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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我是我的神-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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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船上,四周是大大小小数百条战船,船队在海上行驶了六个多小时,在海防炮火的轰击下顽强前进。第二天凌晨,指挥船的船舷终于被炮弹击中,乌力图古拉下令弃船下海。一个小时后,拼命划动海水的乌力图古拉踩到了松软的沙地,他大喜过望,朝身后喊,落地啦!
  乌力图古拉率313师在博铺港一线抢滩登陆成功,然后迅速向海岛纵深发展。乌力图古拉在岛上打得很顺利,基本上跟打孙子似的,势如破竹。国民政府军海防司令薛岳麾下十万兵力,各型舰艇五十艘,飞机四十五架,却被没有大型舰船和一根飞机毛的解放军强行渡海登陆,撕开地堡群构筑的海防工事,逢城略城,遇县克县,撵得鸭子飞。
  乌力图古拉第一次见到热带雨林,没想到植物可以长得如此嚣张,问向导,棕榈树的叶子和芭蕉树的叶子能不能喂马,听说不能,心疼得一个劲儿地摇头,觉得上好的东西给糟蹋了。乌力图古拉在植物面前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他很惊讶,青黄不接的季节,岛上竟然瓜果遍布,有士兵被菠萝和椰子吓住,一片一片地往地上趴,以为是对方埋设在那里的新式地雷,等着爆炸,后来知道那些不是地雷,是果子,能吃,不炸,这才继续往前冲。乌力图古拉为这个气得要命,要部队别耽搁,见了不认识的果子只管踩着走。下面的指挥员犯了难,说不光果子。也有美式压发雷,专炸步兵,过去没见过,真不认识。乌力图古拉没了辙,直骂娘,骂过以后叮嘱部队还照生疏的走,见了不认识的仍然趴下,真不炸再吃了它。
  海南岛上的土着居民长期受大陆人的欺辱和压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基本上是睡山洞、盖蒲叶、吃木薯、喝山泉,跟猴子没有什么两样。部队往深山里去,乌力图古拉看到黎族和苗族的大姑娘光着身子,不穿裤子,站在油棕树下目光呆滞地看人,心疼,让部队搜集衣裳给老乡穿上。部队登岛作战,没有多余的被服,仗打了几天,士兵们早已衣衫褴褛,没什么可搜集,乌力图古拉就下令,凡捉了俘虏,先缴武器,再扒衣裳,只留下裤衩护住私处,其余的一律扒光,扒下来的衣裳送给老乡,够不够,先让大姑娘穿上。那以后,只要是313师攻下的地盘,俘虏们都光着脊梁,押在路上走,就像一队脱了毛的鸭子。
  海南岛战役结束后,参战部队轮休整顿。没等舒坦过来。乌力图古拉就接到通知,要他和葛昌南留下部队,带上师指挥部,随兵团首长回武汉,向四野前委汇报渡海登陆作战情况,接受新任务。
  一接到通知,乌力图古拉就斜着骆驼眼老谋深算地琢磨开了,私下里对葛昌南说,到咱俩为止啊。别传,传我也不承认——有大动作。要打大仗了。葛昌南刚得知,妻子叶至珍已经从东北南下,正在武汉等着和他见面。葛昌南最后一次见叶至珍是在东北夏季攻势的时候。三年时间没见,心里痒痒的,不免往美事儿上想,心不在焉,说打什么大仗,是汇报渡海登陆作战情况。
  “老薄荷,分心了吧?闹个人主义了吧?丧失革命斗志了吧?”
