可诘难,于是改口说:“即使为唱戏的,也不应该唱包头。”德珺如回答:“改唱小生如何?”
第二天,德珺如即登台演唱《黄鹤楼》,扮演儒将,风流宛如周公瑾,喜笑怒骂淋漓尽致,四座叫绝。次日,又唱《辕门射戟),羽翎一发,直穿戟心,技艺精湛尤为其他艺人所不及。从此,德珺如名震京师。但他从来不到皇宫内廷演唱,唯恐因门第关系遭谴责。四十岁时演唱《叫关》等戏,喉音高朗,仍非他人所能比拟。德珺如的大女儿嫁给了戏剧界有名的杨小朵,二女儿嫁给了谭鑫培的儿子谭五,俨然是戏剧界的优孟世家。
杨小朵
《清代声色志》:范某是四川人,在湖北省鄂城县任候补官。清光绪皇帝戊戌()年,范某押解官饷到北京,住在夔府馆。范某风流自赏,嗜好声色,几乎走遍了北京的里巷胡同,尤其欣赏杨小朵演戏。杨小朵是戏班名旦桂云的儿子。他和瑶卿、素云号称京城的三大美人。范某一见而倾心,视杨小朵住的德春堂为天仙胜境。范某终日叫戏饮酒,奔走不闲。其中花在杨小朵身上的戏票与费用就有二百余金。
范某除羡慕戏剧界的美男子外,大概还好女色。一天,杨小朵刚演出完毕回家,从车中瞥见范某,只见他面目憔悴,身穿破袍,和开始见到他时判若两人;于是下车问他说:“你不是范叔吗?怎么寒酸到如此地步。”范某突然看到杨小朵,神情非常尴尬。杨小朵于是让随行的御人把范某一起拉到住所,然后询问究竟。范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本来打算回去交差,所以滞留在京没走,是因为还有几家店账未了。”他言语间流露着不安的神态。杨小朵说:“究竟少多少?”范某说:“二百金足矣。”杨小朵立刻让仆人取来二百金送给范某说:“我并不是特别的厚待你,只怕是像有人说得客人的失足,咎在我们这些艺人。长久的安逸享乐就如同销熔金属的窟窿,不应该长久的留恋。希望你早作回去的安排,不要再迟延。”范某感激涕零,发誓当天收拾行李出京。
过了半个月,杨小朵自剧场回寓所,车过胭脂胡同的时候,看见一个破衣露肘的人正沿着街道的左边行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某。杨小朵停下车来问他。范某说:“是某妓女耽误了他。实话告诉你,先前的赠款已经报效给妓女了。”杨小朵辗转筹思,不用强制的手段,就不能保全他。于是让人陪同范某到上海。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守他。到上海后,又转托梨园中的朋友,沿途照料,一直把他送到武昌为止。于是,范某的官职得以保全。
盈盈
《清代声色志》:盈盈,是潮州的名妓,姓钟,十七岁。
因为家中贫困,流落到妓院。她容貌艳美,谈笑诙谐,常使一座倾倒。襄阳的于生,因事到潮州,两人一见钟情。于生的父亲为朝中御吏官,以正直刚强闻名朝野。他弹劾了一位贪赃枉法的宦官,不料反被宦官诬陷进了刑部大狱。京城距潮州万里之遥,时为前清中叶,轮船铁路尚未通行。当于生用黄金买笑玩乐之时,正是他的老父身陷囹圄受苦受难之日。等家中信使急驶到潮州,于生启开信函一看,大惊失色,忙把信拿给盈盈看。盈盈知道不可挽留,也不说惜别的话,只是两行泪珠禁不住流淌下来。当日,于生便启程上路,经过一百多天的奔波,终于回到了京城。此时,他的父亲已死在狱中一个多月了。只见萧寺荒凉,殡宫凄绝;既无手书,又无遗言。于生抚着父亲的棺材,大放悲声。后来,他探听到父亲的死源于某宦官,而直接杀死父亲的则是刑部某郎中。他明白了,父亲是被诬陷致死。于生心怀悲痛,扶棺归乡安葬。尔后,他抛弃了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财,浪迹江湖,希求报仇雪恨。此时,某郎中经宦官的斡旋,已提升为江宁的粮道官。于生跟踪到了江宁,更名改姓做雇工,每日虽然勤劳辛苦,但他已习以为常,精力也渐为增强,便想混到某郎中的府第行事。郎中的仆人把他当作贼抓了起来痛打了一顿,过了两天,才将他释放。后来,制军检阅水师返回江宁,江宁的官吏到郊外迎接。于生换上仆人的衣服,准备行刺,也被卫兵察出,被人用鞭子轰了出来。于生两次受阻,终不如志,便替人在秦淮河里划船。
一天,有位尊贵的人物在船里宴饮,并带着十几名妓女,于生见其中一位美人很像从前在六篷船上遇见的盈盈,不禁停桨叹息。酒阑客散,美人走后又返回来,呼船载客。于生仔细一瞅,正是盈盈,不禁潸然泪下。盈盈也很悲伤地问:“公子怎么流落到这儿?”于生把家里的遭遇告诉了盈盈,并稍露他到这儿的目的。盈盈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公子孤身荏弱,怎么能做聂政、荆轲那样的刺客呢?士为知己者死,公子自有知己在,何必自己那样辛苦劳累呢?”说完,便摘下手镯子交给于生。于生正处于困窘之地,又一心想报仇雪恨,没来得及多想,就贸然接受下来了。深秋时,忽然又听说粮道升任苏省藩司,还听说粮道娶了秦淮某妓为第九妾,并携带她走马上任了。于生再一打探,所纳的妾就是往日船中所遇的盈盈。于生刚听说是她,极为愤怒,继尔好像有所醒悟,再一想,终于明白了她的动机,高兴得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但也忧虑一个弱女子是否能办成此事。听说粮道眷属几天后从水道启程,于生便想办法作了撑船人,可是,看了所有的妇人,也没有盈盈。原来粮道带她先走了。船到了苏州,于生又借帮助搬东西的机会进了粮道的府内,竟见到了盈盈。两人虽然没能交谈,但目光一照,就知道那柔肠侠骨已做好了准备。自此以后,盈盈常资助于生,谎称是她的旧仆人,粮道府中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于生留在苏州,住在一座庙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消息。
突然有一天晚上,有位老妇人给他送来一封信,那信封不大,才一寸左右,但封得很严密,打开一看,里面没其他东西,只有几根带血的白发,好像是新剪下来的。于生一看,觉得这里有问题。果然,第二天便听人说藩司昨晚睡在某妾屋里,早晨忽然没起来,破门进去,只见藩司目瞪舌伸,好像中毒而死,某妾也因嫌疑而被捕入狱。于生至此始悟盈盈以前的馈赠,是作为信物。于是,他烧发为灰,和面作饼,来祭告父亲,祭典完毕,就把面饼吃了。
盈盈被捕之后,对谋杀罪供认不讳。遂以婢妾谋杀家主罪判处斩刑。行刑的那天,有个穿白衣戴白帽的人来到刑场向盈盈下拜。刽子手每砍一刀,他就拜一下。藩司之家,深为痛恨盈盈,便贿赂刽子手,让他细碎剐之。因而,刽子手剐得很细,剐了好久。盈盈浑身被剐得糜烂,而下拜的人也气绝身亡。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那下拜的人就是于生。
新娇
《清代声色志》:新娇,十九岁,姿容秀润,有胆识,且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