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by 伶菜2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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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看常扬自己的吧,我毕竟不是诸葛亮,一辈子鞠躬尽瘁扶着阿斗。
和南宁被服厂的合作意向谈得相当顺利,而且对我们来说,最大的收获是通过这条线联系到不少南宁周边的加工厂。
常扬跟着我不厌其烦地到处跑,下车间考察,看得出他也明白自己是外行,所以事无巨细都要问个清楚、看个明白;上酒桌谈事,跟那些厂长、工头称兄道弟地拼酒,他倒是比我还放得开。
不经意夸他一句,他就抖起来:“哈,我知道,这些应酬你是勉强自己去做的,我可是从小在街上混大的,这样的人我见得不比你少。”
就说我们跟南宁被服厂签定合作意向书的那一顿吧,厂家的人马轮番敬酒,尤其被服厂的车间主任,喝酒简直就是玩命,我强压住胃里的烧心感觉,挺了几杯白酒,常扬大概看出来了,之后就大包大揽,把所有的劝酒都招架下来。
最后,当那位喝得满脸通红的车间主任一次又一次举起酒杯时,常扬这小子扯开衣服扣子,仗着年轻身体好,赤着脸豪迈地甩出饭碗满上:
“主任,咱也别零敲碎打的了,要喝就索性喝个痛快!首先,这几天真是麻烦您了,其次,您是前辈,我是后生,在车间我跟您学到了不少东西。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拿碗,您用杯,算我大大地敬您!”
主任岂能示弱,于是马上叫嚷着也换上大碗,两碗下肚,终于壮烈了。
这一手才把众人镇住。
那一晚,高一脚低一脚相互搀扶着回到宾馆房间,我无力地坐在床上,胃里一阵阵地翻滚,说不出话来。
我近两年已经连啤酒都很少沾,更别说今晚的高度白酒了。常扬也显然喝高了,只会傻笑,拿出那份意向书嘿嘿地看——比江浙一带至少低三分之一的价位,确实算得上令人满意的结果了,也不枉我们拼这一趟。
“别笑了,睡吧。”我勉强站起来,到自己包里摸出药来吞下。
“你说……什么……”常扬小子嬉皮笑脸地靠过来,刚才在酒桌上的气概无影无踪,“我不……睡……再,再喝……”
“不许喝了,快上床去。”我随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短短的刺毛头,真硬。
“喝!”常扬突然大喊一声,“我高兴……要庆祝……庆祝……”
他用力扳正我的双肩,面对着我:
“林……涛……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对吧……我能做到的……对吧……”
“对,对,你会成功的,”这小子蛮劲真大,握得我肩膀生痛,加上胃的不适,我已经是在咬牙苦忍了,“我相信你。”
常扬似乎满意了,手上渐渐放开,我也松了口气,不料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我撑不住,两人顿时一起跌在床上。
“唔……林……涛……”常扬低声嘟哝两下,不动了。
我苦笑,看着他在我面前放大的脸。
算了,我也实在没力气动弹了。
侧着头看常扬,年轻真好,额头上还没有一丝皱纹,嘴角似乎犹带笑意,呼吸均匀,姿态完全是坦然的。
他大概从来没设想过,我会“背叛”吧。
背叛。
我心里一抖。
如果我接受伍健的条件,那就算是背叛了——就像不久前老陈对我做过的。
老陈也算我前辈了,我们两家关系一直亲密,但是就在我们合伙的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他撤出投资,离开公司,断绝关系,看着我倒下去。
这个人,本来是你一直认为可以全心依靠的朋友。
看着常扬的睡容,我突然捉摸到,伍健对我的利诱,并不仅仅是要挖走常扬一个帮手,我可以想像,那种心理上的打击更为可怕,足以击倒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对方的计划,狠就狠在这里。
第二天,我发现我们居然真的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嘿,另一张的床位钱白付。
费了不少劲把常扬热乎乎的沉重身体推开,我摇着头去洗澡。南宁天气出名的闷热潮湿,如果不是宾馆冷气还正常,我们两个大男人挤这一晚上,肯定臭了。
正洗着,砰的一声卫浴间门被打开,常扬迷迷糊糊地抓着头进来,三两下解开裤头就放水。
完事后,还冲我一笑,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唉,常扬小子,可爱就可爱在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上。
所以,在南宁闷热的天空下,我的问题仍然是——
我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常扬倒下去?
