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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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使人感觉老得很快。再不然可能有人天生老成,不和正常长大的人做对比的话就想不到这点。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可能让…卢·维第埃就属于让人觉得比实际年轻的那类人。
他走出门按了电梯按钮。他一边等电梯,一边锁上房门。电梯悄无声息地打开,向走廊投出一片光亮。
他走进电梯,按了到底层的按钮。他们早晚会抓住他,这一点是肯定的。他迟早会露出破绽,他们就能追踪到他了。问题是在此之前,还有多少个受害者会被杀死、剥去面皮?
电梯停住,门口出现圣罗马公园优雅的大理石走廊。弗兰克透过玻璃大门,看到已经有辆警车在等他。他们赶来的速度真快,可能原先就在附近转悠。看门人看到他,在玻璃门房里冲他点了点脑袋。弗兰克走到他面前。
“早上好,奥塔伯先生。”看门人用法语问候道。
弗兰克也用法语问候了他。
“您昨晚回来后,有人给您送来了这个。”门卫递给他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上面没有邮票,只是简单地用墨水写着他的名字。
“谢谢,帕斯卡。”
“不客气,先生。”
弗兰克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他打开纸,一行看起来显得有点神经质,却仍旧不失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
只有小人物才固执己见。别让我改变对你的真实价值的看法。我给你留下我的地址和电话,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内森·帕克
纸张下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两个电话。弗兰克钻进汽车,不禁觉得从现在开始,有两个嗜血的疯子了。
25
警车离开蒙特卡洛,开上通往博索莱依和A8的上坡路,后者是一条连接摩纳哥和尼斯以及其他意大利地区的公路。弗兰克坐在汽车后座上。他打开窗,让新鲜空气吹进。他又看了一遍将军的信,把它塞进口袋。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景色逐个展现在他眼前,仿佛一团模糊的色彩。
帕克是一个额外的麻烦。尽管他谈论的是私人问题,但是这是个可以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并没有自吹。他的确能够从他说到的那些方面获得帮助。这意味着除了警察之外,另有一批人会用更加粗暴的方式展开调查。他们当然得隐姓埋名,但是他们无须受法律约束,所以可能会有效得多。
摩纳哥公国世外桃源般的性质并没有阻碍内森·帕克对于复仇的渴望。他年事已高,决心已定,不在乎这种做法对他的事业会造成什么后果。要是真如库柏所说,帕克的权力也许确实足以庇护他手下的人。而且要是他抓住凶手,媒体一定会把这事描述为一位悲伤父亲比警察技高一筹,终于惩治凶手的浪漫故事。美国现在正急需英雄。美国的公众舆论和政府会一路支持他。摩纳哥公国当局可能会一度感到受挫,抬不起头,不过总归只能忍辱负重地接受现实。游戏结束。
还有让…卢,又是个棘手难题。
他得想办法让他回转心意,但是又不能责怪他的软弱。主持电台节目成为名人是一回事,因为成为一个凶手唯一想与之交谈的人而声名远扬,这是另一回事。这足以令任何人崩溃。毕竟,让…卢只是一个电台主持人而已。他有一个聪明头脑,而且知道该怎么用它。他不像别的娱乐界人士一样只是外强中干的漂亮草包。至少他给人的印象不是这样。但是他完全有权利感到害怕退缩。
头疼的任务。而他们的时间正在一分钟一分钟迅速流失,公国的大人物们手里拿着秒表,正冷眼旁观。
汽车拐到右边一幢房子边停下。这是一幢倚山而建的房子,屋顶上覆盖着浓密的大柏树。房子俯瞰蒙特卡洛,从里面看出去想必风景优美。这肯定就是主持人的家了。它外面停着很多汽车,还有两辆大卡车,上面印着电视台的标志。一小群记者和摄像师包围住房子。不远处还有辆警车。记者们看到弗兰克,顿时掀起一阵骚动。前排座上的警察举起对讲机说:“杜卡洛斯,我们到了。”
铁门徐徐打开。汽车慢慢开进去,记者们涌过来,想看看车里是谁。两个警察从停着的警车里钻出来,拦住记者,不让他们跟着警车进到房子里。
他们慢慢开过一个铺着红色防滑砖的斜坡,开上车库前的车道。尼古拉斯·于勒已经等在那里。他从敞开的窗户朝他们挥手示意。
“你好,弗兰克。看到那群人了吧?”
