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4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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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云舒使劲搓手,跃跃yu试道:“殿下,能不能让咱也凑个热闹?”
徐凤年笑问道:“你可有士卒身份?”
王云舒也坦白,赧颜道:“有有有,我爹死要面子,嫌我不务正业,逢年过节带我出去见他的同僚都颜面无光,就跟义兄讨要了个小伍长。”
徐凤年玩味道:“小伍长?在边境上可是得斩杀过蛮子才能有的位置。”
王大公子悚然,干笑着不知道如何补救圆场。
徐凤年也没有计较,挥手道:“赶紧去跟你义兄商量,到时候你也别来桃腮楼了,让焦武夷兵分两路,你跟他分别去青荣观和莲塘,如果城门那边问起,就说是太守宋岩的调令,之后再有人问起,就说是本世子让你们去的。”
王云舒告辞,带着廊道里那些扈从恶奴一溜烟跑出了桃腮楼。
为了避嫌,离得稍远的草稕和雪衣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哪出。
徐偃兵走到窗口附近,望向柴扉院,微笑道:“恭喜殿下斫琴有悟。”
徐凤年点了点头,感慨道:“世人只知道伪境有大贻误,似乎也有误打误撞的好时候。”
徐偃兵摇头道:“世子殿下的伪境,如同赏客借画一览,藏家帮殿拉开画卷一角,便迅速收回,这等伪境,比起画师自己作画误入歧途,贻害显然要小。而且殿下此番所悟,不是叩问长生的指玄,而是浩然青冥的天象。这源于殿下二十几年读书,以及三次游历的所见所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才是为何读书人为何代代相传,及冠就需负笈游学。唯此方能厚积薄发,在某个时刻也就水到渠成。不过徐偃兵所说,都是纸上谈兵,殿下能够亲身连番伪境和跌境之后仍是悟得天象jing髓,便是徐偃兵也自认做不到。”
徐凤年笑道:“徐叔叔,你这都是快要超凡入圣的人,就别给我一个二品内力的半吊子家伙说好话了。”
徐偃兵一笑置之。
徐凤年心中喃喃,方才所涉境界,过于飘渺玄妙,可似乎既不是指玄也不是天象啊,仿佛手指一勾,就能让一些看似近水楼台实则远在千里之外的物件,破空而至。只是这种境界一闪而逝,并不牢靠,具体如何把握细节,还得看以后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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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楠郡自打黑鲤叛变,又有韩商这种在北莽颇有地位的老谍子暗中呼应,整个郡的谍报就算是根子已烂,越是经验老道之人,越是容易灯下黑。
谍报这个圈子有捉对的习惯,既有身份暴露之后敌我之间的捉对厮杀,也有同一阵营的捉对呼应,不过后者一般只有到了某个位置的重要文谍子,才有资格被武谍子“盯梢”保护,许多护驾,文谍子一辈子都不知道有哪些人为自己而死,往往只有等到紧急撤离,才被告知有人死了。韩商无疑是北莽在北凉粮仓渗透的重要一环,有韩商这种武道修为跟他身份极不匹配的文谍子,自然就会有徐凤年嘴中的老王八潜伏在泥潭底部,只是狡兔三窟,谁都不知道三座老巢里会有惊喜。
这次秘密剿杀,鹰士主要负责谍子相对稀少的青荣观,游隼要调啄的肥肉则是整个莲塘,上头有令,可错杀不可错放。这两批北凉杀手都势力彰显,需要耗费大量jing力物力人力去应付,因此这两拨死士不但披软甲佩短刀,还背负弓弩,而柴扉院在三者之间最不被重视,一些位阶不高的“闲杂人等”就给丢到这边,游隼和鹰士兼有,这里头的较劲不可避免。
洪书文跟任山雨就在此列,任山雨仅是两名小头目之一,还有个老人,名字都被人淡忘了,只习惯喊他老树墩子,据说在北凉当了很多年死士,结果到今天为止还没去过一趟北凉王府,就更别提近距离见一面大将军,一身老旧的江湖气。
