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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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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强项。
  我知道这间屋里当过兵的张富贵就有这样的本事,他能同时让两个不合的领导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于是,在钟处的白眼飞向我的日子里,我悄悄地观察张富贵,想偷一些拳头。比如我现在就看见张富贵拿着一支羽毛球拍从外面进来。他大声说,我和信息处的七大金刚交过手啦,他们打球专打人的裤裆……
  以前每当张富贵以唠叨的方式自嘲自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碎烦,而现在我突然明白自嘲其实是绝好的润滑剂,自嘲能使人在办公室的两难处境中脱身,因为它不太就人和事表态,它向内转,只表达一个潜陈述——“别说你们啦,别争啦,不行的是我呀,是我呀”。
  这是他善舞的技法之一。只是我看着他聒噪的贱嘴,我心里其实很气馁。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我恐怕永远学不会。
  我想,即使哪天我真学会了长袖善舞,别人看着我恐怕还是要照样不爽,因为我成了人精。而人精总是让人提防,所以人精也一样会挨扁的。

  单位的前世是一只醋缸(1)

  1
  钟处飞向我的白眼使我无所适从。
  我想,难道仅仅是因为蒋志和我走得近了点吗?
  我得留神点了。
  2
  我察觉到办公室里一些人在议论着什么,神色诡秘。
  “愤青”林伟新问我听到风声了吗,我说没啊,是什么啊?
  他说:都在传丁宁每个月的奖金都要比我们多出一大截,比汤丽娟还高。
  我说,不会吧。
  他说,他们都在传,说太黑了,账面上看不出,但机动奖金的那一块,每个月余下的那些千把元的零头他都留给自己了。
  我说:天哪,这么贪小。
  林伟新告诉我这间办公室许多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事,都有好几天了,
  他忿忿地说:丁宁这样做,一个月两个月也就罢了,但月月如此,也太小人了,大家又不是傻子,把我们当空气了。
  接下来的一个大清早,汤丽娟打电话给我说,8点钟开会。
  我想,哪有这么早开会的。她在电话里强调,有要紧的事一定要准时。
  我赶到办公室,看见钟处正生气地在说着什么了。他看见我进门,放下话题,劈头盖脸就冲着我说:要你开会不迟到,是不是很难?!是不是要我把你们一个个去接过来,才能开个会?!
  我连声说“不好意思,路上堵”,他就没再理我,我赶紧找个角落坐下来。
  满耳朵都是他严历的声音,我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讲丁宁的事。
  钟处说,一些年轻的干部,才提拔了没几天,就开始玩权,手里那么点小权,就搞亲亲疏疏,更可笑的是,才那么几块钱,自己的格局就过不了这一关。
  他的眼睛严历地扫视过来,他说,丁宁从4月开始每个月都要从机动奖金中扣下一些,扣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我今天也不想详谈,我想说的是,这个部门原本没有这样的风气,我还想告诉大家,每个人都生活在别人的监督中,别看人家不说,都看在眼里呢,中国老百姓都是能忍则忍,而如果过了底线,人家是无法忍耐的。
  丁宁的脸色比我想象得镇静,他一迭声地说,我没拿,我全摊到大家头上了……
  我听见汤丽娟叹了一口气,林伟新鼻孔里“吱”了一声,我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钟处说,我原本是不想详谈这事的了,但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我只有念给大家听听了。他拿出一张纸,晃了晃,说,每个月你扣下了多少,这里记得清清楚楚哪。
  他就读起来,4月留下567元,不知去向;5月留下734元,不知去向;6月余下1027元……
  他说,数字在逐月增加,丁宁啊,你现在首先要想的不是怨谁恨谁,而应该感谢有人在进行这样的监督,现在事情还小,还来得及你揩屁股;而如果等到数目过了一个限度,这就不是我们在这里听你辩解的问题了,而是纪委部门请你去说说清楚了……
  丁宁的脸现在呼地就变成了菜青色。我注意到,丁宁平时这么牛气的一个人,此刻他搁在桌面上的手一直在颤抖。我看见“愤青”林伟新向我挤了个眼色,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在暗地高兴。
  钟处对我们大声说,记住,别以为这间办公室里有秘密,这里没有暗箱,每一个人周围都布满了眼睛,什么叫监督,这就是监督!
