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乱世佳人)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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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现在它成了崇拜的对象。和它有关的一切都成为神圣的了。比如为它而献身的死者的坟
墓,打仗的战场,破碎的战旗,交叉着挂在大厅里的战刀,褪了色的前线来信。参加过战斗
的老战士,等等。这些女人对先前的敌人决不帮助,不接待,不留宿,现在思嘉也被划到敌
人里边去了。
在这个由形形色色的人出自政治形势的需要而结合在一起的社会里,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钱。他们之中,许多人在战前从来没有在手里一次拿过二十五块钱,现在却恣意花钱
,其奢侈程度在亚特兰大是前所未有的。
在政治上,共和党人掌权,亚特兰大进入一个浪费和讲排场的时期,庸俗与罪恶被表面
上的文雅微微地遮掩着。很富的人和很穷的人之间差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明显。居高位
者对不幸运的人毫不关心。黑人当然除外。他们的一切都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学校,最好
的住宅,最好的衣服,最好的娱乐,因为他们掌握着政权,每一张黑人选票都是起作用的。
至于新近陷于贫困的亚特兰大,他们可以挨饿,或者栽倒在大街上,刚刚富起来的共和党人
是完全无动于衷的。
在这庸俗的浪潮中,思嘉处于领先的地位,她刚结了婚,打扮得花枝招展,又有瑞德的
钱做坚强的后盾。当时的情况是合乎她的口味的:人人都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己,妇女的衣着
过于华丽,家里的陈设都过于讲究,珠宝太多了,马匹太多了,食品太多了,威士忌太多了
。思嘉有时也静下来想一想,她知道如果严格地用母亲爱伦的标准来衡量,那么她新近结交
的这些女人都不是正经人。但是自从很久以前,她在塔拉站在客厅里,决心做瑞德的情妇以
来,已经屡次违反母亲爱伦的上等人的标准,所以现在也就觉得良心上过不去了。
严格说来,这些新朋友也许不能算是先生和女士,但是他们和瑞德在新奥尔良交的朋友
一样,都是很有意思的人。这些人比她以前在亚特兰大认识的性情压抑、喜欢读莎士比亚,
常去教堂的那些朋友,有趣得多了。除了度蜜月时那段短暂的时间外,她很久没有感到乐趣
了。也很长时间没有安全感了。现在生活安定了,她想跳舞,她想玩,她想放荡,她想大吃
大喝,她想穿绸缎,她想睡在柔软的羽毛床上,或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这一切她都做到了。
瑞德全让她由着性子干,并且觉得很有趣,她现在也摆脱了幼年时代的束缚,甚至摆脱了受
穷的顾虑,于是她就要实现她过去常常抱有的一种奢望了,这奢望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
么,谁不赞成,就叫他见鬼去。
思嘉完全陶醉了,她的心情与赌徒、骗子、彬彬有礼的女冒险家、一切靠耍心眼儿制胜
的人一样,这种人活在世上,对于有组织的社会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思嘉真是想说什么
,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那种傲慢的态度已经快膨胀得无边无际了。
思嘉对待新结识的共和党人和投靠北方的人也是蛮横无礼的,但是她对北方驻军的军官
及其家属比对任何其他人都更为粗暴,更为傲慢。流入亚特兰大的,有各式各样的人,唯有
军人,她是既不接待,也不欢迎的。她甚至故意显得对他们不礼貌。蓝军装意味着什么,不
光是媚兰一个人不会忘记。
对思嘉来说,那军装和那金黄色的钮扣永远意味着围城的恐怖气氛,逃难的可怕经历,
意味着掠夺,焚烧,意味着极度穷困的生活和在塔拉的艰苦劳动。现在她有钱了。而且结交
了州长和许多显要的共和党人,社会地位稳固了,就有资本对每一个穿蓝军装的人无礼了,
她的确对他们无礼了。
瑞德一有次漫不经心的对她说,在他们家聚会的男客中,大部分人不久在前还穿着蓝军
装。思嘉却反驳说,北方佬只要不穿军装,就不像是北方佬了。瑞德答道:“你真固执得可
