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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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直接来硬的了。”
“原来如此啊!”日本人寻衅的借口总是这么拙劣,我暗自发笑,“你和息家人很熟?”
他点点头,有些尴尬,“还……还好吧。”
我懒得打听别人的隐私,于是转移话题,“刚才,谢谢你!”
这句话让他摆脱尴尬,转而豪爽的笑笑,“没什么,相逢即是朋友,何况我们还是同行呢!”
同行?怕是很难成为朋友的,我突然想。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
话说到一半,我们同时在口袋里摸名片,然后递给对方。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紧接着跳黄浦江的心都有了。
戚少商!居然是他!!他不是在家养伤吗?对哦,都两个月了,什么伤好不了啊!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也瞬间面瘫。
总是在报纸上批判我,想必他对“顾惜朝”这三个字也没有任何好印象。
我的死对头竟然是他!我居然还收了他的书,坐了他的车,还听他说什么相逢即是朋友!我预感,上了他的贼船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我看到他捏着我的名片的手在轻颤,我更干脆,刷刷刷把他的名片扯个粉碎,手一扬,优雅的抛了个天女散花。
然后他僵住的脸动了动,抽筋了。
我忍住内心想狂笑的冲动,保持冷酷到底的表情,扬长而去。
(三)
第二天上午,我翻开刚送来的报纸,果然,几乎各大报的头版头条都是昨天息氏药行的风波,那个什么神虫和日本人打成一团的英姿也频频现于报端,左看右看,这家伙还挺上相的!
只有我们《申报》的头条是新任团长的独家访问,我预感,今天的《申报》又可以大卖,我的国计民生有希望了!
我美滋滋的翻着报纸,要闻版、社会新闻版、时评版,接着是我不怎么感兴趣的文娱版,平时我都是扫两眼直接跳过,但这次,我停住了。
某神虫和女明星亲密牵手的大幅照片登在了这一版最显要的位置,旁附大标题,“当红女星息红泪情事曝光——意中人原是‘九现神龙’?”。
我又翻了翻别的报纸,不出意外的,除了《申报》和《新闻报》,其他报纸的文娱版头条也都是关于他们的绯闻。
我一张张的翻,不由的默念出每家报道的标题,“战地神龙热恋上海滩第一美女”,“平民记者攀上当红女星”,“记者勇斗恶徒所为何物——美女还是家财?”“女明星家底殷实,穷记者从此‘嫁入豪门’”!!!
嫁——入——豪——门!!!哈哈哈——要不是编辑部人多,我顾及自己的形象,我真想捶桌子狂笑!
戚少商,你也有今天!!哈哈哈——不行了,忍不住了,我竖起一张报纸挡住脸,趴在桌子上……
正当我尽量不出声的笑得肚皮要抽筋的时候,我的桌子“咚咚”的响了两声,我赶紧憋住呼之欲出的笑,放下报纸抬头看,是主编。
“小顾,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
看着主编关切的神情,我惭愧了一秒钟,深呼吸一口,“我没事!”
“没事就好,赶快收拾收拾去虹桥机场!”总编利落的下达命令。
“去机场?”又是哪位军政要员来上海了吗?
“那里出事了,听说有两个日本军官开车冲进机场挑衅,还开枪打死一名保安人员!”
混蛋小日本!我怒火中烧,拳头紧握。
总编接着说,“然后我方还击,击毙了那两个日本军官!”
“干得好!”我不由的赞道,然后马上想到日本人惯用的伎俩,这,一定是他们蓄意制造的开战口实!
我迅速赶到虹桥机场,机场大门外已经戒严,一名持枪军警气势汹汹的拦住我,我出示了记者证,他才指指里面,说,“大厅一楼左转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很多来自上海各大报刊的记者,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有在这里坐等当局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下意识的左看右看,这里很多同行我都认识,当然,那不过是因为大家经常一起出席新闻发布会,混个脸熟而已。同行之间的竞争是很激烈的,尤其是我们《申报》和《新闻报》,两家报馆同在一条街,隔着一个路口斜斜对望,如此近的距离,我们和《新闻报》的记者即使彼此相识,却从无业务上的往来。
我看到《新闻报》今天派来的记者是阮明正,做我们这行的女人不多,毕竟整天东奔西跑风吹日晒的,女孩子即使有能力也未必有这个体力。
所以我很佩服阮明正,但是看到她,我的心里还是一阵失落。
那条神虫不是已经伤好了吗?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件他都不来?难道是因为今天文娱版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他觉得没脸见人?
