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 by 伶菜2号-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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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同时身体剧震,常扬慢慢把我放下,扶到灌木丛下:
“你先躲一躲。”
“你……”
“我去看看,”常扬轻轻地说,“相信我,我很快回来。”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可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傻小子分明是想以自己去引开歹徒!
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可是我突然发觉不对,伴随着走动的声响,渐渐还传来人群的叫喊声,甚至隐隐约约看到火光——老何他们不可能弄这么大动静。
“是覃刚……”我心中狂喜,一把抓住常扬。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一黑。
“林涛,林涛!医生快来,他醒了!”常扬的声音中气十足,震得我耳朵疼。
我睁开眼睛,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大病房里,手上挂着吊针,床边站着几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周围的病人都瞪着我。
矮小的当地医生几乎是被常扬拎进来的,草草给我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事了,然后板着脸叮嘱常扬,病人需要休息,请勿喧哗。
常扬倒也不恼,笑呵呵地点头,他额上还围着一圈绷带,造型颇为滑稽。
等医生一走,这小子就扑到我床前来:
“你感觉怎么样?饿吗?要不要喝水?”
我动了动嘴:
“水……”
一杯水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水杯后面是常扬的笑脸:
“幸亏我早晾好了开水,这里好象没有饮水机的。”
润了润喉,我终于可以说出句子:
“你的伤没事吗,怎么不去休息?”
“他没事,到底是年轻人啊。昨晚还守了你一夜,谁拉都不走,也不肯睡觉。”覃刚拎着水果和大堆午饭走了进来,边说边分给一直站在我床边的那些小伙子们。
常扬脸色微红,抓了抓头:
“我有睡啊,昨晚趴在这里睡了。”
“难怪我昨晚总做恶梦,泰山压顶。”我微笑着说。
常扬瞪我一眼,呵呵,那个大小孩的感觉又回来了。
覃刚送来的饭菜比较粗糙,他抱歉地说是在镇上小饭馆临时买的,常扬却大口大口吃得挺香。
其实这孩子相当不错,虽然在商场上还没什么经验,但是能吃苦,也吃得起苦,而且真个面临危机时,称得上无畏果敢——虽然他的脾气还嫌毛燥,不过,也大概和年龄有关。
想自己十九岁时,恐怕还比不上他,人嘛,随着年纪渐长,经验积累,会成熟起来的,我确实应该对他多些信心。
注视着常扬,我嘴边不禁露出笑意。
“你怎么了?吃不下吗?”
常扬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突然把埋在饭里的头抬起来,疑惑地看着我。
“哦,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你昨晚怎么弄到那把刀的?”我突然有点狼狈,扶了扶眼镜,随口问了个问题。
“是啊,我也一直想问,你们是怎么从那些人手里走脱的?”覃刚插进一句。
“呵呵呵,是这样的……”常扬有点小小得意,讲述起他的英雄事迹来,“……到了老何逼你跟伍健通话时,我就盯上吴二的刀了,后来我不是跟他闹了一回吗,那时他以为手电和刀子都让我踢飞了,其实,刀子被我一直压在身下!也多亏了当时光线暗,那些瘪三才没细找。”
我笑了:
“难怪,你趴着不起来,我还以为是被他们伤得厉害……”
“骗骗他们啦,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加上后来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那边……”常扬突然顿了顿,眉锋略紧,之后才继续说,“我就趁机拿到刀子弄断绳索,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笑容陡然自我脸上消失,那一刻的屈辱瞬间回潮。
