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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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妮蓉轻叹道:“可惜。”
肖锵看了一眼脸sè木讷的公孙杨,笑道:“这程颐澈身手高则高矣,比起咱们老闷葫芦,还是差了火候。妮蓉,当年你公孙叔叔”
公孙杨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古井不波,打断了老友肖锵的揭老底,摆摆手道:“没有的事就不要提了。”
肖锵无奈道:“我这还没说!”
公孙杨弯腰站起身,轻声道:“小姐,我先回房。”
刘妮蓉起身要送行,被公孙杨摇头拦下,他独自走出屋子。鱼龙帮都知道这位大客卿右足趾上患有湿毒,举步步维艰还在其次,据说睡觉的时候连鞋根都拔不起来,所以走路微瘸,也不如何露面,鱼龙帮那些上了辈分的人物中,就这位连一个徒弟都没有收,只听说老家伙能使出五箭连珠的绝技,但谁都没机会亲眼见证,那张牛角大弓常年蒙尘悬挂在墙壁上,也不知是不是充门面的。等公孙杨离去,肖锵才透露了一些秘辛往事,刘妮蓉这才得知公孙杨曾有过骑马入城时,双手抓住城门将一匹烈马夹起悬空的壮举。真是如此的话,公孙叔叔巅峰时已经完全不输她爷爷了,只是不知这些年境界修为退步了没有,刘妮蓉深知武道一途,逆水行舟,一i懈怠,就要荒废一月功夫,就像明珠蒙尘久了,重新擦拭也不复当年圆润珠光,所谓人老珠黄,便是这个道理,明珠也有xing命,而武功境界同样有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灵xing,经不起任何挥霍。
肖锵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妮蓉,今i为师在街上看到有个熟悉的背影。”
刘妮蓉心头一跳,小声问道:“是师父的仇家?”
肖锵点了点头:“一个不棘手,就怕好几个人聚在一起。”
刘妮蓉语气镇定微笑道:“怕什么,客栈离关隘就这么点距离,他们还敢公然闹事不成,再说有师父与公孙叔叔压轴,这群鼠辈,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来三只全杀光。”
肖锵也被刘妮蓉的语气感染,涌起一股曾被暮气遮盖的英雄气概,笑道:“我辈习剑,当有这份豪气。妮蓉,你以后境界必定比为师高出一筹不止!”
刘妮蓉微微一笑。
只不过当夜幕降临,鱼龙帮就笑不出来了。
本意是住在闹市,好让那躲在yin暗处见不得光的屑小们心生顾忌,谁知竟然被人瓮中捉鳖了。
刘妮蓉站在窗口,脸sè苍白,客栈外头火把照耀得黑夜如同白昼,对鱼龙帮有企图的势力竟然有三股之多,一股是二帮主肖锵的仇家,有五六人,并未骑马。显然是要趁着肖锵金盆洗手前最后一趟行走江湖,把这个仇给报了。江湖自有江湖的不成文规矩,大体上有三条,第一条金科玉律是几代仇犹可由子孙来报,但一般不祸及妻女,造就灭门惨案,别说官府通缉,武林中人也会不耻,侠义之士,能力所及,更可能会出手教训。再就是一i为师终生为父,别说那随意更换门庭的“三姓家奴”,就是才换一个师父,不论何种理由,都将是终生污点,故而拜师一事,几乎是江湖中人头等大事,不输士林中的士子及冠。第三条则是一旦摆完退隐仪式,摆过了金盆,倒去了碗中水,那么寻常恩怨,就要一概作废。
第二股势力并不出人意料,是白天貂覆额的女子,人人皆骑骏马。
最后一股简直让鱼龙帮心生绝望,感到五雷轰顶,竟是关隘折冲副尉的大公子周自如,身后跟随骑兵仈jiu骑,步卒甲士有二十余。
周自如的英俊脸庞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与二楼刘妮蓉对视,缓缓道:“捉拿匪寇,闲杂人等自行避退。”
貂覆额女子言行无忌,丝毫不忌讳客栈鱼龙帮是否会听见,娇滴滴道:“周公子,说好了,那姓刘的女子归你,她手下那名佩单刀的小哥儿,可千万不能伤着分毫。”
周自如皱了皱眉头,没有答复。
隐约有不快的女子扯了扯嘴角,压下已经到嘴边的不敬言语,妩媚慵懒高坐于马上,一只手贴在腰间,食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玉带扣上的纹头。
在这边境,有谁逃得出本小姐的手心?
为何男子可以坐拥后宫三千佳丽,不许我们女子有面首三百?
本小姐偏偏就要!