  “和老婆团聚的事儿,不闹个人主义,还能搞集体主义不成。所以说,老乌。有老婆和没老婆就是不一样。你呢,真得讨个媳妇了,要不,你身上老有一股汗臭味儿。”
  葛昌南把乌力图古拉推到一边,拉开门走出屋子,到外面独自傻乐去。
  月份,正是武汉最炎热的夏季,萨努娅从火车上下来,立刻感到一股灼浪扑面而来。
  九个月前,萨努娅离开汉口去了广州。那个时候。这座城市刚刚告别夏天,人们还穿着夏天的衣裳。现在她回到这座城市,看到人们还是那身衣裳,好像她昨天早晨才从这座城市离开,人们还没来得及换下那身衣裳似的。这种感觉怪怪的,让萨努娅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有一种宿命关系。
  中南局和华南局联席会议在武汉召开。斯大林同志的私人特使科瓦廖夫率观察组列席会议。萨努娅作为华南局的外事干部、观察小组副代表库切默同志的妹妹,随华南局领导赴会,协助与观察小组方面的联络。
  不到一年时间,萨努娅再次见到哥哥,别提有多高兴了。兄妹俩一见面,库切默就告诉萨努娅,她的第四个嫂子牺牲了,现在她已经有了第五个嫂子,是一个中国同志,叫吴瑛。吴瑛同志比库切默大两岁,和原来的丈夫在皖南事变中双双被捕。丈夫被枪毙,她则遭到残酷的折磨,后来在宋庆龄的营救下得以出狱,回到党的怀抱。库切默一听吴瑛的遭遇,立刻决定娶她为妻。他的举动深深感动了中国同志,吴瑛当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库切默的行程非常匆忙,婚事办得果断。虽然南京刚刚解放。接管国民政府的事情千头万绪,有关方面还是为观察小组副代表和烈士遗孀举办了一个相当热烈的婚礼。
  联席会结束那天,中南局组织了一场舞会,招待华南局的同志,以及苏联观察小组的同志。中南局领导吩咐,让把从前线轮战回来的高级指挥员,还有在武汉等待分配工作的高级指挥员都请来,一起招待一下,让他们也放松放松。
  舞会安排在德托美领事街的天星花园,请了一支葡萄牙人的乐队,还请来德英女子中学的高年级学生和东北军政大学的女学生陪舞。天星花园的舞厅用软布包了墙,地板是上好的南洋橡木,仔细打过蜡,再用滑石粉擦拭了两遍,踩上去不吸脚,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乐队是熟手,虽然改朝换代,国语流行舞曲《蔷薇处处开》和《疯狂世界》不能演奏,但经过短时间的排练,《七枝花》和《绣金匾》这样的革命曲子也能演奏得有模有样。乐队的管事是个白俄。看见来宾中有自己的同胞,特意在舞会开始前指挥乐队来了一曲《亲人列宁》,博得在场的观察小组同志和中国同志的热烈掌声,赢得一个碰头彩。
  舞会开场不久。军官们来了。军官们就像一群从森林中拥出的大型肉食动物。非常高兴自己能够来到一个食物丰沛的草场,一个个眼珠子发亮,指节掰得咔吧直响。舞会组织者看见军官们进来,立即领着女学生们上前,请革命的功臣们跳舞。军官们当然不会拒绝。没等坐下喘口气,就一人搂着一个软软的细腰,进入舞池操练。在场的领导多是老上级,没有生分,军官们一时喧宾夺主,把先来的观察组的同志和领导同志挤到一边。观察组的同志和领导同志已经跳过几曲。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一边抽烟休息说话,并不因为草场上来了一群生猛动物而不悦。
  到武汉之后。乌力图古拉接受了新任务,到军里任副军长。随军部赴东北参加东北边防军的组建工作。葛昌南的工作也有变动。他身体状况欠佳。上面认为他不适应东北的严酷气候,让他留在中南,另行安排工作。两个人各有新任,都得离开带熟了的313师。但毕竟有区别,乌力图古拉是人往上走。葛昌南是水往下流。
  本来乌力图古拉不想参加舞会。葛昌南心里不痛快。要找地方宣泄一下,硬把乌力图古拉拽到舞会上来。
  乌力图古拉进来的时候,乐队正在演奏《七枝花》,乌力图古拉没去搂软软的细腰,在一旁坐着。跷着二郎腿哼歌词:什么花开花朝太阳?什么人拥护共产党?葵花儿开花朝太阳。老百姓拥护共产党……乌力图古拉哼到“蒺藜花开花拦住路,反动派鬼怪要铲除”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舞池中正和一位中南局领导跳舞的萨努娅。
  萨努娅那天打扮得很漂亮,长发用一条红色缎带齐发根扎住。露出大理石般饱满滑润的额头。一袭红色棉质布拉吉,红得像一团可爱的火焰,在那些雏鸟儿一般生涩的女学生中。显得鹤立鸡群。
  乌力图古拉像是让人踢了一脚,打了个激灵,不再哼歌词。也不跷二郎腿了,慢慢放下腿,弓下腰,躲埋伏似的,悄悄潜入舞池,拉了一下葛昌南的衣角,压低声音紧张地说。老葛你来一下。葛昌南挑选了半天,挑中一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军政大学女学生做舞伴,正搂着人,咬牙切齿,渐入佳境,“干什么?”葛昌南不满意地说乌力图古拉。“这位小同志有力量,适合我,不换。今天馍馍多。谁也空不下。你找别的馍馍去。”
  乌力图古拉朝舞池中瞥了一眼,眼看着萨努娅火焰一般。翩翩然朝这边烧过来,心里一急,拉了葛昌南就走。边走边急眉躁眼地说,出事儿了。她在这儿。
  “谁呀在这儿。”葛昌南刚宣泄个开头就让人搅了好事,譬如撒尿刚撒个开头就堵在小腹里,心里有火,不免声音大了一倍,“油光水滑的地,别拉来拉去,拉出问题。”
  “真出问题啦。是麻烦。你得帮我。”
  “帮什么?食尽飞鸟各投林,你往上踮了一脚。没说帮帮我。凭什么我就该帮你?”
