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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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他单独走出侧门,看到四十五jing锐轻骑护驾的一行人,心中微凛,但站姿稳如泰山,指了指悬于一旁的“免”字牌,语调冷漠道:“今i卢府不待客。可交给我名刺,得空了再访。”
校尉袁猛脸sèyin沉,但一时间不好发作,世子殿下不在场,而且这里头毕竟还住着殿下最亲近的长郡主,不好贸然莽撞行事。至于卢氏在江南道上如何地位超然,势力如何盘根交错,他会管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约莫是看穿了这帮北凉蛮子的处境尴尬,二管家卢东阳凭仗着琳琅卢氏的深厚底蕴,一下子就从初听到这伙人行事血腥的震慑中清醒过来,再无惧意,心中泛起冷笑,五十轻骑就敢在湖亭郡大胆造次,真是不知死活,酒楼那几个不幸血溅当场的所谓士子,算什么士子,在湖亭郡无非是不入流的货sè,撑死了是役门或者吏门子孙,离入士品差了十万八千里,杀几个下等货sè,就真当自己能在湖亭郡横行霸道了?还不得低头来求着卢府去打点!这帮将种莽人,怎配进入卢府!
马车上靖安王妃裴南苇一直掀起帘子玩味旁观,坐山观虎斗,看得津津有味。
数百年屹立不倒的秋十大豪阀被徐骁顾剑棠这些将种和几大藩王推倒以后,离阳王朝隐约形成了三大士族集团,江南道便是其中之一,王朝灭掉八国,除去下旨让一部分八国世族迁入京城,与当地门阀姻亲抱团,形成了另外一个,还有一些士族则在二十年中陆续主动向北迁徙,以洪嘉年间最为频繁,人数不下三十万,故而被称作洪嘉北移,大多都选择了富饶并且远离京城的江南道,这无疑壮大了泱州四族的实力,湖亭卢氏在当代家主卢道林的影响下,吸纳英才数量仅次于庾氏,卢氏自然有它的倨傲底气。若是那个敢在阵上当着赵衡的面一枪刺死青州武将的家伙在,这场暗流涌动就没什么看头了,无疑是带着这些个悍不畏死的白马义从直接碾压而过,可既然他去了江心郡,就有意思了。万一湖亭郡官府有不惧北凉军的实权武将,板上钉钉会更热闹有趣。
裴王妃想到这里,终于露出久违的笑脸。
同坐一辆马车的姜泥看得恍惚,这姐姐真是好看。
老剑神李淳罡懒洋洋靠着车门打盹,打定了主意不掺和这种家事。
不知何时,鱼幼薇走下了马车,抱着白猫武媚娘,站在阶下,望向那狐假虎威到了凤字营头上的二管家,平淡说道:“开中门。”
卢东阳发出嗤笑声,指了指那块牌子。
鱼幼薇转头对坐于战马上的袁猛,平静说道:“袁校尉,湖亭卢氏以礼此待我们,我们当然要还礼。”
袁猛疑惑不解,一来他对殿下与这花魁出身的漂亮女子是何种关系不太清楚,既然能有资格陪着殿下一同出北凉,想必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傻子才会将她当作一般名ji看待。二来她的还礼一说大有讲究,所以他望向这位一直以来给人xing子柔弱感觉的花魁,等待下文。如果她只是说让凤字营转身离去,他定要轻看了她。殊不料鱼幼薇冷笑道:“将这个不长眼的奴才一刀捅死,先前殿下说杀了人后尸体要丢在家门口,眼前似乎还不需要浪费力气呢。然后拆了中门,我们只是来见长郡主的,到时候若是长郡主说没了大门不合适,再由着卢府装上便是。若是长郡主不点头,谁敢动手,再杀便是。”
袁猛哈哈大笑,在马上一抱拳致敬,眼中多了几丝恭敬,然后转头沉声道:“抽刀还礼!”
鱼幼薇抱着憨态可掬的白猫转身走回马车。留下那面红耳赤的二管家气恨得说不出话来,等他看到北凉轻骑锵然抽刀,好不容易褪去的惊惧再度笼罩全身,尤其是发现那名凶悍校尉策马跃上台阶,吓得立即转身,试图跑进侧门求救,可人终究跑不过马,何况还是一匹北凉战马,袁猛在二管家卢东阳一脚踏入门槛时一刀劈下,倒在血泊中,艰难向前爬行,这景象看得府内一些奴仆都惊呼尖叫起来,袁猛下马,给这位四寒先生重重补上一刀,紧接着抓住一条腿,从侧门丢到府外,世子殿下临行前可是叮嘱过的,尸体丢在家门口嘛。
袁猛不理睬那帮呈现鸟兽散的卢府仆役,站在门口yin沉下令道:“把中门拆了!”