爱,〃耸了耸肩膀,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思嘉因为讨厌驻军穿的笔挺的淡蓝军装,就特别喜欢怠慢他们,因为她这种态度实在使
他们和驻军的家属都要感到惊愕的,因为她们大都是文质彬彬有教养的人,她们在这怀有敌
意的异乡感到很孤独,盼着回到北方去,而且为不得不维护那个无赖的统治而感到有些惭愧
。这些人肯定比和思嘉来往的那些人强。驻军军官的太太们看着活跃的巴特勒太太竟然把红
头发的丑陋的布里奇特·;弗莱厄蒂一类的女人当做挚友,而故意怠慢她们,自然是感到迷惑
不解的。
然而就连思嘉视为挚友的女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过她们是心甘情愿的。对她们来说
,思嘉即象征着财富与风度,体现着旧的制度,包括旧的人物,旧的家庭,旧的传统,等等
,而她们正殷切地希望和这些旧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她们所向往的那些旧家庭恨不得把思嘉
赶出去,但是新兴的达官贵人的太太们对于这一点,是全然不知的。她们只知道思嘉的父亲
当年是个大奴隶主,她的母亲来身萨凡纳的罗拉毕德家族,她的丈夫是查尔斯顿的瑞德·;巴
特勒。对她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旧的社会集团鄙视她们,对她们不回访,在教堂里只对
她们冷淡地点着致意,她们一心想打入这样的一个旧的社会集团,就用得着她这块敲门砖。
事实上,思嘉还不光是她们进入社会的的一块敲门砖。她本来并不引人注目,只是刚刚发迹
。对她们来说,她就是社会的体现。她们本人也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的女士,因此她们看不
清楚思嘉这一套虚假的外表,思嘉自己也看不清楚。她们是按照思嘉对自己的看法来看待的
,因此,在她面前忍气吞声。她摆架子,她施恩惠,她发脾气、她耍态度,她当面对人粗暴
无礼,她毫不客平地指责人家的缺点,这一切,她们都忍受了。
她们因没有根基,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因此特别希望显得文雅,不敢发火,也不敢顶嘴
,生怕人家说没有女士的风度。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们也要像个女士的样子。她们装出一
副非常娇嫩谦恭与天真的模样。只要听听她们说的话,你会觉得她他与罪恶的下层社会既无
联系,也不了解。红头发的布里奇特·;弗菜厄蒂皮肤白皙,娇嫩怕晒,操着柔和的爱尔兰口
音,谁也想不到她竟会盗走父亲暗中收藏的财物,来到美国,在纽约一家饭店里做女招待。
看一看西尔维亚(原叫萨迪·;贝尔)·;康宁顿和玛米·;媚特那多愁善感的样子,谁也不会想
到前者是在父亲在鲍厄里开的酒店楼上长大的,忙时还要帮着照看酒吧,谁也不会想到后者
据说本是她丈夫开的妓院里的一个姑娘。现在她们都成了娇滴滴的宝贝了。
男人们虽然会赚钱,却不善于学习新的生活方式,或者说他们可能对新绅士们向他们提
出的要求还不够耐心。他们在思嘉的宴会上喝酒喝得实在太凶了,宴会之后往往有一位或几
位客人临走时留下来过夜。他们喝酒,和思嘉小时候那些人喝酒的样子可大不相同。他们满
脸发胀,反应迟钝,丑态毕露,脏话连篇。此外,无论思嘉在显眼的地方摆上多少只痰盂,
第二早上还是可以在地毯上看到嘴里流出的烟汁的痕迹。
思嘉根本就看不起这些人,可是她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就因为她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她家里就总老有许多这样的人。
因为地看不起他们,他们一旦把她惹烦了,她就叫他们去见鬼。不过他们倒也能忍受。
瑞德的话,他们也能忍受,这就更不容易了,因为他们是知道瑞德把他们看透了,他甚
至就在自己家里,也揭他们的短,而且总是弄得他们无话可说,关于自己如何赚钱,他认为
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此他就假装认为别人发迹,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于是他几乎
一有机会就要说,而大家一致认为,为了照顾面子,还是不说为好。
说不定什么时候瑞德就会举着一杯香甜饮料和蔼地说:“拉尔夫,我要是不糊涂,就该
像你那样,把金矿股票卖给寡妇和孤儿,而不应该去跑封锁线。你那个办法保险得多。〃或
