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死亡谷的女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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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星期日的早上,难得地在白云间露出了少有的蓝色夏空。
阿惠倒了一天休息,上午去了美容院。她又梳了一个上次相庭说他十分喜欢的披肩样式。
虽然她的女式服装不多,但她却有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
下午1点30分时,她出了宿舍,在四谷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对司机说要去元麻布的奥地利大使馆。
汽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下车前她问了一下‘好时代’元麻布的地点,便朝上坡走去。
上坡途中,来到飘扬着国旗、建筑十分潇洒的大使馆时,她看见对面有一座长满了绿苔的石墙。从石墙外可以看到墙里那只有古老的建筑里才有的浓密的绿色古树。
她又向上走了一会儿,看见路边立了一块木牌坊,上面写有“暗阉坡”三个字。
大概是因为古树参天挡住了日头的原因吧,这条上坡道果然十分昏暗。虽然这会儿是大白天,可这儿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一到夜里,这儿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吧?阿惠心中暗想。
由于时间还富裕,于是她便朝着前方一座像是公寓的建筑物慢慢走去。
在行人稀少的小道上,两旁高大的植物和围墙围着的西洋式建筑悄悄地依次排列着。
在坚固的铁栅栏门里面,停着豪华的进口车。在尖塔和彩色玻璃式样的窗户组成的灰色建筑的门柱上,挂着写有外国人名的姓名牌。
无论哪一座宅邸,都拒人于千里之外似地锁着沉重的大门,静得似乎里面没有人一样。
阿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进了迷宫一般。不,还是说自己又发现了一块本来就不熟悉的东京一角更准确吧。
同时,她感到了这里的一种气息。这与阿俵打开他的公寓窗户时自己闻到的都市气息不同。
这里似乎有一种异国情调的神秘香料的气味。
自己在高知的硅石矿山度过了26年,后来进到东京。在做桑拿浴女擦身工的日日夜夜中,她看到了天壤之别的两种人的生活,而相庭就属于生活在天上的人吧?
刚想到半截儿,她的心脏便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憧憬向她心头袭来。也许自己有这种“万一‘的可能性,她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命运的宠儿。她也许马上就会改变自己的生活。
“好时代”元麻布位于一座小公园和画一般的教堂建筑的前方,面对着寂静的三叉路口。
四层的砖房建筑,从远处望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砖色是说不出的一种浓重色彩,带点儿暗紫红色。各个房间都有铁栏杆围着的凉台。
阿惠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打算怎么消磨会儿时间,于是她来到公园的一张长凳上坐下来,想再重新化化妆。她在长凳上坐到2点零1分才走到大门口,按了按门铃。
当她走进门厅的时候,一下子被一股冷气包围了,身上的汗水顿时退了下去。
宽畅无人的门厅里,地面是镜子一般的大理石,放着皮革沙发的会客室里,摆着青铜像。仅仅是这样的布局,就给人一种十分豪华的、一流饭店的休息室的感觉。它的对面好像有一条走廊通向里间。
她推了推玻璃门,但没有推开。
“要去哪儿?”
一个威严的男中音问道。
阿惠惊愕地抬起头一看:在自己的左手方向有一间玻璃墙的小屋子,一位蓄着灰白胡须的40多岁的男人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是管理人员吧?阿惠觉得这个人很像外国电影中的“管家”的风貌。
“我找102室的相庭先生。”
“约好了吗?”
