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7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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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无论是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父,还是气度非凡的棠溪剑仙卢白颉,是在怜惜后辈剑士,所以从未倾力而为。
跛脚老人脸色沉重,向练气士宗师问道:“附近除了东越剑池的柴青山,难道还有其他高手?”
实力暴涨到大天象修为的练气大家苦涩道:“除了我们三人,只察觉到北凉王还分神出六股气势,其中四股就在这驿馆酒楼内,其余两股都不在此。只是与你差不多,柴青山之外,我也不知道那五人的身份。甚至如果不是徐凤年以这种方式邀战,我先前都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跛脚老人皱眉道:“京城内拿得出手的大小宗师,先前都已经向皇宫和钦天监两地靠拢,若说吴家剑冢的老家主因为隐居在城内,今天跑来下马嵬观战,还算情理之中,但那五人又是何方神圣?”
说到这里,跛脚老人忍不住环顾四周,满脸匪夷所思,感慨道:“整整五人!五个敌我难分的大宗师?!随便一两个打起来,这京城还不得鸡飞狗跳?”
突然,跛脚老人与北地练气第一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都看到浓郁的恐慌。
他们同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如果这五人中恰好有一个曹长卿,又如果大官子的到来是北凉西楚形成的默契,而其余三位一旦选择冷眼旁观?
原本以太安城的雄厚底蕴,这二十年来,除了武帝城王仙芝不一定能拦住,饶是曹长卿也无法得偿所愿。虽说如今韩生宣柳蒿师祁嘉节三人都已不在,这意味着太安城四城中的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除了跛脚老人一如既往地负责看守外城,都丧失了至关重要的坐镇守城之人,但是当下吴家剑冢的剑道大宗师吴见算是顶替了柳蒿师,加上龙虎山数代天师层层加持的那座隐蔽符阵,以及衍圣公府圣人张氏在元本溪和谢观应两位读书人帮助下精心造就的那个大手笔,赵勾因此胆敢对皇帝陛下保证,新武帝徐凤年只要是单枪匹马入宫,一样是只能进不能出的惨淡结局,只不过届时要殃及池鱼多少,是一千还是两千,或者更多,赵勾也不敢拍胸脯。
可当徐凤年身边多出一个相似境界的大宗师,太安城内的北地练气士又死伤殆尽,两座大阵削弱不少,一旦吴家剑冢的吴见不愿出死力拦截,后果不堪设想。
横刀少年伸手握住背后短刀的刀柄,冷笑道:“婆婆妈妈能作甚,不管了!这一架,我来打头阵!”
跛脚老人正要说什么,清秀少年容貌的赵勾头目已经开始前冲,他不急于拔刀出鞘,身体前倾,前奔每一步如同蜻蜓点水,极为轻盈灵动。
不知何时,蟒袍扎眼的年轻藩王,已经站在了始终“不动如山”的李浩然身侧,肩并肩,一人面对大街,一人面对下马嵬驿馆大门。
眨眼间,众人只觉得一个迫不得已的晃神,就现那个籍籍无名的横刀少年,像是傻乎乎站在年轻藩王的身前,依旧保持那个握刀的姿势,刀锋仅仅出鞘一半。
期待着一场货真价实巅峰大战的看客看官们,彻底看不懂了。
前不久那个叫吴来福的混账玩意儿,好歹在北凉王完完整整拔出了一整刀,到你的时候,往前冲的架势挺人模狗样的,怎么人都跑到北凉王身前了,突然就没动静了?
你说你一个裤裆里带把的,又不是江湖上那帮子思慕北凉王的女侠仙子,咋就在那儿呆若木鸡了?