裴王妃愕然,再望去那个言行举止一直轻柔似水的鱼幼薇,有些懵了。
江心郡刘府。
刘府算是泱州根正苗红的家族,可士族中一样分三六九等,比较那庞然大物的四大世族,高低判若云泥。
别号诚斋先生的刘黎廷此时正在好言抚慰妻子,他以jing治美食著称江南道,这段时i更是顾不得君子远庖厨的古训,几乎ii都要给妻子亲自下厨,费尽心思变着花样去讨好。刘黎廷身材修长,在江南道这边已是鹤立鸡群,相貌清雅,加上出身于不俗的士族,这种男子自然很不缺风花雪月。他前些年第一次在白马寺参与清谈时见到那寡妇,就心动了,寡妇又如何?她可是那人屠子的长女,还长得那样狐媚可口,轻轻一掐,仿佛就能掐出水来,可是她虽然口碑极差,看似谁都爬上她的床闱'**'一度,花丛老手的刘黎廷却深知这天生尤物xing子冷得很呐,这偏偏激起了诚斋先生的无限胜负心,大献殷勤,恨不得鞍前马后将她当作皇后伺候着,前些i子,她总算松口,在报国寺赏牡丹时,半真半假说若是敢休妻,她就考虑一下。
刘黎廷这时想来,一身冷汗,怎就被鬼迷心窍了,竟看不出她的凉薄xing子,这寡妇分明是在等着看戏!所以捅了天大篓子后,妻子不知为何与宫里一位得宠的娘娘扯上了关系,他再顾不得士子风度脸皮,当下便写了一篇绝交诗丢在卢府门外,所幸那寡妇早已是声名狼藉,谁会站在她那一边?否则卢府也不会一声不吭,仍由自己泼脏水,哈,刘黎廷一想到这里,真是暗自庆幸窃喜,因祸得福啊,若非这就个该拿去浸猪笼的寡妇,他如何能知道妻子家族在京城皇宫里都有香火情,这可是直达天庭闻天听!
刘黎廷给妻子揉着肩膀,小心翼翼陪着笑问道:“娘子,怎么最近宫里头没动静了,那位娘娘怎还不下旨来江南道?”
刘妻摆出爱理不理的姿态,其实她只能如此故弄玄虚。不说是她,起先连娘家那边都不太清楚如何能让写女戒的娘娘动怒,父亲挑灯夜读翻遍了族谱,才依稀寻着一点淡薄至极的亲戚关系,至于为何雷声大雨点小,突然就没了声响,她这等家族出身,如何能知晓其中真相?至于身边的夫君,她何尝不知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腥味,可嫁夫从夫,她只能将所有的气都撒在那放浪寡妇头上,而且在她看来,那一巴掌,扇得一点不理亏,这种成天想着勾搭别家男人的无德寡妇,游街示众才好!男子三妻四妾无妨,你一个寡妇莫不是还想要面首三千?!
她怕夫君继续在宫里娘娘这件事情纠缠,只得冷淡道:“夜深了,睡吧。”
刘黎廷瞥了眼自己娘子的容貌,悄悄在肚子里哀叹,与那天生尤物的徐寡妇可真是不能比啊。
月sè中,刘府外,五十骁勇轻骑无视夜禁,强势入城,直奔而来。
为首一位白袍白马的公子哥并未停马,驱马而上,一拉缰绳,马蹄砸在刘府中门上,一轰而踏!
马踏中门后,策马长驱而入刘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生卖我几斤仁义道理()
稍具规模的府邸中门都不会常开,尤其是卢氏这等根深蒂固的当世豪阀,不是随便来访一位客人就会打开中门,别说湖亭郡郡守,便是泱州刺史这类封疆大吏都未必有这个资格和荣幸。可以说中门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卢府藏龙卧虎,算上清客幕僚,养士数百人,虽说才派遣了管家卢东阳打发街上那帮人,但许多人都在暗中打量这里的一举一动,可当北凉轻骑卸门时,卢府并未出动死士,只是走出一名头顶纯阳巾身穿脚踩布履的中年儒士,穿着素洁穷酸,身后跟着一名气质灵秀的小书童,双手捧着一柄古剑,黑檀剑鞘,裹以南海鲛皮,与一般名剑的剑气森然不同,此剑栖鞘时并无丝毫寒意。
寒士装束的中年人看了眼毙命于大院中的管家,轻轻叹息,中门已被哗然卸下,校尉袁猛与院中这名儒士两两相望。
卢府中年人略微作揖行礼后淡然道:“今i是卢府失了待客之道,卢东阳身为管事,当受责罚,只是不至死罪。还礼还需再还礼。”
袁猛识货,如临大敌,握紧手中北凉刀。一身战阵搏杀熏陶出来的杀伐气焰,与江湖人士的气息自是不同。
那位身旁书童不捧书却捧剑的儒士作揖后,面朝远处马车上昏昏yu睡的羊皮裘老头儿,这次竟是一揖到底,弯腰时说道:“晚辈湖亭郡卢白颉,十一岁获赠古剑霸秀,至今习剑三十六载,向李老前辈赐教。”
老剑神听到霸秀两字后缓缓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点头道:“的确是当年羊豫章的佩剑,这老小子受困于自身资质,剑道造诣平平,眼光倒不是不差,当年老夫与人对敌,每次见到有这家伙观战都要头疼。只是羊豫章曾言此生不收弟子,你如何得到这把棠溪剑炉的最后一柄铸剑?”
