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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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那张风景挂历上划了一个圆圈,望着男孩说,我把今天定为咱们的节日,好么?
男孩说,从今以后,我们的每一天都是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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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夜场电影《魂断蓝桥》后,男孩把女孩送到师范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
女孩说,这几天我们不见了吧,我该复习考试了。男孩说,好吧,正好这几天我要
写篇东西。可是……可是,第二天傍晚女孩又来找男孩了,他们又手挽手到小河那
边去漫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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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河那边,男孩和女孩总是能遇见那对中年男女。他们好像是他们的影子,
他们的参照,他们的见证。有时他们在这边,有时他们在那边。只要男孩和女孩来
到小河边,就差不多一定能看见那两个中年男女。那天黄昏时分,他们又在小河边
看见了那对影子一样的中年男女了。这一次,他们展开了对这两个中年男女的讨论。
这个讨论是由女孩的发问引起的。女孩说,哎,你猜他们有多大年纪了。男孩说,
大约有四十多岁吧。女孩说,准确一点呢?男孩说,那我可不敢肯定了。女孩说,
我看他们有四十二岁了。男孩想了揭,说,我看他们是四十四岁,或者是四十六岁
了。女孩说,为什么不能是四十五岁了呢?男孩说,我不愿意说他们是四十五岁了,
在我们的家乡,四十五岁是一个忌讳,人们说四十五岁是老乖乖。所以,要是谁到
了四十五这一年,他们要么说成是四十四岁,要么说成是四十六岁。女孩露出那颗
虎牙笑道,这真有意思呀。可是,老乖乖,老乖乖有什么不好呢?不行,我得让他
们是四十五岁,是老乖乖。你得答应我。男孩像个宽厚的长者那样笑道,好吧,就
让他们是四十五岁好了。女孩拢了拢长发,又发问道,那你说,他们结婚有多少年
了?他们还一直这样浪漫地相爱着。男孩皱了皱眉头说,那你怎么能断定他们一定
会是一对夫妻呢?女孩吃惊地说,他们要不是夫妻,能这样常常一块出来散步么?
男孩说,那可不好说呀。女孩说,那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男孩说,我只能说,他
们也许是一对夫妻,也许不是,也许曾经是。比如,他们也可能是年轻时曾经相爱
过,并信誓旦旦地要永远生活在一起,可是,由于某种灾祸、某种误会、某种变化,
或者是因为本来并非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后来就各自东西了,多年之后,他们在
某一个偶然的场合里又相遇了,于是,旧情复燃,两个人就背着各自的家庭,偷偷
地出来幽会了。也许他们原来是夫妻,后来者是发生争执,两个人一气之下就离了
婚,然后又各自结了婚,后来发现还是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更好一些,他们正在筹
划着各自的离婚,然后再复婚,我们厂里的钳工陈胜加就是这样的。也许他们是才
相识不久,生活了那么多年,发现原来自己真正要的人就是对方,于是,他们想打
破现有的结构,试图来一个重新组合。他们来这里就是讨论这种事情的。除此之外,
我想他们之间至少还有一百种可能性。关于这个,我正在猜测和想像。等我认为差
不多快搞明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结果。女孩竖耳细听着男孩煞有介事的推测,这
时候发出一个夸张的惊叹:天哪!还真有你的,搞得这么复杂,你真不愧为是个写
小说的。男孩却相当认真地说,也许事情本身就是这样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又复
杂又简单,你想它复杂它就复杂,你想它简单它就简单。女孩退了一步说,就算你
说得有道理吧。那么,请你现在告诉我,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样的呢?男孩想了想,
说,我看那男的是一个机关干部,女的是一个高中教师。女孩说,为什么男的不可
