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海 作者:(民国)曹绣君-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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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是替花愁,每日到西楼。如今何况抛离去也,关山千里,目断三秋,漫回头。殷勤分付东园柳,好为管枝柔。只恐重来绿成阴也,青梅如豆,辜负梁州。恨悠悠。
娇娘知道自己诗中“绿叶荫浓”之语引发了申纯的疑虑,便作了一首《卜算子》词聊以为答:君去有归期,千里须回首。休道三年绿叶荫,五栽花依旧。
莫怨好音迟,两下坚心守。三只骰儿十九窝,没个须都有。
申纯回到家,他的叔父却因故没能成行。申纯闲居家中,行住坐卧,饮食起居,无不勾起他对娇娘的刻骨思念,不日便沉思成玻申纯假托说外出就医,再度到了舅父家。好几天,申纯找不着时机与娇娘说不上一句话。因而病情加重,以至饮食俱废。舅父舅母也吓慌了。医卜郎中接踵而至。诊断结果,只是说,申纯的病是由于功名失意,心绪不佳引发的。他们终归不能洞晓申纯的真心所在。数日后,申纯的病情稍有好转。
这天,舅舅外出办事去了。申纯强打精神走到房外的廊屋。刚站定,一会娇娘来到身后。申纯吃了一惊。娇娘说:“碰巧我身边的人到别处去了。我才得便来问候表兄之病。”申纯四顾无人,就靠前牵着娇娘衣服,想跟她说话。娇娘说:“这儿大庭广众,多有不便。最好到表兄屋里再说。”于是两人一同往申纯房里走。刚走到门前,忽然两只燕子因争抢泥团掉落下来。
娇娘便抛开申纯前去探视。顷刻间,舅父的侍女湘娥突然出现在娇娘面前,娇娘大吃一惊。申纯只得退下。到了晚上,两人在中堂相遇,娇娘对申纯说:“不是燕子掉下来,湘娥就看见我在你的房里了。这岂不是天意吗?”
又一天晚上,娇娘找个借口又到了申纯房里。她面有羞色地说:“前次‘熙春堂’之约,我曾考虑再三。夜深院静,不是安寝的地方。从前次的路径来看,足可以到达我的住所。每晚侍候我安寝的只有两人,今晚我想法支开她们。小慧与我最好,不用担心。等到半夜时分,我开窗迎你。”申纯说:“固然是个好主意,但也很危险。”娇娘骤然色变,忿忿地说:“事情已到这种地步,你还怕什么!人生如白驹过隙,天下如我俩如此钟情的人能有几人?即使事情败露,我当一死为快!”
申纯说:“真的如此,我又有什么担忧惧怕的呢?”半夜时分,申纯穿过窗户到达中堂,又走了数百步,来到茶蘼架侧边,但半天开不了门。申纯很是慌乱。过了许久才找条路进了熙春堂。
这里堂广夜深,寂静无人。申纯更加恐慌,便快步跑到娇娘房前。只见娇娘正开窗靠着几案坐着,上穿红底花丝绸衣,下着白丝裙,举头望明月,像是忧心忡忡似的。她并不知道申纯已经到来。申纯扶着窗沿跳进房中。娇娘一见,又惊又喜,对申纯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一声,差点吓死我了!”申纯于是同娇娘并排而坐。须臾之间,即携手同入罗帏,解衣并枕,两情相合。娇娘百态娇啼,风情万般,不觉血渍染红了申纯的衣袖。
娇娘剪下袖布收藏起来,说是留此以为将来的凭证。过了一会儿,雄鸡报晓,天快亮了。娇娘催促申纯回自己房里去,并嘱咐说:“以后白日相遇,请不要乱开玩笑。”又口占一首《菩萨蛮》词赠给申纯:夜深偷展窗纱绿,小桃枝上留莺宿。花嫩不禁抽,春风卒未休。千金身已破,脉脉愁无那。特地祝檀郎,人前口谨防。
申纯也口占一首作答:
绿窗深伫倾城色,灯花送喜秋波溢。一笑入罗帏,春心不自持。雨云情散乱,弱体羞还颤。从此问云英,何须上玉京。
自此之后,申纯每夜必到娇娘房里幽会。如此一月有余,无人知晓。岂料两人为情欲所迷毫不避忌,舅父的侍女飞红、湘娥等人,都有所察觉。只是娇娘的父母还不知道而已。娇娘也厚待飞红等人,飞红等人自然不敢泄露此事。不久,申纯接到父亲催归的书信。回家后申纯又寝食俱废,旧病复发。他托人乘机向父母进言,让父母遣媒婆到王家提亲,要娶娇娘为妻。