  “行行行。”乌力图古拉看出自己不合时宜。没顾着同僚的心情。松开葛昌南。嘴里嘟囔道,“你回去捡你的馒头吧,我得走。”说罢像个刚挖穿城墙就遇到巡城官兵的贼,快步朝门口溜去。
  萨努娅已经看见了乌力图古拉,而且是早就看见了。在军官们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只是在看见乌力图古拉之后,她稍许迟疑了一下,然后决定不理会他。
  舞曲刚开始没有多久。还在热情洋溢地问“什么花开花不怕雪,什么军队打仗最坚决”,离曲终还早着哪。在攒动的人群中,萨努娅在一步步接近乌力图古拉。她感到一股热浪隐隐向她涌来。烤得她脸蛋儿灼烫。这让她有点儿不安。脚步错了一个节拍。舞厅是个不错的舞厅,可还没有大成一个世界。不管她是否决定了不理乌力图古拉,他们躲不开,总要见面的。萨努娅接下去想,见面又能怎么样?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面,他把她怎么样了?不是没怎么样吗?萨努娅继续想。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们毕竟是同志,在为同一个事业奋斗。他们的理想是一致的。既然如此,见了面真要是装作没看见,也显得自己太没有胸怀。这么一想,萨努娅就推翻了最初的决定,做出新的决定。她打算在靠近乌力图古拉之后,装作刚刚看见他的样子,不惊不炸地、有礼貌地、微笑着、迷人地向他打个招呼,然后舞步飘逸地离去。以后再也不看他一眼,谁也不招惹谁。做出了新的决定之后,萨努娅浑身一阵轻松,脚下的舞步也轻盈起来。这让她的舞伴一时感到迷惑。不知是乐曲的哪一节段落,让自己怀里的萨努娅由一个美丽的姑娘变成了一只轻盈的岛儿。
  萨努娅开始判断舞伴带舞的方向和速度,并且暗中控制着方向和速度。精心制造着一次看起来再巧不过的邂逅。眼见就要接近乌力图古拉了。她却发现他端掉了葛昌南的舞伴,拽着葛昌南往舞池外走,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然后。他松开葛昌南,一个人快步朝舞厅门口走去。
  萨努娅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乌力图古拉也看见了她,却并不打算和她“邂逅”,而是准备溜之大吉!这个发现重重地刺伤了她的自尊心,让她非常生气,让春水中的池塘又不平静了,事情是你惹的,不是我惹的,不是我想和你邂逅;你说“合适”就“合适”,你说“算了”就“算了”,这算什么?萨努娅接下去想,本来她已经决定不理他了,因为他负伤。她打算原谅他,去医院向他道别,可是。她去了,他却溜走了,连让她接受他诚恳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然后,他们相遇在珠江边。那么遥远的千里之外,他们在同一个时间里为同样的事业出现在同一座码头上,那是多好的机会呀,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弥补他做错的事情,热情洋溢地迎向她,向她惭愧地、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就算“部队不能久待”。他要“去揍那些不要脸的东西”,至少可以让她在码头上或者船舷边和他握手。让她微笑着、鬓发飞扬地祝他作战顺利,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再立新功,可是。他就像一只故意要惹母狐狸生气的公狐狸。又溜掉了。让她站在永远也不会移动的岸边,无奈地遥望他得意扬扬的帆影。萨努娅怒不可遏地想,凭什么呀?凭什么他就该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她,惹她生气?她究竟该了他什么!
  萨努娅的心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冲动潮涌而来。她来不及分辨那种冲动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委屈到无法忍受。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怎么能这样无视她那些越来越说不清楚的感情呢?——尽管她恨他,厌恶他。可她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强烈的出现和接下来一次又一次神秘的失踪给深深地吸引住了;被他昂首阔步从兵面前吧嗒吧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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