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尤凤伟-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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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瑞苦笑笑。
“以后你想咋样呢?”国瑞问。
“我想攒点钱,以后开个快餐店。”
国瑞想起32号小齐也有开个快餐店的想法。
“你想没想到回家呢?”国瑞问。
“死也不回去。”寇兰决绝地说。
国瑞像自己的想法得到印证似的点了点头。
“国哥,你以后有啥打算呢?”寇兰问。
“我也想开个店。”国瑞说。他点起一支烟吸着,“开个发屋。”
“发屋?”寇兰现出颇意外的神色,急急地说:“国哥,你咋想到干这个呢?
“我要干的是真正的美发美容生意,不是那下三滥营生……”国瑞突然收住口。
寇兰也不吭声了,埋起头喝水,一口一口地喝着,像在喝酒似的。
“小寇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国瑞不知如何是好。
“国哥也没说错的,就是下三滥营生嘛,都知道的……”寇兰将碗里的水干杯样一饮而尽。
国瑞心里十分难受,自己不小心触了寇兰的疼处,伤了她。可既然谈开了,他就想和寇兰谈谈,他说:“小寇别再干那个了。”
“国哥,给我支烟吸。”寇兰向国瑞伸出手。
“你,你吸烟?!”
“想吸就吸不想吸就不吸。”
国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递给寇兰,给她点上。寇兰吸了口,接着把烟吐出,然后抬眼看着国瑞,说:“国哥,我知道你很关心我,谢谢你呵。”
“我是很挂念你的,一直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国瑞由衷说。
“过得好不好,”寇兰笑了,透着苦涩,“蔡毅江对我唱过这首歌,他反反复复地唱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过得比我好这一句。那时觉得心里很甜,很幸福。现在看全是虚的,假的,他只希望自己过得好,不管别人死活。国哥,你说人是不是都这样?人的本性是不是都自私都恶?”
“三字经上说人之初性本善,从本性上说人不应该恶吧?”国瑞像在进行讨论,“可人又是一天天长大,长大了会怎样呢?三字经没说。”
外面响起风声,伴随雨点敲窗的声音。
国瑞不由想起老家那句“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的话,他想老辈子的人能把许多事情都早早说出来,提示着后人。其实从寇兰进门他脑子里一直装着留不留的问题,寇兰说不回蔡毅江那儿了,他心里很犯难,她没别处可去,不留让她去哪儿?可留下来又担心蔡毅江找了来,一男一女在一块过夜,怎么也说不清楚的。现在可好,刮风下雨了。正应了那句“天留人不留”的话了。
刮风下雨倒没让寇兰在意,她接着上面的话题说。
“三字经说的也没说对,一点点的小孩子就知道欺负人,知道有好东西往自己怀里揽,这不是恶?不是自私?依我看人随大流,人善他就善,人恶他也恶,谁不随大流谁寸步难行。就说我自己,蔡毅江好的时候我也好,为了他……干下三滥营生,他坏了我就不能像先前那样对他了,就离开他,国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这么说,你以后就不干那个了?”国瑞问了这个问题。
“难说哩。”
“为啥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啥哩?”
“啥都不知道。”
“你得想想。”
“我是想。”
“想啥呢?”
“想攒点钱开个快餐店。”
又回到原处。国瑞觉得寇兰的思路有些简单,就不吭声了。
外面的风声雨声更甚。这样的季节或许下的不是雨,是雪,或者是雨夹雪,不管是什么,反正今晚寇兰走不了了,得留她。事情往往是这样,一旦变得没有余地了,就会被接受下来,他也不再有别的顾忌,即使蔡毅江来找他也能够应对,他认为蔡毅江会想到寇兰在这儿,况且他也想与蔡毅江有个碰面,好骂他个狗血喷头。
“小寇,睡觉吧?”国瑞说,边说边打个哈欠,他着实是累了,困了,在拘留所里他没睡一个好觉,还常做噩梦怪梦。今天出来又跑了整整一天。
一架小床,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寇兰朝那边儿看看,又看看国瑞,神情怪怪的。
“国哥,能用用你的牙刷吗?”