第五章 算计来算计去()
周自如自认饱读兵书,并且能够娴熟运用于世事,这些年无往不利,不仅成了折冲副尉老爹的首席幕僚,出谋划策,还亲自设局,让好些榜上有名的江洋大盗都栽倒在关隘里,光是赏银累积就有两千多两白银,周自如不顾老爹肉疼,将这些银两大部分都分发给替他们父子卖命的倒马关士卒,他虽说是关隘这一亩三分地上最大的公子哥,但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在百姓里口碑一向不错。这次针对鱼龙帮撒下大网,只是临时起意,三天前陵州那边的几位草莽找到周自如一名哥们,吃了一顿花酒,宴席上说要对鱼龙帮里一位叫肖锵的痛下杀手,周自如原本不打算掺和这种江湖仇杀,不过那几位武林中人办事也爽利,扣押了一名亡命流窜到倒马关附近的劫匪,二话不说交给周公子,周自如见他们只要求将鱼龙帮留在倒马关一宿,不需要亲手沾上脏活,也就应承下来,孰料鱼龙帮到达以后,竟拿出了一名北凉前任兵器监军的手谕私信,这让周自如措手不及,当下便懊恼上了这帮不知轻重的江湖莽夫,只不过周自如深知好不容积攒下倒马关周公子一诺千金的名头,实在不愿意败坏了去,只得硬着头皮唱黑脸,拦下鱼龙帮一伙,不过暗中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两伙人火拼起来,就让心腹带兵插手,绝不让态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黄昏时与倒马关熟客的貂覆额女子相遇,一番密谈,改变了周自如略显保守的初衷,转而决心要让鱼龙帮吃一个大亏,既要将原先的江湖人情收下,那些属于鱼龙帮的货物盈利,周自如也要收入囊中,当然不是与那当下已是虚衔武散官的将军撕破脸皮,而是亲自带人将这笔买卖去北莽敲定了,有貂覆额这个北莽女子牵线搭桥,到时候从四品武散官该挣的,周自如会一颗铜钱不少双手奉送,甚至只会更多,如此一来,周公子也算与那位前任兵器监军搭上了线,至于鱼龙帮几十号人的身家xing命,周自如也只能心中歉意几句了。
再者,他的如意算盘,可不止是算到了一箭双雕!
高坐于马上神情淡漠的周自如抬头看去,悄悄做了个手势,客栈中某间屋子,马上有嗓子粗糙的汉子竭力喊道:“爷爷今天被你们堵在这里,算爷爷yin沟里翻大船,认栽,但爷爷我有鱼龙帮三十几号可以换命的好兄弟都在这里,谁敢上来寻死,爷爷算他英雄好汉!”
鱼龙帮帮众大多都站在窗边看戏,本来理所当然以为能将自己摘在外头,还想着有一场兵抓匪的好戏可以欣赏,不曾想就听到这几句,帮众们差点一口鲜血喷在窗户上,这位王八蛋寇匪是哪条道上的,几个xing子急躁的年轻帮众,提刀就要循着声音去宰了这只不知道哪个池子里爬出的龟儿子。还未出门,二帮主肖锵与管事就来将众人拢到隔壁相连的三间房子里,不许任何人出手。鱼龙帮这些年可没资格做那种养尊处优躺着收银子的帮派,帮里成员也见多了你来我往的算计,这时候再蠢笨也只知道中了陷阱,一个个大气不敢喘,若只是帮派之间的寻衅厮杀,他们谁都不惧,只是客栈外头那骑兵与甲士,实在让人胆寒颤栗,便是侥幸活下来,事后擅杀官军的大帽子一扣下,鱼龙帮还能在北凉江湖上立足?
刘妮蓉脸sè苍白地来到一间屋子外,平缓了一下急促呼吸,伸手敲门。她行事不可谓不当机立断,身陷死局,连公孙杨都没有带上,单身赴会,带着莫大诚意,想要见识一下客栈内是谁要将鱼龙帮拖入万劫不复的泥沼。刘妮蓉寄希望于这些人只是想要银子,但她内心深处知道今夜十有仈jiu是不能用银子摆平了。刘妮蓉悚然一惊,身体向后倾去,一柄刀锋破门而出,刘妮蓉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刀锋仅自己在脸面上一寸距离的一丝刀线!
房中人一击没有得逞,果断收刀,一脚踢在房门上,刘妮蓉娇躯倒地前,单手一拍地面,身体旋转,躲过门板,站在走廊中,脸sè铁青,看到一名吊儿郎当将刀背扛在肩上的年轻人,走出屋子,抽了抽鼻子,与刘妮蓉对视后哈哈笑道:“早知道是个皮娇肉嫩的娘们,小爷我就出刀含蓄些了。”
刘妮蓉压抑下心中怒气,尽量平静问道:“为何要陷害我鱼龙帮?”