“那么请按这个按钮。”
在他指的墙面上,捧列着标明房间号码的按钮。
阿惠按了一下“102‘,不一会儿传来一声”哪一位“的男低音问话声。她马上就明白了是相庭。
“我是北村惠。”
“啊,请进吧。”
说完声音就消失了。
“请,从这里进。”
管理人员对不知所措的阿惠例行公事地说道。
“102室在走廊拐弯处向右拐,尽里边。”
刚才推不开的门,这会儿却轻轻地推开了。
走廊上铺着焦茶色的地毯,脚踏上去使人感到柔软轻松,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走廊的中途有一座硬红木的拱门,从这个门过去,地面上就没有了地毯,而变成了浅红色的花岗岩。当阿惠正想着快到102室了的时候,她看见前面一扇门上的金黄色的门把手“咔哒‘转动了一下。
穿着休闲服的相庭宇吉郎打开了房门,出现在阿惠的面前。
“啊,你来了。快请进。”
“前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在房门的门厅两旁,摆放着两尊一看便知是穿着中世纪盔甲的青铜士兵像。
穿过门厅,阿惠被领进西式客厅里。
这间客厅足有20多张草席大小,布置得十分高雅、舒适。阿惠不禁连连咋舌。
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十分豪华壮观的枝形灯,使硬红木的墙壁上映满光辉。地上铺着桃红色和灰色相间的高级羊毛地毯。
室内的沙发、茶几和小橱柜等等,是阿惠从未见过的式样、风格,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是一流做工的高档品。精巧的钟表和做工细腻的陶瓷艺术品,恰如其分地烘托出室内的高雅氛围。
整个房间无言地向人们说明着,主人是一位精明干练、生活富足的上流社会人士。
“啊,就坐在那里吧!”
相庭以一种在外面从未有过的热情把一只手放在阿惠的背上,让她坐在了沙发上。当他注意到阿惠的目光已被室内的情景完全吸引了后,便对她讲:“要不看一看整个房间?
如果有兴趣的话?“
“是的,那太好了。”
当两个人来到餐厅时,室内传来了轻轻的蜂鸣音。
于是相庭快步走到餐厅里面的厨房,打开了大概是监视器的开关。在监视器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来客模样的人像。
“今天还有一位客人要来。”
相庭笑了笑说道。
屏幕上的那个人,由于相庭挡着,阿惠看不清楚。
“啊,我马上就去开门。”
相庭带着和刚才一样的表情说道。然后阿惠看到他按了一下旁边的一个什么开关,大概大门的锁就开了吧。这些严密的控制系统,再次使阿惠惊叹不已。
十分高兴的相庭又回到了阿惠站的餐厅入口处。
“再看看我的书房吧。”
接着他又推开了一扇门。
这里面也是用硬红木做成的墙围,地毯也是沉稳的苔绿色。也许这间书房不是中心,从阳台看去,可以看到如高原避署胜地那样的密林。房间的中央摆了一张硕大的办公桌,两侧是书架,上面全摆满了进口图书。
“好漂亮的房间哪!”
“平时是一个女佣人来打扫。”
这些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十分干净,整洁。大概是由于只有一个男人生活吧,连家具都很少,使人感到这儿不会存在生活中常见的污垢。
书房的旁边是一间八张草席大小的客厅。
天蓝色的草席中央放着一张紫檀木的桌子,墙上挂了一幅极具动感的山水瀑布画。
“哎呀……”
阿惠再次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因为这时她看到了在这间纯日本式房间的外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有假山池水的日本式庭园。那儿的地面上洒着洁白的细沙土,中间点缀着几块石头,周围有几丛低矮的绿色灌木丛,还有几根石灯笼。
“公寓里还有这样的庭园哪!?
相庭见状只是默默地笑着,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佛龛。
“这是死去的妻子。”
“啊,她是过去有爵位的元华族血统的人……”照片上的四十来岁、身穿和服的夫人,面容端庄秀丽,显得雍荣华贵。
“好漂亮的夫人哪!”
“是啊,性格也不错,非常温柔,对我也是百般呵护,温柔有加。如果你让她向左,她一天都不会向右,这样的妻子现在可没有了。”
“……”
“现在我已上了年纪,有时感到无聊的时候,就到这里,仿佛她还在我身边。”
相庭的目光从佛龛上的照片转到阿惠的侧脸。饭菜和按摩,能和他说说话的女人,这些条件自己适合吗?阿惠仿佛觉得自己是来面试的,身子不禁有些僵硬了。
正在这时,又一个与刚才声音不同的蜂鸣器响了。
“啊,是玛丽。”
于是相庭朝大门走去,阿惠也只好随他而去。
从相庭打开的门那儿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白黑两色,胸口开得很低的超短裙的高个儿女人,染成茶色的头发梳了一种短式发型。她的双眼和鼻子十分秀美,全身透着一种迷人的气质。
“你不是没有时间吗?”
