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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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老亮把旱烟袋掏出来,在烟荷包里抠了一摄烟丝,按在烟窝里,他抬头看了一
回太阳,回头冲院里喊,草呀,火…一。
草从院里出来,手里拿着火辣子和火石,还有一根麻秸杆交给老亮。草要转身
回院里时,老亮却叫了一声草、草就给站住,转过身来,叫了声爹。可老亮却不理
会草站在那里,也不抬头看草,他只是不紧不慢地专心用火辣子敲着火石,敲出来
的火星落在火纸媒子上。老亮用嘴给火纸媒子吹着,又给麻秸杆引着火。麻秸杆在
青灰里闪过,不截火。老亮这才叫了声草,他仍没抬头。草呀,咋样了?草说不咋
样。
草不敢抬头看爹,只是低着头,两手不停地摆弄着小袄大襟上的最后一道扣子。
她也知道爹并不一定在看她,可她总觉得爹的眼光箍得她透不过气来。
老亮一窝接一窝地咂烟,又一窝接一窝地把烟灰磕在鞋帮上。老亮嗤嗤地咂得
很响亮。他一口咂下去,他的两个腮帮场成两个坑。接着随着两个腮帮鼓起来,两
股青烟从他鼻孔里喷出来。、老亮整一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
老亮咳了一声说屋里的那个小伙夫咋样呢。草万万没有想到爹在打小伙夫的主
意,赶忙摆着手后退说这咋行呢。老亮说咋不行呢?草说人家小伙夫还是小孩子哩。
不小了,当年我和你娘结婚时也是十五岁。草说咱咋能坑人家小孩子呢。老亮拉长
了脸说,你说咱咋是坑人家小孩子呢?
老亮心里一本清帐,凭草的人模样,秃寨的男人能配得上的不多,寨里的男人
都馋她馋得流口水。可靠得住的就不多了,一个寨子,日子过得比树叶还稠,出来
进去,免不了磕磕碰碰的,要是做罢事情走漏了风声,还不是他老亮瞎忙活,落得
个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外人好,完事了,一脚把他踢了,让他滚蛋,小伙夫嫩是
嫩了点,可是好唬弄。
老亮阴沉着脸,说爹替你看上了小伙夫,他人长得不孬,又喝一肚子墨水,爹
啥时看错过人。老亮顿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两眼盯着草说就他了。草低下头怯怯
地说他一直把她当成姐姐。你开不了口是不?爹去给你和他说了。草被老亮逼得连
退脚的空也没有了,她想想说还是她自己来吧。草说着就去了屋里。老亮看着草进
屋咽了口唾沫,想说爹老了,要是搁在几年前、,这样的好事咋着也到不了外人。
小伙夫睡得正香。他薄薄的嘴唇上抹着稀疏淡软的胡子,幼嫩的脸上还没有脱
去汗毛,就像嫩倭瓜上的一层白醭。他的睡相很不雅,时尔时地咂着嘴巴,像是很
有滋味地品咂东西。
草过来坐在床沿上,她觉得心虚,不敢拿正眼看小伙夫,她老是走神。草不住
地问自己这是咋了。接着她又对自己说不咋。不咋心里慌啥哩。
这时,小伙夫凄促地呓语,我的枪,我的枪呢?他两手在床上摸索,当他抓住
草的手,握在手里,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得很甜,也很幼稚。他念着枪,接着,
又睡着了。
李将军的队伍开到徐州没几天,壕沟才挖了一半,就和日本人的飞机大炮接上
火了,仗打得很苦,人死得成堆,壕沟让死人填平,让炮弹炸成坑,坑又让死人填
平。小伙夫的那个连队和小日本对垒到第六天夜里,就剩下连长十几个人了,炊事
班的士兵把铁锅一摔也上了阵地了。
小伙夫刚上场,枪使得不顺手,等他枪使得顺手了,却突然觉得大腿根子一热,
低头见裤裆里让子弹穿了个洞。小伙夫说坏了,说他的小鸡鸡怕是给小日本打飞了。
退下裤子却见他的小鸡鸡还安份地蹲在裤裆里面睡着了,只是,大腿根子上穿个洞,
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小伙夫舒了口气、连长过来看了,笑了,他拍着小伙夫的头
