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乱世佳人)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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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法了,是不是?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我只想告诉你,免得你老是纳闷,不知是怎么
一回事。你那次生病,倒完全是我的过错,我站在你的房门口,希望你叫我,可是你却没有
叫,于是我感到自己太傻了,反正一切都完了。〃他停了停,眼睛越过她看着更远的地方,
就像艾希礼时常做的那样,仿佛远处有他看不见的什么东西。而她只能默默无言地看着他那
张沉默的脸。
“不过,那时候邦妮还在,我觉得事情毕竟还是有希望的。
我喜欢把邦妮当作你,好像你又成了一个没有战争和贫困折磨的小姑娘。她真像你,那
么任性,那么勇敢快乐,兴致勃勃,我可以宠爱她,娇惯她就像我要宠爱你一样。可是
她有一点跟你不一样她爱我。于是我很欣慰能够把你所不要的爱拿来给她。……等到她
一走,就把一切都带走了。〃思嘉突然感到很为他难过,难过得连她自己的悲伤,以及因不
了解他说这些话的用意而感到的恐惧,全都忘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替别人感到难过而
不同时轻视这个人,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理解另一个人呢。她能够了解他的精明狡诈
跟她自己的那么相像,以及他因为生怕碰壁而不肯承认自己的爱那样一种顽固的自尊心。
“哎,亲爱的,〃她走上前去说,希望他会伸出双臂把她拉过去抱在膝上。〃亲爱的,我
的确对不起你,但是我会全部补偿你的!我们会过得很愉快,因为我们已经彼此了解,而且
瑞德看着我,瑞德!我们还可以还可以再要孩子不像邦妮,而是〃”
不,谢谢你了,〃瑞德说,仿佛拒绝一片面包似的。“我不想象自己的心去作第三次冒险了
。〃“瑞德,别这样说话嘛,唔,我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呢?
我已经告诉你我多么对不起”
“亲爱的,你真是个孩子。你以为只要说一声'对不起',多年来的过错和伤害就能补偿
,就能从心上抹掉,毒液就能从旧的伤口消除干净。……把我这块手帕拿去,思嘉。在你一
生无论哪个危机关头,我从没见过你有一条手帕呢。〃她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然后坐下
。看来很显然,他是不会搂抱她的。她开始清醒地意识到,他所说的关于爱她的话,实际上
毫无意义。那已经是你陈年旧事,可他还在盯着它,仿佛他从没经历过呢。这倒是令人吃惊
的。他用一种近乎亲切的态度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沉思的神色。
“你多大年纪了,亲爱的?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二十八岁,〃她沉闷地回答,因手帕
捂在嘴上显得闷声闷气的。
“这年纪不算大嘛。你得到整个世界却丢掉了灵魂时,还很年轻呢,是不是?别害怕。
我不是说因为你跟艾希礼的事,你将被打入地狱,受到惩罚。我这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罢了。
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一直想要的是两样东西。一是要艾希礼,二是尽量赚钱好任意践
踏这个世界。好,你现在已经够富裕了,可以对这个世界呼三喝四,而且也得到了艾希礼,
如果你还要他的话。可是如今看来,似乎这一切还不够吧。“她感到害怕,但并非由于想起
了地狱的惩罚。她是在思忖:“我的灵魂其实就是瑞德,可是我快要失掉他了。而一旦失掉
他,别的东西就无关紧要了。不,不论是朋友或金钱或任何东西,都无关紧要。只要有
他,我哪怕再一次受穷也不在乎。不,我不在乎再一次挨冻,甚至饿肚子。但是,他不可能
真是那个意思啊,他决不可能!〃于是,她擦擦眼睛,万分焦急地说:“瑞德,既然你
曾经那样爱过我,你总该给我留下点什么吧?〃“我从中只发现还有两样东西留下来,那是
你最憎恨的两样东西怜悯和一种奇怪的慈悲心。〃怜悯!慈悲!〃啊,我的天哪,〃她绝
望地想,什么都行,除了怜悯和慈悲。每当她对别人怀有这两种情感时,必然有轻视跟它们
相连在一起。难道他也在轻视她了?只要不是这样,什么都心甘情愿呢。哪怕是战争时期那
种冷酷的嘲讽,哪怕是促使他那天夜里抱她上楼的病狂劲儿,抓伤她身体的那些粗暴的手指
,或者,她如今才明白是掩藏着热爱的那种拖长声调的带刺的话所有这些,都比轻视好
多了。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有这种与他本人无关的慈悲心,可是它明明在他脸上流露出来!