游隼方面的掌事是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中年大叔,姓宋,这次除去外围蹲点望风和剿杀漏网之鱼的两拨十余人,进入柴扉院子有六人,这位姓宋的装成了一位外地豪客,脖子里挂了条好几斤重的粗壮金链子,洪书文是他的狐朋狗友,任山雨成了宋老爷私人豢养的狐媚子,还有三人都是游隼那边的jing锐,一身扈从装束,不佩兵器,不过内里都藏有匕首和短钩,进入柴扉院之前,相互之间都有过粗略交流,擅长哪一路数,何种兵器,都不能藏私,做死士,不是闹着玩的,容不得谁单枪匹马逞英雄,一旦发生大致上势均力敌的接触战,有没有配合,配合是否娴熟,完全是两种结局,说不定就是生死之差。
柴扉楼主要目标是一位荣登花魁不久的女子,也不见得就比前几位花魁姿sè出众,只是男子喜新厌旧,就好尝鲜,让她的生意就显得格外好,今晚有凤阳郡老爷花了七百两银子,原本是要她出局,即是出院子过夜,不过小看了柴扉院花魁的行情,一听说这位凤阳郡豪绅要出局,马上就有人抬杠出六百两,就在柴扉院里头鱼水之欢,那花甲老头只得要回一百两,打消了出局的念头,只好冷落了外头私宅里一名新买下的俏丽丫鬟。在王同雀挖掘出来的谍报上,柴扉楼负责给老板与权贵牵线搭桥的小鸨,也是一员北凉出生却中途投靠北莽的谍子,此外,这座青楼的护院教头跟几名师兄弟则是实打实的北莽南朝死士,柴扉楼总计仈jiu人,能玩命的也就一半,所以有谁都是一把好手的游隼鹰士十六七人里应外合,于情于理都毫无悬念,事实上一开始也的确很顺利,游隼头目宋谷跟任山雨去了一间早就定好的房间,楼顶上恰好就是花魁待客的屋子,他喊了位半红不紫的清倌,ji院对于恩客自带女子,并不排斥,不过想要让当红的名ji跟陌生女子一起游龙戏凤,也不容易,就算名ji自己愿意,ji院这边也多半会推三阻四,因为怕好不容易捧出来的当红ji女这么一闹,身价就跌了,所以没有高价彩头是万万请不动的。
宋谷的帮闲洪书文得了一大袋子银子,跟那位小鸨纠缠不休,死皮赖脸要让她破例接客一回,其实洪书文相貌不差,本身又是北凉豪族弟子,又被他用杀人杀出一股子英气,那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不知是不是对这家伙青眼相中,哪怕洪书文的银钱根本不够她的身价,也仍是答应下来,只不过她是柴扉院小鸨,有无数鸡毛蒜皮琐碎事务缠身,就让洪书文动作利落一点,速战速决,洪书文笑着应承下来,自曝其短,说他是出了名的“快马加鞭”,惹得女子眼神娇媚。
**苦短,更没有人嫌命长。滴漏点点滴滴。
对柴扉院地形烂熟于心的三名游隼,熟门熟路找到那几位正在小院喝酒的护院,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
一张绣床上,那位察觉到杀意后想要手刀捏断洪书文的脊柱,结果被洪书文率先一手轰在丹田上,然后五指如钩,掐住她的白嫩脖子,一点一点目送她断气,笑眯眯道:“回头我可得把银子拿回去,咱俩同床那是情投意合,花钱买算怎么回事。”
几乎同一时刻,宋谷正在欣赏屋内ji女的脱衣,走到她身后,她回眸一笑,宋谷笑着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却不用气,一拳捶在她后心口,当场捶死。早就不耐烦的任山雨跃上桌面,脚尖一点,直接壁虎贴墙一般黏在天花板上,确定了楼上动静,双手撕裂木板,破板而出,找准那谍子名ji的位置,只看到旖旎一幕,那女子衣裳半褪,双手搭在桌面上,露出腰肢下那一大截雪白肥腻来,一个衣衫华贵的老家伙正抬起手,想要一巴掌拍在那两瓣肥肉上,看到莫名出现的任山雨,老头儿sè迷心窍,没有太多惊吓,反而望向任山雨的酥胸,笑脸玩味,倒是那翘臀逢迎的柴扉院名声鹊起的ji女,眼中杀机浓郁,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提裙穿衣,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五指微微一拧,整个人像一只绚烂多彩的花蝴蝶,旋向不速之客任山雨,为了掩人耳目没有携带那对宣化板斧的女子鹰士,正要出手格挡,地板露出一只手臂,握住名ji的纤细脚踝,往下狠狠一扯,一下子就将其拽到楼下去,不见踪迹。任山雨满脸怒气,对出手的宋谷怨念颇深,原先筹划是由她刺杀名ji,宋谷对付柴扉院小鸨,洪书文策应那三名游隼,可宋谷让洪书文跑去干苦活不说,自个儿赖在屋内不走,而且那名同屋ji女根本不用死,只需要被打晕过去即可。