说你小子真运气,说就差那么一线绳了。他从身上撕下一块布给小伙夫伤口扎住,
叫人给小伙夫抬下去,小伙夫挣扎着不让,说他还能坐着打枪,下去是孬种。连长
说他知道小伙夫不孬种,孬种上不了火线。连长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他说咱得给咱
们的抗日队伍四个人秧。
小伙夫在战地医院住了两天。那天夜里正睡着觉,上面下了令要伤员撤退,说
是战地医院给小日本包围了,开始还有队伍护着伤员突围,可后来队伍被小日本打
散了。小伙夫好在腿上的伤不重,拄着棍子跑了一夜,总算冲了出来。
小伙夫随着败下来的队伍从原路回来了,走了没两天,腿上的伤口发了炎,大
腿肿得像吹得一样,发起高烧来,他连天加夜地赶路,却越走越慢,落了下来。等
到离秃寨还有三四里路,却再也走不动了。小伙夫就慢慢地爬着走,爬得两手血肉
模糊,硬是爬到老亮家的院门口,人就昏了过去。
草见小伙夫醒了,问他说你刚才做啥梦来。小伙夫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他
又去战场了,可他的枪让他弄丢了。草说你小伙夫能出来就不容易了,咋能还恋着
打仗呀。小伙夫说不打仗咋能赶走日本鬼子。草说你不去仗就不打了。草又说姐不
跟你争,姐还得给你喂药哩。小伙夫说他自己能喝了。草不让,就一汤勺一汤勺地
喂。
草的辫梢掉在小伙夫的面颊上,弄得他脸上痒痒的。草熟透的身子在小袄大襟
里装得满满的,紧贴着小伙夫,圆圆的领口上面露出白嫩嫩的脖子,散发着甜甜的
奶味。她先把药舀出来,用嘴吮了,再送到小伙夫的嘴里。
小伙夫的身上燥热起来,气喘得也粗了。草喂完药将要起身时,小伙夫叫了声
姐就握住草的手,草挣了挣、挣不脱也就让他握着。两个人都不说话,直握得草的
身子像风中树叶一样瑟瑟地发抖,一种女人羞涩的幸福的暖流滋润着她。草把小伙
夫拥在怀里,小伙夫受到了鼓舞,他的两手不停地在她怀里寻找着什么,像一个饥
渴的婴儿一样。最后,他的两手停在草的两个奶子上,他两个手轮换地抚摸着。草
的两个奶子丰满得就像两个暄腾腾的蒸馍。小伙夫咽了口口水说他真想吃了它。草
说你想吃吗。说着就把小袄的大襟解开,两个肥硕的奶子就像一对白鸽子一样扑棱
棱地飞了出来。
小伙夫附在上面如饥似渴地吮咂着草的那对白鸽子,咂得很响。草紧紧搂着小
伙夫的脖子,搂得他都喘不过气来。小伙夫说姐呀,咂疼了你吧。草说不疼,咂吧
咂吧。小伙夫却不敢再咂了,他怕陋疼了草。
草说你要了我吧。小伙夫说人咋要人呢。他小心冀冀地把草的衣襟掩上,生怕
草的那对白鸽子飞了。他说姐呀,等他伤好了,就把姐接到城里,天天咂姐的白鸽
子。草没有理会他,她一声不响地扣好扣子,悄然地走出了屋子。
草来到院外的太阳地里,她抬头看了一回太阳,太阳光打眼。草低头见爹还在
那墙根上晒太阳,就过去叫了声爹。老亮欠了欠身子说事情办成了。草说他只会咂
人。老亮说会咂人也就不错了,他还是雏儿,你得引着来。
八
李将军的队伍才败下来,日本人就脚跟脚地打过来。八里镇上一下子就住满了
日本宪兵队,在镇上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鸣哩哇啦地挨家挨户地翻东西,满街找花
姑娘。
八里镇也一下子冒出了许多抗联队伍,他们天天围着镇子走马灯似地转,枪声
像鞭炮一样稀稀落落地没断过头。这些抗联队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害得小日本的
洋枪洋炮没地方使,夜里,不断地有抗联的队伍来摸营,不断地有日本宪兵队的人
头被割下来,挂到镇子南门口外面的那棵大槐树上。不过也时常有日本人割下抗联
队伍的人头,悬挂在这棵大槐树上示众。那天,这棵大槐树上一夜之间结出几十颗
人头。黑老七的抗联队伍被日本宪兵队围在石头寨。打了一天一夜,最后,日本宪
兵队破了寨子,割去了四十八颗人头。黑老七的人头挂在树梢的最上面,眼睛瞪得
老大,连乌鸦都不敢啄。来看的人很多。老亮站在树底下,说黑老七你狗日哩还欠
他五百块袁大头呢,这辈子不跟你要了。
秃寨也来了一支抗联队伍二队伍不大,有一百多号人,人没有旗帜,衣裳穿得
长短不整齐,枪背得也长短不齐整,还有背大刀和鸟铣的。