“用吧,可惜没有多余的,我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寇兰洗刷的时候,国瑞从侧面看着她,他觉得她比原先瘦了,好看了。
寇兰刷了牙洗了脸还洗了脚,她把水倒了,又兑上半盆,国瑞就有些心惊肉跳了,心想干嘛呀,她要干嘛呀。
“国哥你把身子转过去。”寇兰说。
天呐,国瑞暗叫了声。从命转了身,不一会便听到哗哗的水声,犹同听到了呼唤,他感觉到自己那物件一点一点动起来,直至最后完全壮大。但须承认他的思想并不随从他的身体,灵与肉没产生同步,他没有将欲求变为行动的念头,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这副德行,没出息,丢人。
“好了。”
全面完成清洗的寇兰将水倒了,又重新兑上。国瑞清楚这回是给他准备的。便连忙说:“算了算了。”
“没人逼你。我先睡,不管你了。”寇兰说着,朝着他笑笑,走到床边,脱了鞋,和衣钻进被子里。
国瑞站着没动,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些乱头无绪。一时也想不清楚,不管怎么说觉是要睡的,他走到床边,脱了鞋,也钻进被子里,是和寇兰打通腿儿。
“我们那儿,两口子睡觉也是打通腿儿。”寇兰在被窝里说,“谁不这样就招笑话,说不正经,可不出一年孩子就生出来了,你说正经不正经?”
国瑞没接她的话,问:“小寇兰家里有什么人呢?”
“妈和小弟。”寇兰叹了口气,“爹死了五年了。”
“病死了?”
“嗯。肝炎。”
“肝炎死不了人呐。”
“不治怎么死不了?”
“为什么不治?”
“没钱治。我们那儿穷,很多人得了病不治。”
“现在家里靠什么生活?”
“靠我呗。”
国瑞不吱声了。他不由想到寇兰一再说要开快餐店的话。她有很重的负担。他叹了口气,想自己以后若有转机,一定资助她实现她的愿望。他想把这个意思告诉她,想想又作罢。他不想开空头支票。
“睡吧。”国瑞拉灭了灯。
“今晚没有月亮了。”
“嗯。”
“我喜欢有月亮。”
“睡觉要月亮干啥?”
“看人。”
“睡觉看人干啥?睡吧,睡吧。”
“睡不着,再说会儿话吧。国哥问你一件事行不?”
“问啥?”
“听蔡毅江说,你的未婚妻一点儿不许你动?”
“没结婚就不能动嘛。”
“二十四五岁的大男人,你就不想?”
“不是想不想的事。”
“国哥,你真行。”
“行啥?”
“能管住自己。蔡毅江就不行。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十七岁。不出一个月就叫他……”
“你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样?那家伙软硬兼施,先说好听的,说喜欢我爱我,我是他的心尖尖肉蛋蛋,说他爱我一辈子永不变心,说着说着就露出一脸的苦,像害肚子疼似的,说他难受,难受得要命,一边说难受一边扒我的衣裳,我心想人家那么爱你,你不管人家的死活对么?就……就让他得逞了……”
“你后悔吗?”
“没啥后悔不后悔的,一个人一个命,我就是这样的命,贱命。”
“小寇,不能这么说呀……”
“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贱命又是啥呢?”
国瑞没心思和寇兰说话了。从小寇洗身时就心猿意马,躺进被窝后更是心神不定,浑身热燥燥的。有生头一遭和女人睡一床(尽管是打通腿儿,穿着衣裳)。感觉真是异常。他还想:就这么老老实实睡一晚上么?自己要尽力控制自己,要是控制不住怎么办?要是她主动该怎么办?他想动一下身子。从躺下就一直绷着像块树桩似的,很累,他动了动,腿触到寇兰很软的地方,像是她的乳房。他赶紧移开。
“国哥,我身上有毒刺吗?”
“不是不是,我怕……怕挤着你……”
“我没那么金贵,像什么人似的。”
国瑞知道什么人指的是陶凤。心想不认不识她怎么对陶凤有那么大的成见呢?
“国哥,我看那个陶凤不会嫁给你,你要有数。”
“你怎么知道?”国瑞不悦地问。
“我知道。人家是金枝玉叶,会嫁给你?”