“那么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彻底把它毁了你再也不爱我了?〃“是这样。〃”
可是可是我爱你呢,〃她固执地说,好像是个孩子,她依然觉得只要说出自己的期望就
能实现那个希望似的。
“那就是你的不幸了。”
她急忙抬起头来,看看这句话背后有没有玩笑的意味,但是没有。他是在简捷地说明一
个事实。不过这个事实她还是不愿意接受不能接受。她用那双翘翘的,眼睛看着他,眼
里燃烧着绝望而固执的神情,同时她那柔润的脸颊忽然板起来,使得一个像杰拉尔德那样顽
强的下颚格外突出了。
“别犯傻了,瑞德!我能使”
他扬起一只手装出惊吓的样子,两道黑眉也耸成新月形,完全是过去那个讥讽人的模样。
“别显得这样坚定吧,思嘉!我被你吓坏了。我看你是在盘算着把你对艾希礼的狂热感
情转移到我身上来,可是我害怕丧失我的意志自由和平静呢。不,思嘉,我不愿意像倒霉的
艾希礼那样被人追捕。况且,我马上就要走了。〃她的下颚在哆嗦了,她急忙咬紧牙关让它
镇定下来。要走?不,无论如何不能走!没有他生活怎么过呢?除了瑞德,所有对她关系重
大的人都离开她了。他不能走。可是,怎么样才能把他留住呢?她无法改变他那颗冰冷的心
,也驳不回那些冷漠无情的话呀!
“我就要走了。你从马里塔回来的时候我就准备告诉你的。〃“你要抛弃我?““用不
着装扮成一副弃妇的模样嘛,思嘉,这角色对你很不合适。那么我看,你是不想离婚甚至分
居了?好吧,那我就尽可能多回来走走,免得别人说闲话。”“什么闲话不闲话!〃她恶狠
狠地说。〃我要的是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不行,“他说,口气十分坚决,仿佛毫无商
量的余地。刹时间她几乎要像个孩子似的号啕大哭了。她几乎要倒在地上,蹬着脚跟叫骂起
来了。好在她毕竟还有一点自尊心和常识,才克制自己。她想,如果我那样做,他只会轻视
,或者干脆袖手旁观。我决不能哭闹;我也决不起求。我决不做任何叫他轻视的事,他很尊
重我,哪怕哪怕他不爱我也罢。
她抬起下巴,强作镇静地问:
“你要到哪里去?”
他回答时眼中隐约流露出赞许的光采。
“也许去英国或者巴黎。但也可能先到查尔斯顿,想办法同我家里的人和解一下。
““可是你恨他们呢!我听你常常嘲笑他们,并且〃他耸耸肩膀。
“我还在嘲笑不过我已经流浪得够了,思嘉。我都四十五岁了一个人到了这个
年龄,应该开始珍惜他年轻时轻易抛弃的那些东西。比如家庭的和睦,名誉和安定,扎得很
深的根基等等啊,不!我并不是在悔过,我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从不悔恨。我已经好好享
受过一阵子那么美好的日子,现在已开始有点腻烦,想改变一下了。不,我从没打算要
改变自己身上的瑕疵以外的东西。不过,我也想学学我看惯了的某些外表的东西,那些很令
人厌烦但在社会上却很受尊敬的东西不过我的宝贝儿,这些都是别人所有的,而不是我
自己的那就是绅士们生活中那种安逸尊严的风度,以及旧时代温文雅的美德。我以前过
日子的时候,并不懂得这些东西中潜在的魅力呢〃思嘉再一次回忆起塔拉农场果园里的
情景,那天艾希礼眼中的神色跟现在瑞德眼中的完全一样。艾希礼说的那些话如今清清楚楚
就在她耳边,好像仍是他而不是瑞德在说似的。
她记起了艾希礼话中的只言片语,便像鹦鹉学舌一般引用道:“它富有魅力像古希
腊艺术那样,是圆满的、完整的和匀称的。〃瑞德厉声问她:“你怎么说这个?这正是我的
意思呢。〃“这是这是艾希礼从前谈到旧时代的时候说过的。“他耸了耸肩膀,眼睛里
的光芒消失了。
“总是艾希礼,〃他说完沉思了片刻,然后才接下去。
“思嘉,等到你四十五岁的时候,你也许会懂得我这些话的意思,那时你可能也对这种
假装的文雅、虚伪的礼貌和廉价的感情感到腻烦了。不过我还有点怀疑。我想你是会永远只
注意外表不重视实质的。反正我活不到那个时候,看不到你究竟怎样了。而且,我也不想等
那么久呢。我对这一点就是不感兴趣。我要到旧的城镇和乡村里去寻找,那里一定还残留着
时代的某些风貌。我现在有怀旧的伤感情绪。亚特兰大对我来说实在太生涩太新颖了。〃”
你别说了,〃思嘉猛地喊道。他说的那些话她几乎没有听见。她心里当然一点都没有接受。