就在任山雨出现一丝恍惚之时,那名回神过后畏畏缩缩的邻郡豪绅悄然伸出一手,掌心朝上,贴在桌面下,轻轻一掀,桌子急速飞旋,朝任山雨砸去。
杀机骤起,任山雨一脚踹出,踢烂那张沉重的硬木桌子,然后就看到一张老迈yin沉的脸庞越来越近,她被一掌拍在额头,娇小玲珑的身躯直接撞破墙壁,被拍出楼外,即将坠落街面之际,意识越来越模糊的任山雨有些后悔,若是有那对斧头在手,兴许就不会这般不济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起梧桐院()
道观,即是那观道之地。出家人即是那出世之人。道观老老实实观道,出家本本分分出世,本都不应该涉世过深。
别忘了,这里是北凉,那个曾经让江湖人士变成过街老鼠的罪魁祸首,这些年不是在边境巡关,就是在北凉那座清凉山上,冷眼望着北凉。
黄楠郡青荣观以古木参天闻名于北凉,去道观烧香之路绿荫覆地,是郡内达官显贵夏i避暑的绝佳处所,因为北凉王府建于清凉山之上,青荣观又有小清凉的美誉。青荣观向来与黄楠郡大小官员关系深厚,像那崇尚黄老的功曹大人王熙桦,虽然没有度师,却拜了监院观主青槐道人做“先生”,而且这位古稀道人跟王熙桦的政敌,太守宋岩亦是相交多年,宋岩不因王熙桦拜了这位道士为先生,就跟青荣观关系疏离,想来青槐真人自有旁人不及的仙人遗风。如今离阳灭佛,唯有北凉道三州亲佛,许多僧人和尚争相涌入北凉避难,青荣观也大开“避暑”之门,多是来者不拒,好在青荣观香火鼎盛,否则恐怕就要给那么多张嘴硬生生吃垮,借住青荣观的僧侣中又以江南道名僧黄灯禅师最为著名,这小半年来一僧一道相互切磋,双方佛道之辩,并不闭门,让黄楠郡士子趋之若鹜,不管是否听得懂,好像不去听上一听就俗不可耐。
入夜,道观的夜幕,青sè近墨,只有一处挂起灯笼,灯火依稀,有两支不避俚俗的陌生曲子交替响起,乍听之下荒腔走板,倾耳再听兴许就能咂摸出些独到味道。
老道人鹤发童颜,怀抱一柄拂尘,背靠廊柱席地而坐,正是jing于斋礁科仪的青槐道人。身边有位老僧双手轻轻拍掌,正哼唱到一句“夺燕子口泥,刮佛面金妆,削蚊子腿肉”,他便是灭佛浩劫之中从江南道流落到北凉的黄灯禅师。
曲终不散人犹在,两位老人相视一笑。
黄灯禅师轻声问道:“青槐老友,贫僧在江南道上便听闻青荣观有一架西蜀雷氏古琴,当初雷氏追随亡国君主一同赴死,之前家族所藏所斫百余琴,都尽数捣碎,可谓已成绝响,不知这琴还能cāo曲否?”
老道人遗憾道:“贫道入手时,那架‘绕殿雷’已经被烧去大半,琴弦一根不剩,每每有西蜀遗民望之泣泪。”
黄灯禅师叹息道:“缘起缘灭。”
老道人抬头望向高挂灯笼,突然笑道:“佛道两家何尝不是青蝇竞血,白蚁争穴。”
老和尚点了点头,沉默过后,问道:“以为北凉之主如何?”
道人倒也言谈无忌,说道:“自是功勋熛烈。本朝世爵典制,论功有六,开国,靖难,擒反,屏藩,御夷,征蛮。北凉王徐骁占五,何止功高盖主。只是为人臣,君要臣死,臣不死,即是不忠。”
老和尚笑容恬淡,云淡风轻,道人在看大红灯笼,僧人则是歪头看向一串无风而哑的铁马风铃。
嗡一声震响。
虽然听上去绝对仅有一声,却有多达四十余根弩箭激shè向屋檐下。
老道人眉头一皱,没有收回视线,仅是拂尘一拂,就将身前几根弩箭裹在拂尘白丝中,然后抖腕一抛,假借弩箭去敲击弩箭,竟是将这一大泼水箭雨尽数挡在屋檐之外。
两名甲士一前一后,从yin影中大步踏来,他们距离外廊还有十步时,就换成一拨羽箭带着弧度越过甲士头顶,老道人站起身,一手持拂尘,一手抓住白丝,扯出大半,抛向空中。
擅长望气的老道人视线更多停留在后面甲士身上,那名鹰士面覆铁甲,身段婀娜好似女子,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已经有二品巅峰实力的青槐道人在yu出不得出的境界中逗留多年,修道之人,只要进入小宗师之后,一旦再度升境,大多一入一品即指玄,这也是为何道门小宗师被誉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