大街两侧顿时嘘声四起,往死里喝倒彩。
下马嵬驿馆外,除了跛脚老人和练气士宗师,瞧得出门道深浅的都不去窗口凑热闹,至于抢到风水宝地想着一睹为快的好汉女子们,想要看到的是那种天翻地覆的精彩过招,讲究一个怎么惊天地泣鬼神怎么来。
几乎没有人现清秀少年握刀的那只手,已是血肉模糊,尤其贴紧刀柄的手心,白骨可见。
握刀那只手臂的袖子更是支离破碎。
与年轻藩王面对面的赵勾头目嘴角渗出血丝,脸色狰狞,又透着不信和不甘。
两人身边那个“敌不动我不动,敌已动我还是不动”的李浩然汗流浃背,只听到北凉王笑着跟那人说道:“知道你藏着杀手锏,不过你之所以现在活着”
这名“人不可貌相”的赵勾头目瞬间卸去所有伪装,就在此时,他怔怔然低头望去。
小半条略显纤细的胳膊刺透胸膛。
胳膊缓缓抽回。
杀人如麻的赵勾巨头艰难转头,只看到一顶老旧貂帽,一张秀秀气气的脸庞,少女还啃着半张葱油大饼。
杀人吃饼两不误。
他认识她。
赵勾内一份属于头等机密的档案有过模糊记载,青州襄樊城外,她杀了天下第十一王明寅的刺客。
是一个数次孤身阻拦过王仙芝入凉的疯子。
杀手死于杀手。
徐凤年随意伸手推开那具尸体,看到那顶因为略大而有些遮掩眉眼的貂帽,帮她提了提,接着轻轻按了按。
徐凤年笑道:“你要是真不放心,接下来就站在我身后,不用出手。嗯,稍微远一点就是了。”
她没有说话,板着脸走到徐凤年身后,十步。
徐凤年转头一脸无奈看着这个姑娘。
她不情不愿地掠向驿馆外那棵龙爪槐,坐在了一根枝丫上,手臂蹭了蹭树枝。
徐凤年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远方,朗声道:“曹长卿,陈芝豹,邓太阿,轩辕青锋,你们谁先来?”
半城可闻。
李浩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王爷,要不然我让一让?”
徐凤年笑道:“没事,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行。”
跛脚老人沉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练气士宗师有些遗憾,点了点头。
两人一闪而逝。
这潭浑水,他们趟不起,趟得起的,全天下屈指可数。
先前那名赵勾同僚的刀不出鞘,等于徐凤年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真相,天象之下,一招而已。
练气士宗师不希望拿自己的性命去证明“6地神仙之下,也是一招“。
――――
某栋酒楼内的青衫儒士笑了笑,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街对面的白衣男子皱了皱眉头,坐在他隔壁桌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欲言又止。
太安城城头的紫衣女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在屋脊之上飞掠,如履平地。
从城南到下马嵬驿馆,平地起惊雷。东越剑池的少年宋庭鹭涨红着脸,怒气冲冲道:“师父,这家伙也太目中无人了,凭啥不算上师父你?!”
背负多柄长剑的少女掩嘴娇笑。
胳膊肘很是往外拐。
柴青山惆怅道:“师父既然在武当逃暑镇不曾出剑,那这辈子也就没了向他出剑的资格,没什么好生气的。庭鹭,你要是替师父感到不值,那就用心练剑,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道一途,仅靠天赋是吃不了一辈子的。”
少女落井下石地做了个鬼脸。
少年冷哼一声。
客栈窗口那位吴家剑冢老家主笑骂道:“这小子!”
屋内一个老人尖细嗓子提醒道:“别忘了本分。”
此人正是当时对北凉王宣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吴见没有转身,收敛笑意,“哦?”
没有穿上那件大红蟒袍的秉笔太监下意识后退一步。
吴见语气淡然,“老朽和蜀王此次前来观战,不过是确保那曹长卿不会趁机前往皇宫,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
那条南北向的御街等级森严,一个只能老老实实走在最外侧御道的牵驴男子,看到一个快步小跑的年轻佩剑侠客,喊道:“年轻人,能否借剑一用?”
正赶着去下马嵬驿馆观战的年轻人不耐烦道:“凭啥?!”
中年人一番讨价还价的语气:“凭我是邓太阿?”
那位少侠先是愣了愣,然后哈哈笑道:“滚你的蛋!你是邓太阿?牵头驴就真当自己是桃花剑神了?老子还是北凉王呢!哥们,要不然咱俩就在这里过过招?”
牵驴的汉子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年轻人瞪眼道:“咋滴?你不服?!”