申纯私下请媒人带封书信给娇娘。信中说:“前日欢会,一晃一旬有余。松竹深盟,常存记忆之中。自从回到父母身边,无一刻不梦想往日我俩幽会时的柔情密意。家中琐事,经史文章,我不复为念。纵然勉强关注一下,也总是心不在焉。天公作美,慰我衷肠。媒人前来提亲,不知舅父舅母雅意如何?倘若二老不嫌我庸陋,那么张生与莺莺的西厢美事又何足道哉!好事在即,喜不自制。希望我们商议一下。天气不佳,请多保重。
媒人带着书信即往申纯舅父家,将申家之意殷勤转达。申纯的舅父说:“三哥(指申纯)才俊洒落,而且历练老成。老夫能得到这样的好女婿,实在是衷心所愿。但朝廷有法律规定,表兄妹不许成婚,难以违犯。上次蒙三哥惠访,留住数月,甚能为老夫分忧,老夫也有许婚之意。又想这有碍于朝廷法律。
因此当时不敢说出此意。”媒人再三婉转相求,最终还是得不到应允。
第二天,申纯的舅母摆酒款待申家媒人,娇娘在旁边伺候,得知议婚不成,心情悒郁,只是不敢在言语之间表露出来罢了。
酒席将散,正巧娇娘到媒人前方剔灯,媒人乘机偷偷对娇娘说:“你不是申纯所爱的人吗?申纯有封书信,托我交给你。”娇娘小声恭敬答道:“我就是……”眼泪掉了下来。媒人也为之感伤,于是从怀中拿出书信交给娇娘。娇娘立即藏到袖里,不敢展看。娇娘的母亲起身离席,娇娘也随之一同回房。次日早上,媒人再次向申纯的舅父请求允婚,而且言语中有强迫之意。
舅父发怒道:“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办,只是法禁甚严。难道想让老夫冒犯王法吗?”媒人知道提亲无望。便要告归。申纯的舅父又命夫人摆酒为媒人送行。娇娘站在旁边侍候,偷偷对媒人说:“离合缘分是老天拨弄的。请告诉三兄,让他无事常来。我的年岁渐长,时光却有限。让三兄不要因为婚事不成而苦苦惦念,耽误前程。”娇娘拿出自己写的书信,请媒人带交给申纯,作为对申纯书信的回复。
媒人回来后,向申家说明王家不允婚的因由,并趁便把娇娘的书信交给申纯。申纯展开一看,原来是娇娘新作的一首《满庭芳》词:帘影筛金,簟纹织水,绿阴庭院清幽。夜长人静,消得许多愁!长记当时月色,小窗外,情话绸缪。因缘浅,行云去后,杳不见踪由。殷勤,红一叶,传来密意,佳好新求。奈百端间阴,恩爱成休。应是朱颜薄命,难陪伴俊雅风流。须相念,重寻旧约,休忘杜家秋!
申纯将这首词览诵数遍,品味其中万种柔情,不胜伤怀。
每每对花无月,不觉潸然泪下。
当初,申纯与成都府艺妓丁怜怜关系最亲密。丁怜怜聪明伶俐,常常得到帅府官员的青睐。申纯亦是妙年俊秀之人,丁怜怜对他尤为倾慕。申纯秋天回到成都后,丁怜怜屡屡遣人来邀请,申纯托故不去。而今,申纯的好朋友,富豪子弟陈仲游,见到申纯常常临风对月,感慨伤怀,知道他心有不快之事,于是拉他一起到丁怜怜家消愁解闷。丁怜怜非常高兴,端茶递酒,情意绵绵。但申纯只是面壁而坐,并不动情,怜怜很是奇怪,婉转委曲地询问个中原由,申纯终不肯说。怜怜以为他是碍于陈仲游情面,所以才不肯诉说。于是挽留申纯过夜。让一个姐妹陪侍陈仲游,怜怜自己则主动服侍申纯。枕边两人切切私语。
怜怜问申纯日间为何闷闷不语,申纯这才诉说与娇娘相遇之情。怜怜问道:“娇娘是谁家女子?”申纯回答:“是新任眉州王通判的女儿。”怜怜又问:“她长相如何?”申纯回答道:“美丽清绝,貌与西施、贵妃不相上下,只是风韵更好。”怜怜于是沉思起来,许久才说:“既然名叫娇娘,又如此美丽,是不是小名叫莹卿的女子?”申纯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怜怜说:“前不久帅府的小公子征婚,以美丽为第一标准,不问门第高下,只要姿色出众即可。帅府拿出数千缗铜钱,命画师到附近十郡探访,见美貌女子就画下来,然后将画像送到帅府。现在已经画了九幅,娇娘便是其中之一。从画像上看,王娇长得色莹肌白,凤眼生媚,爱梳合蝉鬓,眉宇之间,流露一种忧怨之态。我是在帅府内室见到这幅画的,因为当时问过她的姓名,所以还记得。果真是你所说的娇娘吗?”申纯答道:“正是你所说的,正如亲眼见她本人一样。”怜怜说:“怨不得你不把我看在眼里,你所爱的人的确是一个天仙!就是我每回见到画像也凝神注目而不忍离开,心里总是以见不到此人为憾事。今后你再去娇娘那里,能请求她把穿旧的鞋送一双给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申纯诺诺应允。