“你好,尼古拉斯。见到了。他们一向如此。要是他们不在,我才要奇怪了呢。”弗兰克走出汽车,欣赏着房子。“让…卢·维第埃挣得肯定不少,才养得起这么大的房子。”
“这房子可说来话长了。”于勒微笑了起来,“你看到报纸了吗?”
“没有,我还是让给你看吧。”
“几乎每家报纸都提到这事了。让…卢继承了这幢房子。”
“有钱的亲戚。”
“并不是亲戚。听起来像个童话故事,不过他是从一个有钱寡妇那里继承这幢房子的。他救了她的狗。”
“她的狗?”
“对。几年前,在赌场广场。老太太的狗挣脱了,跑上马路。让…卢扑过去把它从车轮下救了出来。他差点为这送了命。老太太痛哭流涕,对他感激得又搂又亲。几年之后,有个公证人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这才知道自己继承了什么。”
“不赖啊。我以为这类事只发生在迪斯尼的电影里呢。我估摸这地方至少值两百万美元。”
“加上这里的地价,有三百万美元。”
“真不错。对了,我们该执行任务了吧?”
于勒冲身后点点头,“他在里面,走吧。”
他们穿过院子,走过房子右侧的一丛红花。花丛后面有一个院子,里面有个游泳池。游泳池不大,不过至少比浴缸强。
让…卢和毕加罗正坐在青藤缠绕的凉亭下一张桌子边。桌上摆着没有吃完的早餐。经理的出现明白地暗示着让…卢的状况。显然毕加罗对他的摇钱树忧心忡忡。
“你好,让…卢,毕加罗先生。”
毕加罗好像松口气似的站起来。强援来了。而让…卢看起来非常窘迫,甚至不愿意看他们的眼睛。
“早上好,先生们。我正在劝让…卢……”
弗兰克迅速打断他。他想先不提这个话题,免得让…卢感到压力。他现在很脆弱,弗兰克希望先让他放松一点,再提到正事。
“我看到的是咖啡吗?”
“是……”
“是只给主人喝,还是可以给陌生人也尝点呢?”
于勒和弗兰克坐下,让…卢从身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主持人从热水壶里倒了些咖啡出来,弗兰克仔细地看他做这些事。从他的脸色来看,他显然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他的压力很大,弗兰克能够看得出来。不过他不应该也不能放弃,必须让他知道这一点。
于勒把咖啡凑到嘴边。
“嗯,不错。我们在总部要是有这样的咖啡喝就好了。”
让…卢没精打采地笑了一下。他目光迷离,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尤其是弗兰克的。毕加罗又坐了下来,选择了最远的椅子。他表明自己打算保持距离,把难题留给他们对付。气氛颇为沉闷。弗兰克决定单刀直入。
“让…卢,你有什么问题吗?”
主持人终于攒足了力量看着他的眼睛。弗兰克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恐惧。只有疲倦和担忧。也许他是在担忧自己力不从心,但显然并不是因为害怕。让…卢移开目光,说出可能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问题很简单,我受不了了。”弗兰克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听着。他不想让对方觉得是在接受调查。“我没料到这些事情。每次我听到电话上那个声音,我都仿佛老了10岁。而且一想到和我说完话,那个人就……就……”
他好像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说下去。谁都不想展现出自己的脆弱,让…卢在这方面显然和大家一样。
“……去做了他做的那些事。这让我难受极了。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找我呢?为什么他要给我打这些电话呢?我再也不可能正常生活了。我像个罪犯一样被关在房子里,每次靠进窗口都会听到那些记者喊我的名字。我不能出门,因为一出去就被人围着问各种问题。我再也受不了了。”
“可是,让…卢,”毕加罗打断了他的话,插嘴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你现在大大出名了。你已经是欧洲最有名的人之一了。每个电台都想挖你去。所有报纸都在谈论你。我们已经接到了无数想拍电影的制片人发来的邀请……”
于勒严厉地瞪了他一眼,止住他的话头。弗兰克觉得他是最糟糕的那类混蛋。一个爱财如命的家伙,为了赚钱不顾一切。让…卢激动地站起身来。
“我希望自己因为与人们交谈而得到赏识,不想靠和杀手对话出名。我知道记者们。他们别的话题都扯完以后,就会开始挖掘我正在问的这个问题:为什么找到我?如果他们找不到答案,就会胡乱编造,那将会毁了我。”
弗兰克了解新闻界的那一套,他对此非常赞同。他对实话实说的让…卢感到一丝钦佩。