话说回来,那些报道真的很过分,换成是自己被说成那个样子,我一把火烧了那些报馆的心都有了。
我突然间发觉,我竟然因为见不到我的死对头而失落!我是不是疯了?!
我正忙着赶走脑子里这个荒唐想法的时候,几名负责人走进来坐到主席台上。
中间那个带眼镜精瘦精瘦的家伙是外交部驻沪特派员,那一副细弱不经风的身板,顶着两个酒瓶底文绉绉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作风强悍的外事人员,所以我几乎都能猜到他会讲什么。
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总编告诉我的没什么出入,接着他说,“这件事政府会和日本方面进行协商,共同达成处理意见。”
协商?日本人会跟你协商?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又说,“此事关系重大,所以,请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注意,对此事的报道须注意尺度,不要过分渲染,尽量低调一些。”
低调!又是低调!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我们还要忍?
“没有这个必要!”我忍无可忍,嚯的站起来,“为什么要低调?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和将来要报道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可遮掩?这件事分明就是日本人的阴谋,日本人早就想进攻上海,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借口,这件事我们低调日本人就会放弃他们蓄谋已久的计划吗?不可能的,我们根本避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到了这种地步,难道政府还没有准备对抗日本人吗?从‘一二八’淞沪抗战到现在,上海人都憋了一口气,政府、军队也憋了一口气,难道还不到一雪前仇的时候吗?”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钟,我屏住呼吸,片刻后,同行们七嘴八舌的炸开了锅。
“顾先生说的对!我也想问一下,政府对日本人究竟是什么态度?”
“如果日本人武力进攻上海,政府将如何应对?”
“日本在上海不断增兵,政府在军事有什么准备吗?”
“华北已经岌岌可危,政府有多少把握保住上海?”
……
面对如此群情激愤和声声质问,小眼镜脑门上开始冒汗,伸出手颤抖着指着我们,“你们……你们这群记者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如此军国大事岂是儿戏?你们以为动动笔杆子说说大话就能解决得了吗?政府自有政府的主张,我们的一切决策都是从国之大局、民之利益出发,你们新闻界人士,本应是政府之喉舌,如今你们不仅不配合反而处处作对添乱!你们口口声声说爱国,如此便是你们爱国心之表现吗?”
小眼镜口才不错,只可惜——“你错了!”我大声反驳,“我们不是政府的喉舌,而是民众的喉舌!的确,我们文人的一支笔撑不起家国天下,但是我们的笔下有人命关天,有是非曲直,有毁誉忠奸!我们不是任何权力者的应声虫,我们的责任是为民请命,通达民众之呼声;是传扬真理,于混沌中指清明;是鼓舞民心,于黑暗中指光明!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我们手中一支笔,担得起公理道义,撑得起民族精神!民族精神不倒,我们的国家就不会亡!”
“说得好!!”浑厚男中音突兀的响起,前不久才见过面的帅叔一身军装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步跨进门迈上主席台,一双鹰眼往记者席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到我头上,“各位新闻界的朋友,我顾裕名今天代表政府和军方向大家宣布,上海之安危关乎国家之存亡,政府已有全面准备、精心部署,请民众放心,上海若有万一,我军势必全力以赴保其周全。当然,一些消息涉及军国机密,在这里不便透露,但是我保证,日寇胆敢进犯,我军誓当与之决一死战!”