“我是打工仔,她也是打工仔。”
“那不一样,女人只要漂亮,就有好前途,像吴姐,她自己不说,我也看出她是从农村出来的,就因为长得漂亮,就站住了脚跟儿。”
一通话说得国瑞情绪低落。
“人家撂腚走了连个信都不给,你还指望着。”
国瑞真有些生气了,想你个小寇怎的老说这些,叫人不顺心?说:“不说了,睡吧睡吧。”他翻个身,独自睡去。
居然睡着了,还一串一串地做梦。国瑞是个爱做梦的人,而且梦境总比现实好,醒来便久久回味,感慨一番。也许缘于梦境与现实相去甚远,在做梦过程中常常出现这样的意识:这是在做梦吧。这么想梦就醒了。
国瑞醒来听到了哭声,是寇兰在哭,他是被哭声惊醒的。他坐起身,暗中能看清寇兰用手捂着脸。
“小寇,小寇,你怎么了?”
寇兰还哭。
“小寇到底怎么了?你说话。”
“你别管。”
国瑞怔怔的,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睡吧,你睡吧。”
国瑞侧耳听听外面,风雨声小多了,也不知道几点了,心想睡吧,有事明天再说吧。他真是太困。
再醒来天已大亮,他发现他一人睡在床上,再看看屋,寇兰不在,心想小寇也真是,走也不打个招呼。
招呼是打了,在纸上:国哥早饭我买来了,焐在锅里,我走了,我知道你不会找我,哪天想知道我的下落,就问吴姐……小寇。
国瑞的心一阵紧。
第二天下午国瑞给吴姐打通电话,他埋怨吴姐老关机。吴姐解释说外省来了一位朋友,一直陪着,怕分神就把手机关了。国瑞心想是啥样朋友叫吴姐这么重视,寸步不离。自不便问,只说找不着十分焦急。吴姐说她也有事找他,正巧了。国瑞没想到吴姐会找他,忙问找他有什么事。吴姐说估计她找他和他找她是一码事:为陶凤。国瑞赶紧说是。吴姐说陶凤昨天给她打电话。她要我转告你她这辈子不嫁人。国瑞惊讶万分,发问:“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呢?”吴姐说意思明摆着,和你结束恋爱关系嘛。国瑞质问:“为啥呢?为啥呢?”吴姐说我也这么问她,她丢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挂断了电话。国瑞问她在哪?知不知道她在哪儿,吴姐说我问了,她不说。国瑞手擎着电话,似呆似傻。
走在街上国瑞的情绪坏到了极点,怎么叫看到了世界末日?这就是。生出活够了的念头,觉得死了干脆,省得烦恼无边。他实在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的生活不能没有陶凤,这般即使以后事业有成,成了阔佬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晓得自己的痛不欲生只为太爱陶凤,太在乎陶凤。昨晚在那种情势下他与寇兰相安无事,只因为他对陶凤的至爱真情,是这个筑成了一道无形屏障,隔在他和寇兰中间。这么想委屈与恨意便油然生出,早知陶凤如此薄情,昨晚就应该与小寇……
国瑞萌生出寻找寇兰的念头,这念头一经生出便无比的迫切,倒也不为别的,只为能宽慰一下寇兰的心,他清楚寇兰被自己伤得很重。
国瑞又给吴姐打电话,不加解释,直问寇兰下落。吴姐问他怎么从陶凤一下子蹦到寇兰?国瑞就讲了寇兰被蔡毅江打跑了的事。吴姐听了叹口气,说葫芦没按下去又起来了瓢,又说寇兰没和她联系,同样不知道她的下落。
国瑞再走在街上就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念头:找小姐,当一回嫖客。大多数嫖妓者找小姐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发泄性欲,而他是发泄情绪。
小姐遍地都是,找小姐睡觉就像找饭馆吃饭那么便当,不成件事,只须“斟钱吃面”选个自己出得起钱的地方。对国瑞来说,星级酒店、夜总会、娱乐城这种高档地方他不敢想,只能去发廊、浴池、路边店这类地场。抱定这样的目标他就在街巷里走走瞅瞅,最后停在一家叫“登月”的发廊门前。
发廊就是发廊,天南地北都没有太大的差异,用不着多加陈说。要说的是“登月”发廊除了有一个挺诗意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