以是一个大学教师,女的是一个商店的经理呢?男孩说,那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过,男的也可能是文工团的编剧,女的是书店的副经理。女孩说,说实话,这些
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一定是相爱着的。男孩赞同地感叹道,是呀,是呀。
这时候,女孩忽然神情忧郁起来,她说,不知道我们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时,还能
不能像他们那样相爱,还会这样常常到这条小河边,或另外一条小河边漫步么?男
孩一副自信的样子,说,那当然,这还用怀疑么(多年之后,他想到这些只有苦笑
了)?女孩望着对岸那两个似乎也在看着他们的中年男女,拉了拉男孩的衣襟说,
你看,他们也在看着我们呢。你说,他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像我们今天这样相爱
着?还有,他们看着我们,是不是也会想到,说起他们的青年时代?男孩心事浩茫
地说,会的,也许会的,我想他们舍的。男孩说,不过,他们现在太老了,他们已
经四十多岁了。我比他幸福,我们比他们幸福。我们的好日子过都过不完的。女孩
说,我真想跟他们认识认识。男孩说,我早就这样想了。但是,最终他们没有这样
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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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男孩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但是他的眼前还
时常浮现出那种定格的镜头:一条长满了草惠的小河岸上,男孩和女孩在这边,一
对中年男女在那边,他们相互凝望着,打量着,猜详着,一座没有栏杆的石板小桥
头上,他们相通了,礼让着,然后各自走他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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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品种是很多的,据说全世界草莓的品种超过两千个,而且品种更新换代
很快。目前,具有推广前景的优良品种主要有:宝交早生。戈雷拉。春香。红岗特
兰德。明宝。丽红。明晶。布兰登堡。红衣。盛岗十六。早红光。紫晶。鸡心。梯
旦。爱美。四季草莓(全年多次开花结果)……无论它们的名称是什么,可它们仍
然是草莓,也只能是草莓。
20
又一种新生活开始了。马牧和柳林相识不久,也就是说有了那个一夜故事之后,
他就把夜晚读书的地点从研究生阅览室转移到了本科生的阶梯大教室。实话说,这
其中有一点小小的秘密。在大教室里能够看到一些漂亮的或比较漂亮的,但一样蓬
勃着青春气息的女大学生,而不像在研究生阅览室那里尽是些韶华已逝美颜不再或
压根就不漂亮只好赶快去做学问另想门路的妇女或准妇女。你想一想吧,当你读书
或思考什么问题的时候,抬起头来就可能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或者曲线毕露令人
想入非非的身影,那不是一件很不坏的事情么,你说它是一种享受也没什么不可以。
重要的是,在这里他能与柳林同富共读。同窗共读,马牧喜欢这个词语。与自己喜
欢或者爱恋的女性同窗共读,这种感觉是很有些美妙的。一不小心,他还可能想到
红袖添香夜读书这句古老的俗语。与柳林同窗共读的时候,他们并不像某些大学生
那样依偎在一张桌子交头接耳,而是相隔一定的距离,各人做各人的事情,间或相
互比较深情地望上一眼两眼,送上一个会意的微笑,然后再埋下头去念书或写字或
想事。只是到了下夜自习之后,他们才并肩携手在月光下的校园花坛里,或者是校
门外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走走,说说话。他们一致认为这种方式很好。说实话,马牧
已经有过一些经历了,到了理智之年了,他还不至于在读书的时候心独意马的。现
在,他是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对于生活——干脆说对于爱情,他是有着自己
的态度的。这种同富共读的方式,倒是可以让他宁静地沉入某本书,某种思考之中,
有时甚至还会搞出些小灵感来。比如今天这个晚上,他正在距离柳林不远处的一张
小桌上读那本《西方二十世纪宗教哲学文选》,面对着书中多次出现的信仰信念之
类的词语,冯牧忽然掩卷写下了这样一个题目:我相信你。接着,一行行文字犹如
