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打脸日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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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一番过后,苏绿檀在里面穿上了钟延光穿过几回的水鸟衔鱼纹斜领大袖袍,外头穿着宽袖的长裙,还罩了一件缂丝褙子,拿上帷帽就带着夏蝉出门了。
上了马车,夏蝉小声劝道:“夫人,这样是不是不好啊?若是被人撞见了”
“呸呸呸!乌鸦嘴。我都乔装打扮了,就算侯爷跟我面对面,都不会发现是我的!”
夏蝉赶紧闭上嘴,默默求菩萨保佑,可千万别叫熟人看到,传到了侯爷的耳朵里可是要命的事。毕竟钟延光一向重规矩,要知道了这事,怕是要恼了苏绿檀。
马车从咸宜坊驶到了大时雍坊,在西江米巷停下了。这附近有间书斋平常会卖一些比别的书斋更有趣的话本,而且都是从苏州等地来的货,印刷虽然差了些,但胜在内容新奇。
能知道这间书斋,也得益于苏绿檀喜欢看话本,常使人给她到处搜罗,这才知道有这么家店子的存在。
马车靠边停下,苏绿檀早把衣服脱掉了,因为发髻本来就只是挽起来了,遂直接带上了帷帽,遮好了面容就下车了。
夏蝉穿着女装,苏绿檀怕她泄露身份,便撇下她在车里,自己跳下了马车。
紧张兮兮地往书斋里走,一群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苏绿檀身边齐齐走过。
大时雍坊最东面就是都督府和锦衣卫的衙门,西江米巷就在这两所衙门的旁边,碰见锦衣卫也不奇怪。
苏绿檀强自淡定地往书斋里面走,完全没看到方才跟在锦衣卫后面,大步走来的钟延光。
钟延光今日见过了陆清然,正好有事要去五军都督府衙门,才将从西长安街过来,路过这段路碰到了锦衣卫,与锦衣卫指挥使打了个招呼,顺路就从这边走了,却恍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而且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想了半天,钟延光才明白过来,那背影为何看着眼熟——那件衣服不是他以前穿过的吗?
钟家人的衣服,大多都是钟府针线房上做的,样式和花纹位置都一模一样的倒是少见,钟延光心里面有种奇怪的感觉,便跟了过去。
走到书斋门口,钟延光就瞧见那个戴帷帽的男子正在跟掌柜低声交谈,他当然不好走过去偷听人讲话,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身量纤瘦,衣服并不大合身。
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钟延光与“他”擦肩而过,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头皮一紧,即使她刻意压低声音说了句“要最新奇最好使的”,他也听得出来,就是苏绿檀没跑了。
认出人之后,钟延光赶紧绕到一个书架子后面躲了起来,暗中观察苏绿檀的言行举止。只见她站在原地等候,和在府里喜欢绞帕子一样,手里扯着腰间的带子,焦急地等掌柜的从里间出来。
没多久,掌柜的就拿着东西出来了,一个牛皮纸封的东西,看起来不厚,也就一本书的大小。
苏绿檀把银子交了出去,拿着纸封包着的东西,塞进袖子里就往外走,就像是在跟人买火铳似的,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
等苏绿檀走了,钟延光也就不躲了,走到掌柜的面前,带着点儿命令的语气,道:“方才她要的书,给我也拿一本来。”
掌柜的开始装糊涂,道:“公子说的什么书?那位公子买的是一摞纸啊。”卖那种书,要不是熟人介绍来的,他的肯定不会卖。刚才那位“公子”就是某位常来此店的熟客介绍来的。
钟延光敛眸道:“你再装个试试看。”
掌柜这才仔细把钟延光上下瞧了一遍,这公子模样俊朗,气度不凡,眉宇之间还带着一抹戾气,一看就是达官贵人里从武之人。
钟延光语气森冷道:“你这书斋开在锦衣卫附近,却还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不是现在就想关门大吉?”
提起锦衣卫,掌柜哪有不怕的,两腿发颤,腰都弯了一截,抱着拳,面色发白道:“大人留情,小的这就给您取一本出来,小店经营不易,只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
钟延光眉头微皱道:“我随你去。”
掌柜的立刻带路去里间,把藏在里边书柜后面,也是用牛皮纸包着的同本书拿了出来,往钟延光手上递。
钟延光一面接过书,一面问道:“方才那位公子,你为何肯卖给她,不卖给我?”