在李淳罡面前自报姓名执晚辈礼的卢白颉微笑道:“大概是晚辈幼时u名棠溪吧,与恩师萍水相逢,便被赠予霸秀剑与半部剑谱。三十六年来,不敢一i懈怠。恩师对老前辈十分推崇,说两袖青蛇足可独步剑林五十年。晚辈神往已久,今i斗胆拔剑,一小半是迫于无奈这卢氏子弟的身份,更多是想砥砺自己这三十六年闭门造车的下乘剑道,若是败了,恳求老前辈不要迁怒于卢府。”
羊皮裘老头不耐烦道:“说话语气跟羊豫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且出手试试看,若是只得羊豫章的剑术匠气,不得其剑道匠心,便不值得老夫出手。谁他娘愿意跟你们这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门阀世族过意不去,吃饱了撑着,茅坑里竹竿拍苍蝇,怎么都要溅上一身屎。老夫当年不信邪,就吃了徐瘸子的大亏”
说到这里,老头儿立即闭嘴,自揭其短不是李淳罡的一贯作风。
卢白颉洒然一笑,伸出双指,在剑鞘上轻轻一抹,名剑霸秀出鞘一半。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细碎脚步声,女子喊了一声小叔,湖亭卢氏琳琅七玉中最年轻也是xing子最闲散的卢白颉一脸哀叹表情,手指回抹,即将现世的霸秀古剑当下便归鞘,众人只瞥见一抹璀璨的湛蓝锋芒。卢白颉是卢氏上代家主卢宣化的幼子,比起这代家主嫡长子卢道林要足足小了二十岁,卢白颉是庶子出身,天资聪慧,只是淡泊名利,并不热衷于儒家三不朽,痴心剑道,至今仍未娶妻,自然便没有任何子嗣,他在卢府罕有露面,若说卢府内有分量的家族成员,谁与那寡妇真心亲近,卢白颉是唯一一个,没有子女的他很大程度上将徐脂虎当作半个女儿,许多祸事的苗头,若非他暗中扼杀,卢氏早就鸡犬不宁,不说别人,那父亲乃是姑幕许氏家主的女子,就做了太多次不干净的手脚。只是顾忌她的嫂子身份,加上怜悯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否则卢白颉怎会容得卢府出现这等丑事。
发生了中门被卸这样足以惊动泱州的大事,徐脂虎不管在卢府如何受制,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这才确定是弟弟到了阳城,除了他,谁做得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行径?怪罪,徐脂虎哪里舍得!只不过卢府终归是自己名义上的家,闹得太僵不好,尤其是公公卢玄朗为了面子两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个名士不爱惜羽毛?她朝卢白颉再撒娇一般笑嘻嘻喊了一声小叔,换来一个无奈表情,徐脂虎不与这府上少有好说话的长辈客套,跑出大门,所有彪悍轻骑都下马单膝跪地,恭敬说道北凉凤字营参见长郡主,徐脂虎没理睬,左看右看,没看到弟弟那张总是被她梦到的温柔笑脸,顿时无比失望,女婢青鸟已经可以勉强下路行走,只是脸sè气态仍旧难看,刚要下跪,就被露出惊恐神情但很快掩饰掉的徐脂虎上前扶住,咬着嘴唇,放低声音问道:“凤年在哪里?”
青鸟轻声道:“殿下去了江心郡,说连夜赶回阳城。”
徐脂虎一跺脚,红了眼睛呢喃道:“这个傻瓜!”
她深呼吸了一下,颇具威严道:“都随我入府。”
与卢道林卢玄朗同辈的卢白颉不拦着,谁敢拦?卢白颉这种豪阀子弟的显赫身份摆在那里,但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更是震慑人心。武评专门列出一份剑评,泱州湖亭郡卢白颉,赫然在列。评点卢棠溪剑意正大浩然,剑名虽含霸字,却是当之无愧的王道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