“好!!!”齐齐的叫好声伴着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小眼镜和他旁边那几位机场负责人缩在坐位上不说话了,帅叔冲我点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赞赏,不少同行也回过头,对着我边笑边鼓掌。
我站在同行当中,格外的鹤立鸡群,被人赞赏的感觉很好,我却仍然感到失落。
那一刻的气势如虹慷慨激昂,此时的喝彩欢声风光无限,我那个死对头却看不到。
如果他在场,我一定得意洋洋的给他一个胜利的微笑,要他知道,他错了!我不是他所批评的那样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良知败坏、冷血无情,虽然有时候我的确年轻气盛、目中无人、无理取闹,但是,我一样是个有责任感、为国为民的好记者!可惜……
记者会结束了,帅叔和外事办、机场的官员商讨国家大事去了,同行们一个个散去,我看到了阮明正,忽然,莫名其妙的嘴巴快过大脑的喊道,“阮小姐,请等一下!”
阮明正狐疑的看着我,而我,有些尴尬,但是,喊都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走上前去,问道,“阮小姐,那个……戚先生为什么没有来?这么大件事……啊,我的意思是……”我猛然发现,这样问很容易让她误解,以为我看不起她,以为我觉得这种大事件她一个女人不配来,所以我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戚先生伤已经好了,为什么还没有上班?”
说完我很想打自己一嘴巴,他上不上班关我什么事!
幸好阮明正并未介意我的唐突,反而叹了一口气,“大当家他——”说到“他”字时,她的眼神中有一种悠然神往,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失落。
他的同事叫他“大当家”?这个称呼真是有趣。想想也是,他一直都是《新闻报》的“台柱”来着。
“他今天向主编请调,去华北前线!”
我终于明白阮明正为什么失落了。伤才好这么快又要上前线,这个家伙,难不成是个战争狂?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前线,他怎么就这么趋之若鹜?我跟他还来得及正面交锋一拼高下,他就要走了?岂有此理!!
“他已经走了吗?”我问。
“还没有,还有些手续要办。”阮明正继续黯然的说,“本来我们已经劝服大当家留下了,可是,他看了今天的报纸,他说他对上海新闻界很失望,他觉得还是去前线更适合他……”
果然,是那些该死的报道惹的祸!昨天被我毫不留情的撕了名片,今天又在报纸上被人那样诋毁,他一定备受打击。
但是如果今天他来了,看到我们这么众志成城为民请命,也许会改变主意的吧?可惜……。
于是我对阮明正说,“你回去后一定要把刚才的情况说给他听。”
阮明正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爽朗的笑笑点点头,忽而又问,“顾先生,你和大当家很熟吗?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事?”
我给了她一个自认为很深奥的笑容,“我怕少了个对手,今后的日子太无聊!”
我不知道阮明正回去后有没有对他说那时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的同事们能不能说服他留下,说到底,这些根本不关我事,他喜欢到战场上挨枪子是他自己的事,我从此少了一个对头我更应该偷笑才对。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的工作依然忙碌,我根本无暇去想一个跟我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的闲事,更何况我现在正被一伙青帮弟子追得满上海乱跑。
我知道青帮势力很大得罪不得,也知道青帮的头头杜月笙其实是个坚定的抗日派,算是个爱国分子,但黑社会就是黑社会,欺压良民的事我无法视而不见,谁叫我那么恰好的路过,手里还有照相机呢?
所以我不可避免的被他们追赶,本来要打架我绝对不输他们,只是万一不经意失手打死打残一两个,我的结果,好的卷铺盖离开上海,坏的便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只在上海生活了一年的我很难做到对每条街道都熟悉,尤其是在租界之外,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堵进了墙角。
一伙人高马大的青帮弟子凶神恶煞的向我逼近,我无路可退,只有捏紧拳头准备给他们点颜色。
一个家伙扑上来,我就知道他们的首要目标一定是我的相机,我迅速把相机掩到身后,腾出一手准备和他过招,然而一拳还没打出去,一声高亢的正义感十足的“住手!”让我和黑社会都愣了一下。
居然是他!这叫什么?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他仍是那身朴实的工头装扮,留着落魄文人似的胡茬子,一脸革命者的正气,趁我们发呆的时候,一个箭步蹿上来,摆出一副标准的英雄救美的姿态挡到我面前。
我摸了摸脸,美是挺美的,可也不需要你这个英雄来救好不好!!我气愤,我极度气愤!我很想飞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