8
在南宁呆了近一个月,我们算是领教了南方的太阳,持续三十度以上的高温,让整个城市蒸腾着热浪,即使在空调室里,一天到晚身上也总是黏乎乎地爽不起来。
所以和被服厂的合作一确定,常扬就坐不住了,非拉着我到当地人推荐的一处天然泉水湖去泡水。
这片被当地人推崇备至的恒温小湖名叫灵水,在离南宁市区四十公里处,据说常年水温23度,冬暖夏凉。
我在简陋的更衣室换上泳裤,发现前两年养出的一点小肚子已经给这段时间折腾没了,身形消瘦不少,南宁的烈日把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晒成了棕色,不见阳光的地方却略显苍白,看起来泾渭分明,比较滑稽。
正打量自己,冷不防常扬在我耳边呼了一口气,痒得我一激零。
“哈哈哈,林涛,看不出你也挺自恋啊。”
臭小子!
我脸红了红,走出更衣室,常扬早钻水里去了。
这里的湖水其实就是地下源源不断涌出的泉水,非常清冽,站在水边就能清楚看到湖底绿色的水草在温柔摇曳,一群小鱼儿在水里快乐地游动,活像凭空飘来飘去,水中央还有一两块凸出的巨石,不时有人游累了,坐到上面休息。
我适应了一下水温,慢慢游到湖中,让四肢舒展在水面,清静和自由的感觉就从每个毛孔渗入,看着湛蓝的天空,人似乎和鱼没什么差别,可以暂时把身上所有物质到精神的羁绊彻底甩脱。
我满足地轻叹出一口气,真的,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哗啦。
突如其来的袭击,一双手从背后把我狠狠压进水里。
我第一反应是闭气、翻身、准确地照对方腹部踹了一脚,隐隐听到闷哼一声,我已借力把头冒出了水面,迅速游到湖中一方巨石上,警惕地查看清可见底的湖面,只见不少潜水的人在下面来往穿梭,环视四周,人们各自欢笑嬉戏,一切正常,似乎也没有谁特别注意我的举动。
“咳咳咳咳……”
很快,有一个人水花四溅地从水底蹿了上来,扑到巨石上,以频死的语调边咳边叹气。
“林涛!你想杀人啊???”
呵呵,原来又是常扬小子。
我在巨石上坐了下来,伸直双腿:
“你这叫自作自受。”
“靠,你警惕性也太高了……那一脚真狠!”常扬伸手抹去脸上的水,自己揉了两下肚子,苦着脸爬到我身边,黝黑发亮的身体上淋漓着水珠,在艳阳下几乎是耀眼的。
“小时候溺过水,后来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克服怕水的心理,学会游泳。”我淡淡的说,“所以在水里我一般比较紧张。”
“啊?怎么克服的?”常扬立刻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刚开始,看见水就觉得头晕想呕,后来就逼着自己天天接触水,从洗脸洗澡开始练……”
“你不会怕到连洗脸都不敢吧???”