流水一样涌到了稿纸上。直到今日,马牧还时常读读那个夜晚写下的小文章。说实
话,这也是来自他生命与灵魂深处的一种话语。是的,我相信,我相信你……/这
是我对你并经由你对整个世界要说的一种话语。“你”,当然是一个特指性的单体,
也同样是一个扩展化的泛称/总以为,人的生命旅程是在这意味深长的“我相信”
的端点处上路的;总以为,人与世界的联系,就是由“我相信你”这根热线抵达的;
总以为,有了“我相信”,才有了“我相信你”,才相信了生活,相信了人生,相
信了世界/于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如流的话语,也相信你如夜的缄默,相信你
生动的面貌,也相信你不安的灵魂,相信你灿烂的微笑与辉煌的眼泪,你如诉的歌
声与如练的舞蹈,你火红的花营与丰盈的果实,你的星光与大海,秘密与宣言,你
彩色的梦和歌,相信你的“故事”,你的“散文”,你的“童话”……/为什么不
呢?我是在相信了自己,相信了生活和世界之后、之前、之中,而相信了这一切的。
是的,我相信天空与大地,相信风,云霓,雷霆,相信虫,鱼,飞鸟,相信花,草,
树,相信日出,夕阳,潮汐,相信山川,河流,相信亲人邻人陌生人异乡人,相信
朋友,师长,情人,相信精神,生命,灵魂,相信历史,神话,寓言,相信“神圣”,
“崇高”,“神秘”,相信那所有我不知道的,看不见的,说不出的一切/又为什
么不呢?/“相信”,这是一个带有亮度的“动词”,它是积极性的,及物的词语,
也可以是一个不及物的“语“态”,它是一种真诚的心灵,一种温馨的善意,一种
美好的情感构成,是一泓暖流,一束光亮,一朵人性的玫瑰/“相信”是一个具有
无限延宕性的“元词语”,它与“憧憬”,“希望‘’,“理想”这些诱人魂魄的
词汇同一个词族家宗,它又是孕育和诞生“信心”,“信念”,“信仰”这些伟岸
之树的种子。难道不是这样么?……这篇约有四千字的文章差不多是他一口气写下
来的。谢谢你,柳林。谢谢这个同富共谈的夜晚。难忘啊,那一个个同窗共读的夜
晚。
21
马牧心情很好地和柳林从阶梯大教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不愉快。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头发长长脸庞瘦瘦的小家伙叫住了柳林,准确地说是上前拦住
了她,柳林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小声对马牧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朱超群。
柳林说的这个朱超群是她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此人一次次对柳林进行围追堵截式
的求爱,遭到柳林的拒绝之后仍死不改悔,并且变本加厉起来,弄得柳林十分害怕
他,一看见他就躲,躲都躲不了。本来马牧就想找这个小哥们用拳头跟他谈谈心,
有时候你得承认这是一种比较好的办法。在今天这种形势下,马牧当然要挺身而出
了。马牧一向是个脾气很不好的人,但这次他是以温和的面目出现的。他说,喂,
朋友,你找她有事么?朱瘦脸看了柳林这个温和的卫士一眼,比较嚣张地说,我找
她自然有事,这不关你的事!马牧作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说,但我似乎觉得这事跟
我有点关系。朱瘦脸逼上前来说,哥们儿,我看你是找不自在吧!你还是知趣点快
走开!马牧微笑道,朋友,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这下子弄得对方有点摸不着头脑
了。他说,看什么看!马牧猛然扬起拳头嗵地一下扔到瘦子的那张小脸上,朱瘦脸
应声倒在了地上,他倒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就爬起来扑向马牧,马牧又是一拳把
来者打翻在地,马上就有同学围上来拉住他们并询问根由。柳林站在一旁吓得直发
抖,她拉住马牧的手说,别,别这样了,我害怕。马牧安慰她说,没事儿。那个朱
瘦脸再次爬将起来,嚎叫道,你要是有种,咱们到操场去练练!马牧说,好啊。他
觉得这个瘦兄弟的建议比较有意思,很对他的口味。只见那个瘦脸兄弟冲出人群,
嘴里喊叫道,有种的就跟我走!马牧当然很乐意跟他走啦,他解除了柳林的恳求和
劝阻,陪同着瘦脸兄弟来到了宽敞明亮的操场上。两个人并不搭话。先是由朱瘦脸
做出拳击的架式,并且发出那种类似电影里武打时的叫声,但却没有扑上来。马牧
说,你先别忙着拉花架子,我提个建议好么?你先打我两拳,然后我还你一拳,直
到你不愿打了为止,你看这样行么?朱瘦脸似乎觉得这个方法有辱他的尊严,就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