“你们出门在外,确实要处处小心了,喏,这几个是我村里的小兄弟,你们在这里时他们都会跟着,以防万一。而且……”覃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扬,“我觉得那些人背后大有文章,你们回上海之后最好查查清楚。要有什么我还能帮得上忙的,也尽管开口。”
唔,老何、伍健、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委托人,这次的事件内里确实大有乾坤,回了上海,我确实非弄清楚不可。
吃过饭,常扬坚持要和覃刚赶回村子去对办加工厂的事做实地调查,说是为了尽快处理完好回上海。我看他精神倒真的恢复得不错,而且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就放他去了。
常扬一走,我身边便安静下来。
看看覃刚留下那几个给我当“保镖”的小伙子有点拘谨,主动跟他们聊了聊,才知道昨晚脱险后我高烧不退,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而且常扬头上伤口也不小,覃刚和他们就连夜用摩托把我们送到了镇医院。
不过,老实说,这个镇医院的条件……我略略打量周围,水泥剥落的墙角、陈旧的病床和用具,一个大间里住满形形色色的病人,不时听到病人的呻吟和家属的唠叨。有些人还穿着不知是不是救济来的旧衣服,特点是总带些奇怪的“时髦款”,大概是哪一年的城市流行过后被捐出来的,和他们满脸风霜皱纹形成的反差,比衣衫褴褛更令人难受。
“你们是上海来的大老板,会帮村里搞工厂是啵?”床边一个小伙子憨憨地问,“以后我也要去工厂做工。覃哥说了,全村人都要谢谢你们。”
我笑了笑:
“我不是老板,刚才跟你们覃哥走的那位才是。”
“我不信!有恁小的老板?莫骗我了,那个是你马仔来的。”他呵呵呵地笑,然后认真地说。周围几个小伙子也都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自窗外透进来,看着他们年轻而没有心机的脸庞,这周围简陋的一切都似乎变得舒服起来。
第13章
略为休息之后,我精神好了很多,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兄弟,你们这里有电话吗?”
“电话……医生办公室可能有。”守在我床边的小伙子想了半天才说。
“帮个忙,带我去找一下。”我微笑着,示意他举起连到我手上的输液架。
行李都失落在山里,我手机现在又没电了,如果不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妻恐怕会担心。
家里没人接电话,也许是带孩子去哪儿玩吧,我又拨了她的手机。
妻用的彩铃是小孩子爱娇的歌声,我耐心地听着,忍不住想起宝宝,唉,出门这么长时间,不知回家后她是不是会对我这个“吧吧”陌生起来。
良久,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喂,请问您是哪位?”
是常莉的声音。
“常莉吗?我是林涛,罗萍呢?”没想到妻和常莉关系这么好,都可以代对方接电话了。
“……哦,林涛啊,她……”常莉话音一顿,似乎犹豫着什么。
我心中突地一跳,隐约有种不祥的感觉,忙问:
“罗萍出了什么事吗?快告诉我!”
“不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宝宝生病了,早上罗萍找我帮忙,说她打不通你电话。我帮她把孩子送到医院之后和常扬联系过,他告诉我,你在广西也病倒了,所以家里的事就先不要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常莉终究是个直肠子的人,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病?罗萍没什么事吧?她怎么不接电话?”
“宝宝是感冒,在发烧,刚刚护士说要给孩子打吊针,罗萍忙着照看……所以我帮接了电话,你别担心。”
正说着,突然在电话里听到一阵忙乱的声音,常莉也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大急。
“罗萍晕倒……”
常莉匆忙挂了,把无计可施的我撂在电话这边,不顾医生们再三让我回病房的劝告,我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简直心乱如麻。
再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
我皱眉,在医生把我轰出去之前,拨了常扬电话:
“罗萍和孩子都病了,我可能要先赶回去。”