掌柜如实道:“那位公子是熟人介绍来的。”
钟延光好奇道:“什么熟人?”
“小的也不知道,只晓得好像是从咸宜坊过来的贵人,贵人自己不常来,都是使唤下人来的。”
定南侯府就在咸宜坊,钟延光也猜到所谓贵人就是苏绿檀了。
掌柜继续道:“因贵人和府上下人来了也有小半年了,算是有些交情,小的就就卖了。”
钟延光眉头拧着,小半年了?苏绿檀都受这种毒物荼毒小半年之久了?那可得好好教导教导了。
拆开封皮,钟延光就看到封面上写着今平眉几个字,他头皮一紧,质问道:“此乃禁(注)书?!”他进门之时还听到苏绿檀说要“最新奇最好使”的!!!
掌柜瑟瑟发抖地点头,道:“是、是,大人饶命,不是小的做主卖的。”
钟延光又问道:“此书到底讲的什么?”他在军中听爷们儿胡言乱语过几句,倒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被禁之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掌柜的结结巴巴道:“就、就讲了一个妇人在内宅生活的琐事。”
钟延光眉头不展,道:“内宅琐事?”
掌柜涨红了脸道:“差、差不多是这样。”
钟延光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冷声道:“只是如此,为何为会成为朝中命令禁止售卖的书籍?不若让锦衣卫来好好查查?”
掌柜的跪地求饶,道:“小的没、没骗人,就是就是那内宅妇人平日里性子较为爽利书中把夫妻间事写的香。艳了些,官府就禁了。”
钟延光面色一黑,香。艳?!苏绿檀到底想做什么?
心知一时半会儿问不清楚,收起书,钟延光转身出去了,留下汗涔涔的掌柜。
掌柜的刚一屁(注)股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忽见钟延光又转身回来,吓得弹坐起来,背脊僵直。
钟延光叮嘱道:“暂且不要泄露出去,书斋一切照旧。”
掌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送走了这尊大佛,命也快没了半条。至于那书,哪里还敢再卖?
*
钟延光办完差事,便回了定南侯府,但他回的是前院,他在书房里把禁(注)书翻开读了读。
书的第一页有句言简意赅的介绍: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事。
钟延光攥紧铁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七个男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钟延光继续往下看。今平眉一共十四回,看完第一回,他就看不下去了,难怪官府要禁,书中名唤平眉的女人,太不检点了!
根本不是什么内宅琐事,而是后宅乌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合上书本的那一刻,钟延光是有些生气的,他们夫妻都分房睡了,苏绿檀好端端地看这些玩意做什么?
转念一想,钟延光不禁问自己:难道她是想用在他身上?
要是这样的话
蓦地面色发红,钟延光揉了揉额角,这样这样也、也不行!
想到此,钟延光喉咙一紧,苏绿檀那女人,不会已经开始看了吧?
收起书,钟延光急匆匆地往外走,小厮在后面追着问道:“侯爷,您还回来吗?书房门锁不锁啊?”
钟延光哪里顾得听到这话,脚步生风,没多大功夫就进了二门,直奔荣安堂。
钟延光回来的太突然了,丫鬟措手不及,来不及通禀,就被他示意退下。夏蝉只好默默往内室的窗户边移动,试图提醒苏绿檀。
哪晓得夏蝉刚轻咳一声,钟延光的冷眼就甩过来了,骇得她赶忙低头退回了廊边。
夫人,自求多福啊。
钟延光从明间进去,进了次间,瞧见人不在,便走到了内室的绸布帘外,他挑起帘子一角,往里瞥了一眼。
苏绿檀正靠在罗汉床上,枕着迎枕,翘着二郎腿,左手五个指头上套满了蜜枣,圆不愣登的五个枣儿,一个一个地往嘴里送。明亮的花窗下,照得她肤白如雪,樱桃小口含着褐红的枣儿,娇艳欲滴。
过了一会儿,钟延光听到了翻书声,苏绿檀视线也跟着偏移了一下,他赶紧放下了帘子,往旁边躲了一步。
钟延光想,就这么走进去,可能会吓坏苏绿檀,她又正在吃枣,噎死了可惜,还是提醒提醒她的好。
遂轻手轻脚的后退了几步,钟延光从次间的门口,差不多是跺着脚往内室走,苏绿檀那边窸窸窣窣总算有些动静了。
等到钟延光挑帘进去的时候,苏绿檀正弯腰捡书,手里的枣儿还剩食指上的一个,罗汉床和地上各掉了一个。
看样子还真是吓到了。
看吧看吧,要不是他跺脚进来,苏绿檀只怕真得噎死!