  钟处双手一摊,说,虞局长他们是赏识你的,但你得对得起这份赏识。他说,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着,我差点拎起电话打给领导,说,把这人领回去。但我实在做不出来……
  丁宁被劈翻了! 平时那么神气活现的一个人现在明显搭拉下来了。
  那天开会的最后,丁宁作出了一点保证和两个消除影响的办法:
  1、保证把钱全部补回来,拿了多少补回多少。2、暂停对部门内部事物的管理工作,进行深刻反思。3、写一份深刻的书面检讨,上交单位领导。
  钟处说,我们这个处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现在别的部门都在传这事,所以我们得消除影响,这事传到哪里就要消除影响到哪里。
  钟处说,“丁宁,你要从心里感谢我帮你把这事给指出来,话虽难听,但这是在帮你,否则真会闯大祸的。”
  我不知道丁宁心里感不感谢他,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是会报复的。
  而钟处现在肯定不会这么想。据说,钟处在外面对别人讲:这回我把那小子彻底给打趴下了。
  3
  科长蒋志让我去乌鲁木齐出差,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系统会议。
  我从没去过新疆,这是个美差,刚好可以出去散散心。我订好了飞机票,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钟处打电话过来,他让我明天去安宁镇做一个调研,下周回来。
  我说,我后天要去乌鲁木齐,蒋科长让我去参加一个会议。
  他说,什么?我不知道这事,什么会议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我就赶紧去钟处的办公室,向他说了这事。
  他盯着我的脸,说,我不知道有这个会议,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按理说,你工作了这么些年,借这么个会议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小贺,最近这阵子我们部门人手有些紧,项目又多,我看这次要么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去新疆的。
  我说,好的好的,只是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他说,那就去把票退退掉吧。
  我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给民航退票,突然想到该对蒋志说一声。
  我走到蒋志的桌边,悄悄告诉他钟处不同意我去乌鲁木乌。我没想到蒋志的脸上顿时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他说,你去!你还是去!别去退票!我做这个科长,这点决定权总是有的。
  他丢下傻了眼的我,站起来就去隔壁找钟处了。
  我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有点发晕,我不知该听谁的。
  接着我就听到他俩在隔壁争执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巨懊恼,我想,我真蠢,我不该回来立马把这事告诉蒋志,钟处现在百分百认为我在搬弄口舌。
  隔壁,钟处和蒋志好像谁都没说服谁,蒋志气鼓鼓地上楼去找虞局长了。
  我又被叫进了钟处的办公室,钟处的脸有些青,他说,小贺,你是不是觉得不知该听谁的?我告诉你,如果你连这点都不知道,那么也就白白在这单位呆了这10年!这个部门我是一把手还是他是一把手,即使你弄不明白这点,你总明白得了我刚才对你说的那几点理由,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好到他那里去诉苦的。
  我慌忙说,我没委屈,也没抱怨,更没诉苦,我只是觉得该对他说一声我不去开会了这事,我也想不到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说,我不想去了,我真的不想去开这个会。
  4
  据说,蒋志气鼓鼓地去对虞局长说,我不想当这个科长了,因为我发现这个部门不需要科长,因为钟处既是处长,也是科长,那还需要我这个科长干吗?我连决定哪个人去开个什么会这点权力都没有,我还是不是科长?
  据说,钟处也为这事去找虞大头,他说,这个会议有没有这么重要?来回一趟新疆,单机票钱就要五六千元,有没有这个必要?如果单位的钱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部门里这阵子人手紧,他蒋志总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怎么说我,但既然我是这个处的处长,我总可以把关的吧,你说我可不可以把关?