“让…卢,事情一贯如此。你很聪明,我没法让你相信事情会有所变化。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是突如其来。但是谁又能料到它们呢?我半辈子都在追捕凶手,但是我想要是换了我是你,肯定也会感到担心,做出同样的反应。但是你不能放弃,至少现在不能。”弗兰克阻挡住对方虚弱的反抗,“我知道这也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能早点破案,这事可能早就结束了。但是我们也无计可施。那个人还没被抓到,只要他还逍遥法外,他就只会干一件事:继续杀人。我们必须阻止他。”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坐在麦克风前面,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等那个声音。”
弗兰克垂下头。等他再抬起头时,于勒发现他眼中闪着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光芒。
“有时你在生活中寻求一些事物,有时则是事物在寻求你。你无法选择,可能甚至不想要它们。但是它们还是到来了,使你从此走上不同的道路。这时,你可以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逃跑,把它抛在脑后,你也可以选择留下,面对它们。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只有你能决定将来是好是坏。有三个人已经被残忍地杀死了。如果你不帮助我们,更多的人可能死去。要是你同意帮忙,这可能会毁掉你,但是,事后你总会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来恢复。要是你逃跑了,你也一样会被毁掉,而过后悔恨之情会纠缠你的余生。每天你都会觉得更加痛苦……”
让…卢慢慢坐下。他们面前的蓝天和大海仿佛都变得寂静无声。
“好吧。我照你说的话做。”
“你会继续做节目吗?”
“会。”
于勒在椅子里松弛下来。毕加罗忍不住做了一个满意的姿势。弗兰克从那个简单、低声的回答里,仿佛听到时钟又开始滴答作响的第一声。
26
弗兰克陪于勒走回汽车,把让…卢和毕加罗留在游泳池的桌子边。他们走了以后,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的经理对刚才的危险还后怕不已,他亲热地搂着让…卢的肩膀。他希望主持人感到他的存在,并像拳击教练鼓励失利的拳击手振作起来重新上阵般,对他的耳朵低语种种建议。
弗兰克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没有错。他的工作使他磨炼了像动物一样判断人本性的本能。现在他并没有失去这种能力。显然,你不能自作主张地停止当一只猎犬。
你不能把方楔子打进圆洞……对他,毕加罗或者其他人都是一样。
于勒打开标志车门,但是他站在门口并不进去,而是欣赏着他们下面辉煌的美景。他看起来并不愿意回到调查中去。他转向弗兰克。美国人从他眼中看出,他急需一场安心、无梦的睡眠,没有黑衣人影,也没有在他耳中低语“我杀……”的声音让他从比噩梦更可怕的鬼影纠缠中惊醒。
“你对付那孩子真是高明极了……对我和对他都是。”
“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次调查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着你啊。别觉得我不知道这点。我请你帮忙,本想借机帮助你,可实际上我才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短短几天内,随着命运带来的这些戏剧性的大大小小的时刻,他们俩的角色对调了。这些时刻不断来临,命运仿佛在嘲笑他们。
“尼古拉斯,不是这样。至少不完全是。可能这个家伙的精神状态会传染,我们也都变疯了。但是,要是为了抓住他只能这样,那么我们就没有选择,直到这事完结。”
“你说的都对,只有一个问题……”于勒钻进汽车,发动了马达。
“什么?”
“一旦你接受疯狂,你就无法摆脱它。你自己这样说过,还记得吗?弗兰克?我们是小恐龙,只是小恐龙而已……”
他关上门,转动钥匙,开动汽车。街上的警察帮他们打开自动门。弗兰克目送汽车开上斜坡。尼古拉斯亮起刹车灯,拐上大街开走。弗兰克和于勒谈话时,送他来的警察们站在汽车边上,边聊天边等待。弗兰克钻进后座。两个年轻警察也进了汽车,前排座的警察探询地看着他。
“去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