走到苏绿檀跟前,钟延光问道:“在做什么?蜜枣都掉了一地。”
苏绿檀咬着嘴里那颗蜜枣,吞咽下去才回答说:“看、看书啊。”正看得脸红心跳的时候,钟延光竟然神出鬼没进来了,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给吓丢了。
钟延光状似无意问道:“什么书?”
那本书扉页还开着,苏绿檀赶紧单手把书合上,钟延光眼尖,看到里面写的几个字“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很显然,就是今平眉不做他想。
然而封面却不是今平眉的,蓝色的半旧封皮上,写着的两个大字是论语!
盯着那书的封面,钟延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苏绿檀为了掩人耳目已经给换了封面了?!
这女人的脑瓜子,在这些事上倒是“很会”讨巧啊!
苏绿檀瞧见钟延光神色略微有异,镇定下来,把“论语”一书放到身后的迎枕旁边,泰然自若道:“下午闲着无事,就捡一本论语来读一读。”挑眉一笑,她还自得道:“夫君没想到吧,我也是会看圣贤书的人!是不是很端庄,很贤淑,很合你心意?”
钟延光嘴角一抽,神色淡然道:“那你学到了什么?”
苏绿檀道:“论语我都读百遍了,眼下再读,果真有温故知新之用啊!”
钟延光嘴角抿了一丝笑意,还温故知新,孔圣人若在世,不带上三千弟子排着队挨个敲破苏绿檀的脑壳才怪。
也不戳破苏绿檀,钟延光坐下继续语气平静问道:“那你说我听听,温什么故知什么新了?我倒是很想听听夫人对论语有什么新奇的见解。”
苏绿檀立即开始搜肠刮肚,眼睛眨了半天,一时间还没想出合适的话。
钟延光扭头与她对视,苏绿檀也望着他,眼看着他又要发问了,她冷不防伸手把食指上的那颗蜜枣塞到了他嘴里。
甜蜜从唇边蔓延开来,钟延光下意识含住了蜜枣,舌尖碰到了她的指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隐隐约约也带着点甜味儿。
钟延光吞下蜜枣,移开脑袋,耳根子红了。
趁此功夫,苏绿檀忙道:“刚把今日新的心得梳理了一遍,现在有头绪了。”
口腔里还弥漫着蜜枣的甜意,钟延光嗓音低哑了一些,隐隐带着笑意道:“哦?是吗?”
苏绿檀笑吟吟道:“是呀。”
“洗耳恭听。”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这是论语求学篇里的一句话,意思是懂得它不如爱好它,爱好它不如以它为乐。
苏绿檀继而胡扯道:“我今日读完心里就想呀,为人妻子,光是了解夫君的生活习惯不如爱夫君,爱夫君不如以夫君之乐为乐,这样子夫君就会觉得我是个贤惠温婉的妻子,也就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了。夫君,你说对不对?”
钟延光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对,也没说错。
反正苏绿檀这女人的歪理总是多的很。
钟延光余光落在苏绿檀身上,捕捉到她嘴边缀着丁点得意又显摆的笑。
做了坏事还变着法忽悠人,忽悠完了还自满得不得了。
这就很让人不想放过她了。
钟延光起身,走到苏绿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似乎挂了笑意,道:“说起来我对其中一句一直有些疑惑,一时间想不起是哪句了,把书拿来给我看看。”
苏绿檀大惊失色,失策失策!枉她机智万分,哪晓得钟延光是个蠢笨又记性差的,竟连论语也记不全!
摁着那本书,苏绿檀慌忙问道:“夫君哪一句记不得了?你把意思说我听听,我肯定记得,你也正好考一考我的学识,证明我也是胸有点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