汉子拍了拍老驴的背脊,“老伙计,等会儿,我去去就回。我啊,就借着这一剑,去跟曹长卿打声招呼,当是与他道一声别了。”
刹那之间,太安城正南门到下马嵬驿馆这条直线上,只要是带剑的剑士,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佩剑背剑,无论剑长剑短。
千百人,身边都站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握住了他们不知何时出鞘的剑。
曹长卿,终于放下酒杯,站起身。
――――
一条紫色长虹直奔下马嵬驿馆撞来,撞向徐凤年。
仿佛不死不休。
第两百四十二章 噤若寒蝉(五)()
国子监前,前不久树起十数块新碑,篆刻有出自翰林院新近黄‘门’郎们手抄的儒家经籍,供天下士子读书人观摩校对,京城为之轰动,不说文官,便是那些不通文墨的老牌宗室勋贵,也是接踵而至,以示“崇文”。。更多w。 。
两名中年儒士先后乘坐马车到达国子监牌坊附近,大概是烈日当空的缘故,来此抄写经书的学子并不算多,只不过等到两人挤到一块石碑前,仍是足足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相视一笑。碑下蹲着个身前摆放有小案几的年轻人,衣衫寒酸,也不知是从地方上慕名而来的外地书生,还是在科举落榜后留京等待下一场礼部‘春’闱的落魄士子,想来案几上那套文房四宝耗去他不少盘缠。其中一位中年儒士颇有兴致地弯腰望去,欣赏年轻书生的伏案奋笔疾书,年轻人每次蘸墨极少,落笔极快,估计是以此来省钱,只是勾画依旧一丝不苟,很漂亮的一手正楷。
那弯腰儒士微微点头,同伴儒士则没有看碑也没有看人,伸手遮在额前,望向远方的天空。
年轻书生心无旁骛,偶尔搁笔‘揉’一‘揉’手腕,从不抬头,也就没有发现身侧的两名前辈读书人,不过就算年轻人认真打量,也认不出两人的身份。
低头凝视了许久,那位腰悬一块羊脂‘玉’佩的儒士终于直起腰,轻轻挪步,走到年轻人身后,有意无意为衣衫清洗泛白的贫寒士子挡住了那份烈日曝晒,然后轻声问道:“谢先生,都来了?”
被称为谢先生的男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点头道:“来是都来了,不过真正站在徐凤年那边的,不多,徐偃兵之外,也就白衣洛阳和那朱袍‘女’子。邓太阿,只是想趁着曹长卿自取其死前,意思意思,双方肯定点到即止。至于曹长卿这趟入京,大概是想跟徐凤年说几句遗言吧,否则以曹长卿以往的脾气,哪里会悄悄入京,故而这次恭请衍圣公来此,是陛下多此一举了。有吴见和柴青山出手阻拦,加上姚晋韩三位赵勾,即便徐凤年铁了心要行悖逆之举,也很难。再者徐凤年这次擅自入京,是冲着漕运开禁来的,其实太安城没必要一惊一乍,一张桌子两张凳就能聊完的事情。”
站在年轻士子身后的儒士平静道:“似乎谢先生说漏了蜀王殿下。”
谢先生微笑道:“与衍圣公,谢某懒得打马虎眼。”
当代衍圣公眉宇间布满‘阴’霾,似乎有些怒气,稳了稳心绪,沉声道:“谢先生就这么希望北凉和朝廷‘玉’石俱焚,以便先生辅佐的蜀王火中取栗?”
在那幅陆地朝仙图上高居榜首的谢观应一笑置之,收起手掌,转头看了眼这位忧国且忧民的衍圣公,“有忠心耿耿顾剑棠手握数十万两辽‘精’锐,又有赵炳的南疆大军虎视眈眈,哪里轮得到蜀王趁火打劫?”
好像知道彻底惹恼一个衍圣公并不是什么好事,谢观应不再出言挑衅,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蜀王从广陵道北上进京,我是不答应的。进了京城这是非之地,假设徐凤年疯了要大开杀戒,那你陈芝豹是护驾还是不护驾?袖手旁观,事后传出去天下寒心,出手阻挡,也没任何好处,连兵部尚书都早早当过了,如今又是蜀王,就算拿到一个不会增加一兵一卒的大柱国头衔,并无裨益时候,卢升象唐铁霜之流可以强出头,陈芝豹顾剑棠燕敕王这三位,是蝉是螳螂还是黄雀,仅在一线之隔,显而易见,谁耐心更好,谁获利更多。”
衍圣公眉头紧皱。
谢观应轻声笑道:“自大秦亡国以后,天下跟谁姓,只有两种人不上心,第一种是反正只能听天由命的老百姓,第二种,就是衍圣公府内姓张的,翻天覆地了,衍圣公还是衍圣公。龙虎山的下场如何,衍圣公没有看到?那棵天人赐下的谪仙莲,如今没剩下几朵紫金莲‘花’了。”
衍圣公由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