者说:“哎呀,比尔,我看到了,你又买了两匹新马呀!是不是又卖了几千块钱的并不存在
的铁路工程的债券?干得不错呀,伙计!〃或者说:“祝贺你,阿莫斯,祝贺你和州政府签
了合同。真糟糕,你不得不贿赂这么多人,才把合同拿到手。〃总而言之,太太们觉得瑞德
庸俗得让人无法忍受,先生们则在他背后管他叫猪猡,杂种。过去亚特兰大不喜欢他,他没
有想办法讨好他们。他自行其事,感到自得其乐,看不起别人,对周围的人提出的看法置之
不理,客气得使人觉得他这种客其实际上是一种进攻。对思嘉来说,他依然是个谜,不过她
已不再为这个谜而伤脑筋了。她确信,他对什么都不满意,将来也不会满意;他或者是急需
什么东西,而恰恰没有这件东西,或者是从来就不需要什么东西,因此对任何东西都觉得无
所谓。他讥笑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鼓励她待人傲慢,任意挥霍,他讽刺她虚装门面,华而不
实,他为她支付所有的高额帐单。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瑞德一向是不超出举止圆滑稳重这一常规,就连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是如此。但是思嘉
始终不能消除那种由来已久的感觉,觉得他总是在偷偷在注视着她如果她猛一回头,一定会
惊动他眼中那揣测、等待的神情,这神情表现出一种几乎难以忍受的耐性,而思嘉对这种耐
性是无法理解的。
和他一起生活,有时是很愉快的,虽然他有个怪毛病,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扯谎、夸夸其
谈,或装模作样。他耐心地听她说商店、木材厂和酒店的经营情况,听她说犯人的情况以及
花多少钱养活他们,同时也给她出一些很高明很实际的主意。他有用不完的精力来参加她举
行的舞会和宴会。偶尔晚上就他俩,吃完了饭,面前摆着白兰地和咖啡,他有许多不登大雅
之堂的故事讲给她听,给她解闷。她发现,只要她老老实实地提出来,她要什么他都给什么
,她问什么他都耐心回答。可是如果她拐弯抹角,有话不直说,或者耍女人爱耍的手腕,想
这样来得到什么东西,他就什么也不给。他能看透她的心思,而且粗鲁地讥笑她,他这个毛
病真让思嘉受不了。
瑞德总是对她采取漠不关心的态度,思嘉想到这一点,往往觉得纳闷,这倒也不是由于
好奇,但真是明白他为什么和她结婚。男人结婚,有的是为了爱情,有的是为了建立家庭,
生儿育女,有的是为了金钱。但是思嘉知道,瑞德和她结婚完全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肯定
是不爱她的。他说她这所心爱的房子是一座可怕的建筑,还说宁愿住在一家经营有方的饭店
里,也不愿意住在这家里。他与查理和弗兰克不一样,从来没有表示愿意要个孩子。有一次
,她挑逗他,问他为什么和她结婚,他两眼流露出喜悦的神情,答道:“我和你结婚,是要
把你当作一件心爱的东西留在身边,我的宝贝。〃这话使得思嘉大为恼火。
他和思嘉结婚,的确不是由于一般说来男人和女人结婚的那些原因。他和她结婚,完全
是因为他想占有她,靠别的办法,他是不可能得到她的。他向她求婚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
如实地招认了。他想占有她,就像过去他想占有贝尔·;沃特琳一样。这种联系真令人不快。
实际上,这这完全是一种侮辱。但是思嘉已经学会对任何不愉快的事耸耸肩,就算了,因此
对这件事也就耸了耸肩,算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做成了交易,而且就她这一方面的情
况来说,她是满意的。她希望他也同样是满意的,不过他究竟满意不满意,她也并不怎么关
心。
然而有一天下午,思嘉因消化不良,去看米德大夫,了解到一件令人不快的事,这件事
可不能耸耸肩膀就算了。黄昏时分,她气冲冲地来到自己的卧室,两眼冒着怒火对瑞德说,
她怀孕了。
瑞德身穿绸浴衣,正懒洋洋地坐着吸烟,一听这话,马上扭头去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的脸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望着她,紧张地等她说下去,但是她却说不出话来。她又生气
,又没办法,什么事情也顾不上想了。
“我不想再要孩子了,你也知道。每当我顺心的时候,就非得生孩子。唉,我从来就不
想要孩子。别光坐在那儿笑哇!
你也是不要孩子的呀!我的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