第二天回家后,申纯追忆丁怜怜形容娇娘如同“天仙一般”的话语,对娇娘的思念更加强烈。深知美事杳杳无期,心中又伤感不已。于是旧病复发,整天卧床不起。申纯的父母非常惊异,询问得病的缘由,申纯假说梦中作怪,似有鬼魅缠身,灾祸难免,必须访求能够驱役鬼神的法师来家作法禳灾。于是父亲请来巫师,祈求祷告天神地祗。申纯秘密使人向巫师行重贿,让他们向申纯的父母说:申纯的病是受鬼魅所缠,一定要到远处去避一下方可痊愈;如其不然,则生死未卜。申纯的父母听到巫师这话,信以为真,惊恐不已。于是商议让申纯前往舅父家避难,准备选个好日子起程。提前两日,派人到王家报信,舅父舅母慨然应允。当时娇娘在父母身旁侍候,听说申纯不久要来,非常高兴,忧伤的心得到了慰藉。申纯知道能见到心上人,病减轻了不少。申纯的父母也以为巫师所言在理。
申纯来到舅父家,在秀溪亭与娇娘巧遇。四目相对,两情相悦,喜不自胜。互道阔别之后,申纯打算先进中堂拜谒舅父。
娇娘阻止他说:“今天父母亲被邻居王寺丞家邀往天宁寺玩赏牡丹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再慢慢进屋不妨事的。”申纯于是与娇娘并排坐在秀溪亭中。娇娘问申纯:“你的身体保养不如平时,什么缘故?今天又来到我家,有什么事?”申纯听此言语,起了疑心,便说:“没过多久,你怎么就把我忘了?自从离别以后,我是坐不安席,寝不着枕。
曾请求父母派媒人前来提亲,而天不从人愿,竟然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春花秋月,风台雪榭,无一处不牵情惹恨,恼人愁肠。我想尽千方百计,重来你家,与你相会,不负旧约。而你竟然说:‘又来有什么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娇娘愧谢不已地说:“你的心果然是金石不渝。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
”于是相与欢会如旧。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同向家中走去。申纯回到从前住过的屋子,看到昔日所写的诗词,墨迹犹新,不禁怅然若失。于是挥笔作了一首《鹧鸪天》,其词云:甥馆睽违已隔年,重来窗几尚依然。仙房长拥云烟瑞,浮世空惊日月迁。
浓淡笔,短长篇,旧吟新诵万愁牵。春风与我浑相识,时遣流莺奏管弦。
晚上,舅父舅母归家,申纯拜见甚为恭敬。舅父问申纯道:“听说三哥生病,想来已经好些吧?”申纯答谢说:“多谢舅父的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些了。舅父舅母的恩情,我没齿不忘。
”舅父舅母再三安慰。自此以后,申纯与娇娘情意洽洽,逾于平昔。住了数月,情意愈加深厚。申纯想起答应丁怜怜的话,便向娇娘索求旧鞋。娇娘追问道:“你要穿旧的鞋作什么用呢?”申纯不便告诉实情。娇娘也没允诺。舅父的侍女飞红,姿色美丽,但比娇娘相差许多,只有一双脚与娇娘无大小之别,还经常穿娇娘的鞋走路。飞红的诗才词笔与娇娘相当。娇娘不在场时,飞红也可算一佳丽。如此才貌之人,只因舅母素性嫉妒,不曾有机会得到舅父的宠幸。飞红平时进进出出,申纯间或与之问答,颇为得趣。娇娘则是清丽瘦怯,持重少言,目不斜视,怕人端看。每每相遇,如若申纯不先问话,娇娘也不答言。即使有时戏狎一笑,也使人感到魂魄飞扬,不知所措。飞红素善谑浪,善于应对,很会说话。虽然申纯不找她说话,她也必定找机会与申纯答腔。娇娘每每见此,心里总不怎么痛快。
这次申纯又来王家,飞红与他亲热不已。娇娘很是疑心。申纯向娇娘索求旧鞋,许久未能如愿。一天,娇娘白日睡觉,申纯乘机偷鞋而出。刚回到自己房中,因事他去,不曾把鞋子藏好。
不想飞红尾随在后,见申纯扔在房中的鞋子,怀疑是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