“啊……你知道了?不是宝宝感冒吗?”常扬有点尴尬,“是我让老姐先别说的,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多休息别劳神。”
“没事,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刚才和常莉通了电话,那边情况不太好。替我向覃刚打个招呼吧,抱歉,这里的事,回上海之后我们再商量,或者你就自己做主。”我想了想,“我相信你能行的。”
从百色转车到南宁再转飞机,尽管我不顾一切地赶路,回到上海也在一天之后了。
路上我又想办法再和常莉联系,才知道宝宝感冒好些天了,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孩子有由支气管炎发展成肺炎的危险,得打吊针。婴儿需要从头上扎针,一般都会哭闹不已,所以母亲得帮忙在旁抚慰孩子情绪,可是妻大概是几天来为宝宝的病精力透支已经很严重,再眼看孩子那样受苦,一下子撑不住就倒下了。
等我赶到医院,宝宝已经在急救室里,医生说烧刚退下来,还需要观察。
好说歹说允许我去看一眼,只见宝宝无助的小小身体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圆圆的脸蛋泛出不正常的红晕,烧得昏睡不醒。她头上长长地连着输液管,身体上还接出若干根氧气管、导尿管等,触目惊心。
紧紧地握着拳,我心脏几乎被揉碎了似的疼。
连我都无法忍受,难怪一向柔弱的妻子。
出了急救室,常莉扶着妻正在外面等,妻扑在我怀里,失神地喃喃:
“涛……涛……宝宝……宝宝要有什么事……怎么办……”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宝宝没事,我回来了,有我在呢。”
我知道妻经不起折腾,这次幸而有常莉在,否则一大一小都倒在医院里,我又没法立刻赶回,还真是一筹莫展。
“我拿了一些换洗衣物来,医生说,如果宝宝烧退了,可能会转到普通病房,我们要做好陪护的准备。”常莉眼睛里有明显的血丝,显然这两天也很辛苦。
“常莉……真谢谢你了。”我发自内心地对常莉说。
“没关系,还把我当外人吗?再说,我也是这样把小孩带大的,孩子生病,确实很折磨人。”常莉笑了笑。
妻子抱我的手一紧,我低下头柔声问:
“怎么了?”
“我……真没用……”妻咬紧了嘴唇。
“宝宝已经退烧了,你别责怪自己。”我安慰着妻子,同时也对常莉抱以微微一笑——唉,常家姐弟的这份人情,我算是结结实实欠下了。
常扬在两天后回到上海,当他风尘仆仆出现在医院时,我正和护士干架。
宝宝烧退之后,仍需挂水几天,但宝宝每次总哭得声嘶力竭,手脚乱蹬。而经过上次的教训,我也不许妻在旁帮忙,只好自己上阵,一边轻按着小手小脚,一边柔声嘬哄,也是身心俱疲。
这天扎针的大概是个新护士,一连几次都没扎准,看宝宝脑门上的累累针眼,我渐渐无名火起:
“护士,麻烦你仔细一点,孩子少受点罪。”
没想到那小护士也是个刁钻的,眼白一翻:
“你哪只眼看我没仔细?她自己乱动,你按紧点我好扎呀!”
结果这一扎还是失误。
“请你不要扎了,找你们护士长过来!”我已经是勉强压抑怒气。“你要是做不好,就找个有经验的人来做!”
谁知这小姑娘把针药摔摔打打的,嘴里说了大通理由,就是不肯动。眼看手下的小人儿,眼泪清水似的挂满脸蛋,哭声嘤嘤虚弱,四肢抖动,又怕又怯的可怜样子,对任何父母都是残忍的折磨,我终于勃然大怒,一把拍掉护士手里乱晃的针!
小姑娘顿时住嘴,尖叫了一声。
“滚!叫你们护士长过来,听不懂人话吗!”我的情绪已经在焦头烂额的边缘。
这时,有人从身后按住我。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常扬。
“放开!”我低声咆哮,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你干什么!”
“镇静……林涛,别激动!”常扬沉声道,并转头对那小护士一笑,“你快去把护士长叫来吧,别担心,我们不会告你的状。”
小护士一溜烟地跑了。
常扬放开手,我颓然坐倒在病床边。
宝宝还在抽泣,细细的哭声令我崩溃,常扬看了我一眼,笨手笨脚地哄起孩子来。
我摘了眼镜,疲惫地把两手盖在脸上,良久,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在微微抽搐,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爬过。
一只稳定有力的手轻轻落在我肩膀上,似乎犹豫一下,然后轻轻拍着,显然是在安慰。
心中一动,脸上的液体流淌更急。
“林涛?”常扬似乎蹲到了我面前,几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