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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初刻拍案惊奇-第84部分

小说: 初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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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民间,你不要管我。〃县令道:〃果然搜寻得出,致得雨来,但凭天师行事。〃天师就令女巫到民间各处寻旱魃,但见民间有怀胎十月将足者,便道是旱魃在腹内,要将药堕下他来。民间多慌了。他又自恃是女人,没一家内室不定进去。但是有娠孕的多瞒他不过。富家恐怕出丑,只得将钱财买瞩他,所得贿赂无算。只把一两家贫妇带到官来,只说是旱勉之母,将水浇他。县令明知无干,敢怒而不敢言,只是尽意奉承他。到了七日,天色仍复如旧,毫无效验。有诗为证:
  早魃如何在妇胎?好徒设计诈人财。
  虽然不是祈禳法,只合雷声头上来。
  如此作为,十日有多。天不凑趣,假如肯轻轻松松洒下了几点,也要算他功劳,满场卖弄本事,受酬谢去了。怎当得干阵也不打一个?两人自觉没趣,推道是:〃此方未该有雨,担阁在此无用。〃一面收拾,立刻要还本州。这些愚呆百姓,一发慌了,嚷道:〃天师在此尚然不能下雨;若天师去了,这雨再下不成了。岂非一方百姓该死?〃多来苦告县今,定要扳留。
  县令极是爱百姓的,顺着民情,只得去拜告苦留,道:〃天师既然肯为万姓,特地来此,还求至心祈祷,必求个应验救此一方,如何做个劳而无功去了?〃天师被县令礼求,百姓苦告,无言可答。自想道:〃若不放下个脸来,怎生缠得过?〃勃然变色,骂县令道:〃庸琐官人,不知天道!你做官不才,本方该灭。天时不肯下雨,留我在此何干?〃县令不敢回言与辨,但称谢道:〃本方有罪,自于于谴,菲敢更烦天师,但特地劳渎天师到此一番,明日须要治酒奉饯,所以屈留一宿。〃天师方才和颜道:〃明日必不可迟了。〃
  县令别去,自到衙门里来。召集衙门中人,对他道:〃此辈猾徒,我明知矫诬无益,只因愚民轻信,只道我做官的不肯屈意,以致不能得雨。而今我奉事之礼,祈恳之诚,已无所不尽,只好这等了。他不说自己邪妄没力量,反将恶语詈我。我忝居人上,今为巫者所辱,岂可复言为官耶!明日我若有所指挥,你等须要一一依我而行,不管有甚好歹是非,我身自当之,你们不可迟疑落后了。〃这个狄县令一向威严,又且德政在人,个个信服。他的分付那一个不依从的?当日衙门人等,俱各领命而散。
  次早县门未开,已报天师严饬归骑,一面催促起身了。管办吏来问道:〃今日相公与天师饯行,酒席还是设在县里,还是设在祠里,也要预先整备才好,怕一时来不迭。〃县令冷笑道:〃有甚来不迭?〃竟叫打头踏到祠中来,与天师送行。随从的人多疑心道:〃酒席未曾见备,如何送行?〃那边祠中天师也道县官既然送行,不知设在县中还是祠中?如何不见一些动静?等着心焦,正在祠中发作道:〃这样怠慢的县官,怎得天肯下雨?〃须臾间,县令己到。天师还带者怒色同女巫一齐嚷道:〃我们要回去的,如何没些事故担阁我们?甚么道理?既要饯行,何不快些?〃县令改容大喝道:〃大胆的奸徒!你左道女巫,妖惑日久,撞在我手,当须死在今日。还敢说归去么?〃喝一声:〃左右,拿下!〃官长分付,从人怎敢不从?一伙公人暴雷也似答应一声,提了铁链,如鹰拿燕雀,把两人扣丞颈锁了,扭将下来。县令先告城隍道:〃龌龊妖徒,哄骗愚民,诬妄神道,今日请为神明除之。〃喝令按倒在城隍面前道:〃我今与你二人饯行。〃各鞭背二十,打得皮开肉绽,血溅庭阶。鞭罢,捆缚起来,投在祠前漂水之内。可笑郭赛璞与并州女巫做了一世邪人,今日死于非命。
  强项官人不受挫,妄作妖巫干托大。
  神前杖背神不灵,瓦罐不离井上破。