秃寨的人闹不清楚是谁的队伍,都出来看,却看见柱跟在队伍的后面吆五喝六
的。他坐在高头大马上,油亮的日本马靴穿到腿弯,羊皮大袄扎着大皮带,却扎出
一身的匪气,眉宇间新添了块疤痕,却也添了一股杀气。他的两个大膀上别着两把
盒炮。秃寨的人都吓得腿根子直打颤,说怕不是当年的李老满又回来了。
柱在李将军的队伍里真是如鱼得水,上得阵来,不怯阵,不仅枪使得顺手,杀
人杀得也顺溜。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在秃寨鸡都没杀过,到了阵上杀人都和切青
菜一样顺手。怨不得他是李老满的儿子,不然咋一点也不怯阵呢。可正当他杀人杀
到兴头上,李将军的队伍却败了下来,兵败如山倒,谁也抗不住。柱原本想在队伍
里混个人样,出息一番,再风风光光回秃寨去。可这样一个残兵败将回去算啥哩。
于是,他一跺脚又去参加王胜昌领导的皖北抗联。没想到在抗联队伍里比在李将军
的大部队里还好混,官也容易当。那天夜里,抗联队伍去摸小日本的营,柱一下子
背了六个小日本的脑袋回来,换了个抗联支队的队长当。当时,柱还担心着他不会
当小队长,说他只会摸营不会当队长。王胜昌司令拍着柱的肩膀说咋能不会当呢,
说你能摸日本人的人头就能当好小队长,你当当就会当了。住当小队长当得也顺畅,
他天天晚上领队伍去摸小日本的脑袋。
日本人打到八里镇,柱找到王司令说八里镇是他的家乡,那里他熟,要回到八
里镇去摸小日本的人头。王司令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那太好了,说他正愁着找不
到人去呢,只是你们离开了大队人马没有了照应,千万不能让小日本摸到你们的行
踪,夜里更不能把队伍拉到村寨里住宿。王司令最后说你记下了。柱说他记下了。
柱领着一个支队回来了,却把王司令的话忘在一边。他要先回秃寨办完自己的
事情,再去八里镇摸小日本的人头。
二秃娘风风火火地跑回家说他爹他爹坏了,柱回来了。他回来能咋?二秃娘说
人家出息了。老亮说他出息啥来。二秃娘说比爹还风光呢,还领着队伍哩。老亮抬
头见草站在他的旁边;说他回来的好,他回来的咋恁是时候呢。二秃娘说好啥来,
冤家都上门了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几个抗联进了老亮的院子里,说话匪里匪气的,硬是要老亮把堂屋腾出来给他
们住。老亮说上次过李将军的队伍时人家都睡在磨房里。一个抗联说咋,说老子打
小日本你们倒要老子睡在磨道里。二秃娘赶忙过来说不咋不咋。倒是小伙夫拐着腿
过来问他(]是谁的队伍。谁的队伍你管得着吗?那个抗联一拍别在腰里的盒子炮
说再罗嗦老子就崩了你。小伙夫一点也不怯场说他又不是墙头一震就倒,有劲冲日
本人使去。那个抗联哗啦一声拔出盒子炮说你还没生蛋壳就学会贫嘴,看老子不一
枪崩了你。他说着就给子弹推上了膛。草上来给小伙拦在身后,说俺把堂屋腾出来
还不行吗。
不用腾了。大家听了,回头见是柱一步门里一步门外,都赶忙闪开。柱大摇大
摆地进来。他摆摆手让几个抗联都睡到磨这里去。抗联都站着不动,喊队长。柱把
脸一沉说咋。抗联这才说不咋不咋。一个个去了磨房。
草看着柱,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柱过来啥话也没说,就拥着草往外走。草
也任他拥。小伙夫喊了声姐,草住了一下脚,还是跟着柱往外走了。
柱拥着草走到寨外面。草抹掉眼泪说柱哥呀,这两个多月你都是咋过来的呀。
柱说还不是枪刀上滚过来的。草说都是为了她,真苦了你了,回来就好了。柱说他
还得走。他说草呀跟他一起走吧。草说她走不了。咋走不了?草说他是二秃子的人
了。二秃子死了。那也是他家的人。
草说柱哥呀,咱俩再过一回花花家吧。柱说咱都是大人了你咋又想起来过花花
家呢。草说打柱走了以后她老是梦见他俩过花花家,可没有一回过到底的梦就醒了。
她说今个咱俩非过到底。
他们又像小孩子时候那样撮土为炉,插草为香,夫当房,地当床,拜天地,入
洞房。草轻轻地唱
穿红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