“为什么不会?”我微笑地看着脚下荡漾的水面,“你没试过真正的溺水,不会知道水的可怕。我在水里独自挣扎了不知多久,一直没人来救我,水……无处不在地灌进身体……濒死的那种感觉,我一生都会记得。”
“后来要学游泳,就更加艰难。虽然已经可以接触生活用水,但真的下了游泳池,当整个身体都被水包围之后,我还是差点崩溃……”
常扬沉默了一会,语气似乎有点怪异:
“有必要这么勉强自己吗?太……早知道不拉你来游泳,厂里的人说,去附近的伊岭岩洞探险也挺不错。”
“有时侯,人是要勉强一下自己的。如果我没有一再地勉强自己,今天我就是个连洗脸都只能干擦的懦夫。人总要敢于面对某些东西,甚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应该是一种精神。”我对他一笑,站起来活动几下手脚,跃入水中。
“靠,又说大道理……”
常扬嘟囔一句,也翻身下了石头。
在灵水附近还有不少小馆子,专做游人的生意。
我和常扬泡完水出来,也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家“阿龙小炒”,准备来几个风味小菜。
饭馆老板是个热情的人,大力推荐我们尝尝当地特色的柠檬鸭,这时候,四五个当地人打扮的汉子走进了饭馆,我注意到到老板的脸色变了变,那些人中的一个已经过来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老板好生意啵!找你有点事,咱们出去说吧。”边说边搂着他往外走。
其他的几个就在最靠近店门口的那一桌坐下,自顾自地喝茶。
“这些人肯定是地头蛇之类的,怕是要找老板麻烦,我看出来了。”常扬举着菜单,低声跟我说,脸上还带着没心没肺的笑。
我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扫了那些人一眼,也低声说:
“我们换一家,免得惹事。”
“好。”
于是我们站了起来,准备向门口走去——但一站起来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头。门口那一桌的几个大汉瞬时都把目光盯在了我们身上,手里的茶壶、茶杯也都放下了,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我心头一凛,眼角扫到饭馆厕所的小标志,于是尽量自然地对常扬说:
“看,是那里,一起去吧。”
常扬点点头,脸色凝重起来。
走进厕所,我们两人还没来得及搭话,一个汉子也走了进来,站到我们旁边的位置上,开始放水。
我看了常扬一眼,这小子竟然也大大咧咧拉下拉链掏出了家伙,还轻轻吹着口哨,我只好跟着动作起来。除了水声和常扬那几声不成调的口哨,狭小的厕所里再没别的声音,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在并排站着的三个人中弥漫。
一阵高昂的音乐突然爆发。
我和那个大汉几乎是同时一震。
只见常扬手忙脚乱地拉好裤子,把手机拿了出来,大声回答着,边说边向外面走去:
“喂,是主任啊,我们正在灵水玩呢,对,对,这里有个叫阿龙小炒的……你知道?那好啊,你们要来接我们吗,马上就能到?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我微微一笑,看了身边的略显不知所措的汉子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裤子拉好,也跟着走了出去。
被服厂的车果然很快就到了,看到一直负责接待我们的办公室主任带着两个人笑呵呵走进饭馆,我绷紧的一根弦才稍微松了下来。
就在刚刚的等待时间里,把老板拉出去“谈谈”的那个人回来后,几个汉子跟他一阵窃窃低语,那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老板从外面进来后,再招呼我们时,也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没想到,这些人看起来竟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是彼此素不相识,原因何在呢?
没等我细想,常扬已拉着我迎了过去,目光所及,竟然在主任身后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
这个人,是火车上借烟的黑瘦汉子。
常扬也认出来了,正要张嘴,我抢下话头:
“主任,辛苦了,我们上车再说!”
在门口一桌人的注视下,我们快步钻进小面包,开离了灵水。
9
“常总,今天打搅你们旅游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朋友拜托我帮忙,一定要急着见你,我也正好是顺路经过灵水……呵呵。”在车上,主任还一脸歉意地向我们解释。
“没事没事,”常扬笑得很开心,“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能搭顺风车回市区最好。”
坐在主任身边的黑瘦汉子突然开口,语气硬梆梆的:
“你们今天惹了什么人吗?”
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刚才坐在门口那桌人一直盯着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上海大城市来的,怕是说话做事比较扎眼,小心点好,有些当地人是不能惹的。”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吭声——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主任看气氛有点僵,赶紧出声圆场:
“对喽对喽,给你们介绍。这是覃刚,我一个老战友的弟弟,原来当过几年兵,说话比较直,常总你们别介意啊。他在老家搞了个加工厂,所以,想跟你们谈一谈有没有合作的可能。”主任又转头对黑瘦汉子说,“喏,覃老弟,这就是你要找的上海永嘉公司的常总和林助理。”
在主任指出“常总”是谁的时候,覃刚似乎有点错谔,目光连连在我和常扬之间反复打量。
“你们厂做过服装加工吗?都有哪些设备呢?”常扬现在已经习惯了大家对他“总裁”身份的质疑,笑了笑就开始问正题。
“我们那还是空架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