  狄县令立刻之间除了两个天师,左右尽皆失色。有老成的来禀道:〃欺妄之徒,相公除了甚当。只是天师之号,朝廷所赐,万一上司嗔怪,朝廷罪责,如之奈何?〃县令道:〃此辈人无根绊有权术,留下他冤仇不解,必受他中伤。既死之后,如飞蓬断梗,还有什么亲识故旧来党护他的?即使朝廷责我擅杀,我拼着一官便了,没甚大事。〃众皆唯唯服其胆量。县令又自想道:〃我除了天师,若雨泽仍旧不降,无知愚民越要归咎于我,道是得罪神明之故了。我想神明在上,有感必通,妄诞庸奴,原非感格之辈。若堂堂县宰为民请命,岂有一念至诚不蒙鉴察之理?〃遂叩首神前虔祷道:〃诬妄奸徒,身行秽事,口出诬言,玷污神德,谨已诛讫。上天雨泽,既不轻徇妖妄,必当鉴念正直。再无感应,是神明不灵,善恶无别矣。若果系县令不德,罪止一身,不宜重害百姓。今叩首神前,维谦发心,从此在祠后高冈烈日之中,立曝其身;不得雨情愿槁死,誓不休息。〃言毕再拜而出。那祠后有山,高可十丈,县令即命设席焚香,簪冠执笏朝服独立于上。分付从吏俱各散去听侯。
  阖城士民听知县令如此行事,大家骇愕起来道:〃天师如何打死得的?天师决定不死。邑长惹了他,必有奇祸,如何是好?〃又见说道:〃县令在祠后高冈上,烈日中自行曝晒,祈祷上天去了。〃于是奔走纷纭,尽来观看,搅做了人山人海城墙也似砌将拢来。可煞怪异!真是来意至诚,无不感应。起初县令步到口上之时,炎威正炽,砂石流铁,待等县令站得脚定了,忽然一片黑云推将起来,大如车盖,恰恰把县令所立之处遮得无一点日光,四周日色尽晒他不着。自此一片起来,四下里慢慢黑云团圈接着,与起初这覆顶的混做一块生成了,雷震数声,甘雨大注。但见:
  千山叆叇,万境昏霾。溅沫飞流,空中宛转群龙舞;怒号狂啸,野外奔腾万骑来。闪烁烁曳两道流光,闹轰轰鸣儿声连鼓。淋漓无已,只教农子心欢;震叠不停,最是恶人胆怯。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直下得沟盈浍满,原野滂流。士民拍手欢呼,感激县令相公为民辛苦,论万数千的跑上冈来,簇拥着狄公自山而下。脱下长衣当了伞子遮着雨点,老幼妇女拖泥带水,连路只是叩头赞诵。狄公反有好些不过意道:〃快不要如此。此天意救民,本县何德?〃怎当得众人愚迷的多,不晓得精诚所感,但见县官打杀了天师,又会得祈雨,毕竟神通广大,手段又比天师高强,把先前崇奉天师这些虏诚多移在县令身上了。县令到厅,分付百姓各散。随取了各乡各堡雨数尺寸文书,申报上司去。
  那时州将在州,先闻得县官杖杀巫者,也有些怪他轻举妄动,道是礼请去的,纵不得雨,何至于死?若毕竟请雨不得,岂不在杀无辜?乃见文书上来,报着四郊雨足,又见百姓雪片也似投状来,称赞县令曝身致雨许多好处,州将才晓得县令正人君子,政绩殊常,深加叹异。有心要表扬他,又恐朝廷怪他杖杀巫者,只得上表一道,明列其事。内中大略云:
  郭巫等偎琐细民,妖诬惑众,虽窃名号,总属夤缘;及在乡里,渎神害下,凌轩邑长。守土之官,为民诛之,亦不为过。狄某力足除奸,诚能动物,曝躯致雨,具见异绩。圣世能臣,礼宜优异云云。
  其时藩镇有权,州将表上,朝廷不敢有异,亦且郭巫等原系无藉棍徒,一时在京冒滥宠幸,到得出外多时,京中原无羽翼心腹记他在心上的。就打死了,没人仇恨,名虽天师,只当杀个平民罢了。果然不出狄县令所料。
  那晋阳是彼时北京,一时狄县令政声朝野喧传,尽皆钦服其人品。不一日,诏书下来褒异。诏云:
  维谦剧邑良才,忠臣华胄。睹兹天厉,将瘴下民。当请祷于晋祠,类投巫于邺县。曝山椒之畏景,事等焚躯;起天际之油云,情同剪爪。遂使旱风潜息,甘泽旋流。吴天犹鉴克诚,予意岂忘褒善?特颁米绂,俾耀铜章。勿替令名,更昭殊绩。
  当下赐钱五十万,以赏其功。从此,狄县令遂为唐朝名臣,后来升任去后,本县百姓感他,建造生祠,香火不绝。祈晴祷雨,无不应验。只是一念刚正,见得如此。可见邪不能胜正。那些乔妆做势的巫师,做了水中淹死鬼,不知几时得超升哩。世人酷信巫师的,当熟看此段话文。有诗为证:
  尽道天师术有灵,如何永底不回生?