“我刚才在101室前见到了您的一个邻居,是一洋产业公司的经理,刚好他的家里有客人。”
“那可真是奇遇呀!我只知道他住在隔壁。”
“那位经理要我代他问爸爸好,他说他的公司常常得到您的关照。”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
说着,相庭把头回过来看着阿惠。
“这位是北村惠小姐。这一位是广尾玛丽小姐,是银座的一家俱乐部的女老板,我们认识多年了。”
玛丽骄横地似乎无视阿惠的存在,在听了相庭的介绍后,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阿惠。她的目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神色。
玛丽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好像和哪个女演员一样,她那双厚厚的嘴唇也流露出挑战似的样子。
阿惠仅仅听说这个来人是在银座开俱乐部的女老板,便马上感到她从服装到气质都体现着一种高贵的气势,而且马上觉得自己精心挑选出的服装和她一比,简直宛如儿童服装一样显得那么寒酸。
“多关照。”
玛丽说完,就像掉了价似地又把目光转向了相庭。
“今天的女佣人呢?”
她问道。
“休息了。因为今天是星期日。”
“爸爸对佣人和司机也太好了,还有休息日。好了,今天我给爸爸买来你喜欢的东西了。”
怀里抱着纸袋的玛丽,熟练地脱了鞋,进了厨房。
“太感谢了。如果方便,请倒杯茶来吧。”
玛丽打开了煤气,烧上开水后,便把包着点心和水果的纸袋放在餐厅的桌子上打开。
见此情景,阿惠为自己空手而来感到十分难为情。
玛丽在准备茶水期间,还不时地把在俱乐部里见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对相庭说,惹得相庭随她开怀大笑。她穿的超短裙也太短了,两条大腿几乎全裸露在外面。当她低头给相庭和阿惠倒茶水时,两个浑圆的乳房几乎要挣脱出胸口。
相庭眯起双眼,用放荡的目光欣赏着玛丽的这些女人的特点。
“可以到公寓的各处看看,如果有兴趣的话。”
大概相庭注意到阿惠有些手足无措,便对她说道。
于是阿惠便走了出去,到客人住的卧室、浴室和铺着大理石的化妆间等处看了看,然后又进了刚才去过的那间日本式房间。
这时她注意到,在相庭亡妻照片旁边的地方,有一处挂过别的照片的痕迹。因为拔去了钉子,那个洞与周围的墙壁有明显的区别。
谁的照片取下了呢?
——自己居然还抱着希望能成为相庭的养女!
阿惠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阿俵也说过,相庭不希望束缚身边的女人,而想接近他的女人也很多。
今天来的这个叫“玛丽”的女人大概也是竞争对手之一吧?阿惠觉得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看成了敌人。
那充满了性感的装束,时时引得相庭高兴的话题,使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阿惠突然觉得相庭在喊她,便又回到了餐厅里。
小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三人份的奶油等材料做成的冻甜点心和三杯红茶。相庭和玛丽已经开始喝茶。阿惠入座后,玛丽仍然像看不见她的到来似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和相庭聊着。
“——就说一个特别红的画家吧,现在也净是些新鲜事儿,他常常利用他的画笔把模特儿内心的本性给表现出来。比方说,有的特别装腔作势的人,实际本质上最卑鄙;表面上宽容大度的人,其实最自私自利。他这个人就有这本事,用画笔就把这个人的本性表现出来了。后来许多模特儿都害怕他,不敢给他当模特儿了。”
“噢,这可是件有趣儿的事儿呀!不过,什么人他都可以看透吗?比方说,如果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作了他的模特儿呢……?”
“啊,当然有这种时候了。他的肖像也确实可以真实地反应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眼光和画笔判断得十分准确。”
玛丽答道。
“那位画家在什么地方?”
看到相庭一副一本正经问的样子,玛丽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了笑:“您真想知道哇!
这都是小说里说的。是美国的一个叫什么的有名的小说家写的小说。我是听一个俱乐部的会员说的。当初我也是从半截儿听的,便信以为真。我也认真问了他呢!“
“真的是小说?”
相庭苦笑着把脸转向了阿惠。
“这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