  钟处说,我发现他这人不太讲原则,下属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他都爽快答应,拿单位的钱做人情谁不会啊……
  5
  对于他俩,虞大头具体和了什么稀泥,我不太清楚。
  反正新疆我没去成。蒋志很郁闷。钟处也很生气。我很惶恐。这事给我最大的教育是,以后少说话,啥都不说,什么事都先往心里吞,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激化两个上司之间的矛盾。
  6
  但是到夏天的时候,他俩之间的矛盾还是加剧了。
  这事的开头部分我不是太清楚,就听说钟处跑到虞局长办公室,要求给个公道。
  钟处把一封皱巴巴的信丢给了虞大头,他说,你看看,你知不知道单位里有人在传我的谣言,说我在外面开饭店,资金来源不清不白,属于权力寻租?
  虞局长说,我没听说啊。
  钟处激动起来,他说,这封信不知是谁写的,估计是个好心人,他写给我,向我透露说有人在单位里传我通过搞项目调研,让“阳光”集团金老板给我个人投钱开饭店。
  说我不清白,我手里又有多少权、多少资源可以拿出去交换?钟处的声音响起来,虞局长连忙摆手,说,轻点轻点。钟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气愤地说,我亲戚找我去他的公司干,年薪70万,我都没去,说我和金大牙那种人搞交易,笑话!
  他说,虞局长啊,局里每年划给我们的调研经费是100多万,你有没有看到我去打它的主意?虞局长啊,我可不是丁宁,那点小钱我还看不上呢,说我权力寻租,真是笑话!
  虞局长说,是谁在这么传 ?
  钟处指着他桌上的那封信说,你看看,谣言是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有些人自己整天与企业家混在一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看自己干不干净。我知道你赏识蒋志,我和蒋志合作了也有半年了,他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但说我在外面骗钱这是什么性质?
  虞局长连声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也不一定就是蒋志说的呀。
  钟处说,既然你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那么,这事我只能向厅里李厅长汇报了,或者报警,否则我在这个局里就不清不白了,也影响了你的声誉。
  现在的头儿都不太喜欢把事儿闹到上级部门去,乱哄哄的,显得自己没有领导能力。所以,虞局长赶紧劝钟处先不要急,他把权力下放,他说,这样吧,这事我让你去查查,查查清楚汇报给我,先不要急,对于你,我是放心的,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放眼出去,很多东西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7
  钟处把我找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晃着那封信,问我,你说说看什么是权力寻租?
  看我有点愣,他说,有人说你也在参与传播我和金大牙合伙开店这谣言,我不知道这谣言最先是谁讲的,是谁有这样的想象力,但我听说你知道。
  我忙不迭地说:钟处,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我也没说过……
  他把信摔过来,说,那你看看吧。
  我在这封皱巴巴的信上一晃眼看到蒋志、陈安然、宋朝山以及我,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名字,以及“丽金洗脚店”,“星期五晚上”等字眼。
  他说,你说说吧,这信上的事,这流言发生在哪一种情形,何时何地为了什么。
  我说,钟处,当时大家一起在外边吃饭,噢,是洗脚,我没说过这话,反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没这么说……
  钟处对着我叹了一口气,他说,小贺,看你从进单位起就在这个部门工作,平时挺老实的,要不然我现在不会用这种口气和你说话了,你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洗脚洗澡洗屁股洗什么的,在你之前我找过几个人了,他们都说是听说了,你倒是什么也没听说?
  我慌了,我说,这事可能有些误会,一帮人去洗脚,蒋志他们在聊天,蒋志说了一些什么,他也没很确切,好像也是听说的。
  钟处就有些暴燥,他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听说的呢?你刚才不是说你没听说吗,现在怎么又听说了,去,你去把他给我叫进来!
  我就赶紧去叫蒋志。
  8
  蒋志和我进了钟处的办公室,看见我们部门里的很多同事都已经坐在里面了。
  蒋志笑呵呵地说,开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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