那年轻刀客虽然玩世不恭好似市井调戏娘子的寻常无赖,但看人眼神与握刀气势,却让刘妮蓉一阵心惊,果然是北凉军中的jing锐甲士,记得爷爷刘老帮主说起过军旅将士与江湖武夫的不同,兴许都手上染血,可相比后者的狠辣,前者会多出一种真正渗透到了骨子里的悍不畏死,这种坚毅,是面对千军万马锻炼出来的心气,是死人堆里咬牙爬回阳间的煞气。刘妮蓉心中确认刀客身份后,全身冰凉,心情跌入谷底。
那人咧嘴一笑,开门见山道:“我家二哥相中了你,你若是识趣,就乖乖跟二哥回去,二哥要我交代你一句,你若是肯做他的女人,鱼龙帮也就失去这三十几号人马,有我二哥帮衬,你们鱼龙帮以后来往北凉北莽,畅通无阻,也算因祸得福,就当是二哥的聘礼好了。丑话说前头,二哥已经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女子,刘小姐你嘛,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好了,别觉着委屈,其实是你们鱼龙帮攀高枝了。再者能让我赵颍川喊一声二嫂,得是多大的福气。”
刘妮蓉冷笑道:“你二哥周自如真是算无遗策,小女子佩服至极。”
自称赵颍川的青年刀客舔了舔嘴角,瞥了一眼屋中瘫软在椅子上的汉子,这可怜家伙落在二哥手心真算倒了八辈子霉,中了以往采花贼行走江湖必定首选的软筋散,死狗德行,原本还有些江湖好汉的硬气,不愿栽赃嫁祸到鱼龙帮头上,自己只好拿刀子在他大腿上慢慢划出一条血槽,离裤裆命…根子只有半寸距离,这汉子总算没了矜持,按照二哥吩咐的言语扯开嗓子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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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颍川盯着这个被二哥瞧上眼的刘妮蓉,心想二哥眼光就是好,笑道:“谈妥了,麻烦二嫂与赵颍川去后门离开,以后鱼龙帮是姓刘还是姓周,反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哥自然有本事让鱼龙帮一跃成为陵州数一数二的大帮派。谈崩了,那就怪不得赵某把你打晕了扛在肩上,丢到二哥私宅的床上去。万一你发狠要围殴赵某,也无妨,赵颍川自信还逃得走,至于屋里头那位,反正是死是活都已无关大局,可是二嫂,真要这般不打不相识才开心吗?”
刘妮蓉只觉得悲凉,官家子弟,都是这样城府yin险吗?周自如才是一名从六品折冲副尉的儿子,便已是如此算计可怕,当初爷爷与那兵器监军子孙的合作,岂非更是与虎谋皮?难道一开始就是鱼龙帮死敌与那将军府设下的圈套?刘妮蓉深呼吸一口,平静道:“你要是能活着离开客栈,转告周自如一句,让他去吃屎。”
扛刀的赵颍川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二嫂好风采,只希望今晚后半夜到了二哥床上,也这般让人喜欢。”
原先根据周自如谋划,赵颍川让那名流窜犯泼完脏水后与刘妮蓉说上话,就该离开,刘妮蓉肯服软是最好,不肯服软就由周自如亲自带兵闯入客栈抓人,这家客栈最大的后台本就是他周大公子,这点风波都不需要花费半分人情银两。赵颍川才说完,约莫是事情进展泰国顺利,并没有急着撤退,而是在走廊中拖刀狂奔,朝刘妮蓉冲撞而来,相距十步时,往墙壁一跃,脚尖一点,折向另一面墙壁,再弹向刘妮蓉的速度已超乎原先太多,无形中还有了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一刀迅猛劈下,哪里有未来叔叔嫂嫂的情谊,刘妮蓉抬臂格挡,好一抹清亮剑锋,不愧是刘老帮主宠溺的孙女,这柄秋水长剑是足以让普通武夫垂涎三尺的利器,刀剑相撞后,赵颍川狞笑道:“给老子脱手!”
整条手臂酥麻的刘妮蓉后退两步,身形落地的赵颍川得势不饶人,不给刘妮蓉喘息机会,刀势大开大阖,逼得刘妮蓉只能硬抗,无暇使出什么jing湛剑术,可见赵颍川也绝非一味自负莽撞的人物,军中健儿,剑术刀法,归根到底,都是干净利索到极点的杀人手段,从不花哨华丽,江湖人士则不同,或多或少追求招式的jing妙瑰丽,难免有繁琐嫌疑,境界低的,是匠气,境界高的,可就是仙气了,赵颍川自知与刘妮蓉这等正二八经帮派里的jing英对敌,就不能给他们玩弄招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