可是她明白,不论她有多大的耐性,也实在忍受不了他那毫无情意的单调声音了。
他只好打住,困惑不解地望着她。
“那么,你懂得我的意思了,是吗?〃他边问边站起身来。
她把两只手伸到他面前,手心朝上,这是一个古老的祈求姿势,同时她的全部感情也完
全流露在她脸上了。
“不,〃她喊道。〃我唯一懂得的是你不爱我,并且你要走!
唔,亲爱的,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呢?〃他迟疑了一会,仿佛在琢磨究竟一个善意的
谎言是不是终久比说实话更合乎人情。然后他耸了耸肩膀。
“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
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
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也许,假如我还年轻一
点〃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相信那种纯属感情的说法,说是一
切可以从头开始。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能终生背着谎言的重负在貌似体面的幻灭中过日子。
我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同时又对你撒谎,而且我决不能欺骗自己。就是现在,我也不能对你
说假话啊!我是很想关心你今后的情况的,可是我不能那样做。〃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
轻松而温柔地说:“亲爱的,我一切都不管了。〃她默默地望着他上楼,感到嗓子里痛得厉
害,仿佛要窒息了。随着楼上穿堂里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觉得这世界上对她关系重大的
最后一个人也不复存在了。她此时才明白,任何情感或理智上的力量都已无法使那个冷酷的
头脑改变它的判决。她此时才明白,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尽管有的说得那么轻松。她
明白这些,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坚强不屈、毫不妥协的品质所有这些品质她都
从艾希礼身上寻找过,可是从没找到。
她对她所爱过的两个男人哪一个都不了解,因此到头来两个都失掉了。现在她才恍惚认
识到,假如她当初了解艾希礼,她是决不会爱他的;而假如她了解了瑞德,她就无论如何不
会失掉他了。于是她陷入了绝望的迷惘之中,不知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个人是她真正了解
的。
此刻她心里是一片恍恍惚惚的麻木,她依据期的经验懂得,这种麻木会很快变为剧痛,
就像肌肉被外科医生的手术刀突然切开时,最初一刹那是没有感觉的,接着才开始剧痛起来。
“我现在不去想它。〃她暗自思忖,准备使用那个老法宝。
“我要是现在来想失掉他的事,那就会痛苦得发疯呢。还是明天再想吧。”“可是,”
她的心在喊叫,它丢掉那个法宝,开始痛起来了,〃我不能让他走!一定会有办法的!〃“我
现在不想它,〃她又说,说得很响,试着把痛苦推往脑后,或找个什么东西把它挡祝〃我要
怎么,我要回塔拉去,明天就走,〃这样,她的精神又稍稍振作起来了。
她曾经怀着惊恐和沮丧的心情回到塔拉去过,后来在它的庇护下恢复了,又坚强地武装
起来,重新投入战斗。凡是她以前做过的,无论怎样请上帝保佑,她能够再来一次!
至于怎么做,她还不清楚。她现在不打算考虑这些。她唯一需要的是有个歇息的空间来
熬受痛苦,有个宁静的地方来舔她的伤口,有个避难所来计划下一个战役。她一想到塔拉就
似乎有一只温柔而冷静的手在悄悄抚摩她的心似的。她看得见那幢雪白发亮的房子在秋天转
红的树叶掩映中向她招手欢迎,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