  试看甘雨随车后,始信如神是至诚。
  卷四十  华阴道独逢异客 江陵郡三拆仙书
  诗云:人生凡事有前期,尤是功名难强为。
  多少英雄埋没杀,只因莫与指途迷。
  话说人生只有科第一事,最是黑暗,没有甚定准的。自古道〃文齐福不齐〃,随你胸中锦绣,笔下龙蛇,若是命运不对,到不如乳臭小儿、卖菜佣早登科甲去了。就如唐时以诗取士,那李、杜、王、孟不是万世推尊的诗祖?却是李杜俱不得成进士,孟浩然连官多没有,止百王摩诘一人有科第,又还亏得岐王帮村,把《郁轮袍》打了九公主夫节,才夺得解头。若不会夤缘钻刺,也是不稳的。只这四大家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及至诗不成诗,而今世上不传一首的,当时登第的元不少。看官,你道有什么清头在那里?所以说:
  文章自古无凭据,惟愿朱衣一点头。
  说话的,依你这样说起来,人多不消得读书勤学,只靠着命中福分罢了。看官,不是这话。又道是:〃尽其在我,听其在天。〃只这些福分又赶着兴头走的,那奋发不过的人终久容易得些,也是常理。故此说:〃皇天不负苦心人。〃毕竟水到渠成,应得的多。但是科场中鬼神弄人,只有那该侥幸的时来福凑、该迍邅的七颠八倒这两项吓死人!先听小子说几件科场中事体做个起头。
  有个该中了,撞着人来帮村的。湖广有个举人姓何,在京师中会试,偶入酒肆,见一伙青衣大帽人在肆中饮酒。听他说话半文半俗,看他气质假斯文带些光棍腔。何举人另在一座,自斟自酌。这些人见他独自一个寂寞,便来邀他同坐。何举人不辞,就便随和欢畅。这些人道是不做腔,肯入队,且又好相与,尽多快活。吃罢散去。隔了儿日,何举人在长安街过,只见一人醉卧路旁,衣帽多被尘土染污。仔细一看,却认得是前日酒肆里同吃酒的内中一人,也是何举人忠厚处,见他醉后狼藉不象样,走近身扶起他来。其人也有些醒了,张目一看,见是何举人扶他,把手拍一拍臂膊,哈哈笑道:〃相公造化到了。〃就伸手袖中解出一条汗巾来,汗中结里裹着一个两指大的小封儿,对何举人道:〃可拿到下处自看。〃何举人不知其意,袖了到下处去。下处有好几位同会试的在那里,何举人也不道是什么机密勾当,不以为意,竟在众人面前拆开看时,乃是六个《四书》题目,八个经题目,共十四个。同寓人见了,问道:〃此自何来?〃何举人把前日酒肆同饮,今日跌倒街上的话,说了一遍,道:〃是这个人与我的,我也不知何来。〃同寓人道:〃这是光棍们假作此等哄人的,不要信他。〃独有一个姓安的心里道:〃便是假的何妨?我们落得做做熟也好。〃就与何举人约了,每题各做一篇,又在书坊中寻刻的好文,参酌改定。后来入场,六个题目都在这里面的,二人多是预先做下的文字,皆得登第。元来这个醉卧的人乃是大主考的书办,在他书房中抄得这张题目,乃是一正一副在内。朦胧醉中,见了何举人扶他,喜欢,与了他。也是他机缘辐揍,又挈带了一个姓安的。这些同寓不信的人,可不是命里不该,当面错过?
  醉卧者人,吐露者神。信与不信,命从此分。
  有个该中了,撞着鬼来帮村的。扬州兴化县举子,应应天乡试,头场日齁酣睡一日不醒,号军叫他起来,日已晚了,正自心慌,且到号底厕上走走。只见厕中已有一个举子在里头,问兴化举子道:〃兄文成未?〃答道:〃正因睡了失觉,一字未成,了不得在这里。〃厕中举子道:〃吾文皆成,写在王讳纸上,今疾作誉不得了,兄文既未有,吾当赠兄罢。他日中了,可谢我百金。〃兴化举子不胜之喜。厕中举子就把一张王讳纸递过来,果然六篇多明明白白写完在上面,说道:〃小弟姓某名某,是应天府学。家在僻乡,城中有卖柴牙人某人,是我侄,可一访之,便可寻我家了。〃兴化举子领诺,拿到号房照他写的誉了,得以完卷。进过三场,揭晓果中。急持百金,往寻卖柴牙人,问他叔子家里。那牙人道:〃有个叔子,上科正患痢疾进场,死在场中了。今科那得还有一个叔子?〃举子大骇,晓得是鬼来帮他中的,同了牙人直到他家,将百金为谢。其家甚贫,梦里也不料有此百金之得,阖家大喜。这举子只当百金买了一个春元。
  一点文心,至死不磨。上科之鬼,能助今科。
  有个该中了,撞着神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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