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断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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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持!
而对方无疑也发现了他,两个人隔河相望,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调转马头,朝各自的营地驰去。
既无弓箭在手,再僵持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流水声渐渐远去,月光凄迷,乌云聚起,雪花,又飘了下来。
十日后泯河一战,黎国皇太子兵败被俘,枭首示众,镇北军势如破竹,直取虎堰,又三日,都城沦陷。
沈英持斩了一个与夜弦面貌有几分相似的俘虏,鱼目混珠,将夜弦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京城。
原本以为他会撑不过那年冬天,内伤未愈再加上新添的刀箭伤,每一处都足以要了他的命,他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时,漆黑如夜的眼瞳一片茫然。
经老太医诊断,几场高烧毁坏了他的记忆,从昏噩中醒来的夜弦,已全然忘却了前尘过往。
忘了他的家国,忘了他的亲人,也忘了,他的敌人。
一片空白的记忆,让他惶然失措,沈英持很卑鄙地乘虚而入,对昔日的黎国皇子宣布:“我是你的男人。”
是的,你属于我,像破壳的雏鸟一般,只能属于我。
后脑的胀痛如火灼烧,整个人晕晕沉沉,耳朵更是嗡嗡作响,嘈杂中混着女子嘤嘤的哭声,夜弦费力睁开酸涩的眼皮,涣散的目光看清了守在床边的人儿,他哑着嗓子开口:“宝珠,别哭了……”
宝珠又惊又喜,擦干脸上的泪,拍了拍胸口,道:“公子你可算醒了,奴婢快吓死了!”
她小心地扶夜弦靠坐在床头,看他的眼神渐渐清明,不由得松了口气,问:“公子……还记得是怎么受伤的么?”
夜弦扶住额头,目光转向开门进来的男人,问:“瑞雪……没伤着吧?”
“有你护着,她自然没事。”沈英持端着一碗药,言语有些醋意:“你醒了正好,乖乖地吃药。”
衣不解带地照看了夜弦三天,可不是为了听他一醒来就挂牵那个女人。
浓郁的药香弥漫了一室,沈英持挥挥手让宝珠退下,将一匙药汁吹凉了些,递到夜弦唇边,探询的眼神盯着他,问:“你也算有些武功底子,怎么会摔得这么惨?”
夜弦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被下了*,他含下那口药汁,道:“马有失蹄,高手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何况我这功夫平庸之辈。”
“是么?”沈英持放下药碗,双眼微眯,一张脸绷了起来,执起他一只手,问:“那你手上的刀伤是怎么回事?还有胸口……”
修长有力的手指挑开他的衣襟,抚触着胸前包扎伤口的布条,沈英持的声音低得好似诱哄,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夜弦,告诉我是谁做的。”
夜弦叹了口气,按住他的手,道:“怨不得她,是我一时忘情,无礼在先。”
沈英持用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目光瞪着他,问:“你是说,你想非礼瑞雪,却被人家扎了一刀,是这样么?”
夜弦唇角微弯,淡然道:“美人如花,我见犹怜,色迷心窍罢了。”
沈英持一口咬在他肩上,道:“撒谎!到如今你还袒护她?”
手指轻抚过他僵硬的脸颊,沈英持低下头,将对方整个罩在身下,道:“夜弦,你该知道方才的话让我非常恼火。”
“那又如何?”夜弦垂下眼帘,脸上是安闲平淡的笑容,道:“与一个小女子争风吃醋,岂不是教天下人耻笑?”
沈英持嗤笑一声,道:“你要我装大度给谁看?”
他脱靴上榻,一只手不规矩地抚上夜弦柔韧紧绷的腰,道:“不管真也好,假也罢,你为那个女人受伤是事实,你以为我会坐视不管?”
夜弦皱眉,双眸平静幽深,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
“舍不得?”沈英持挑起他的下巴,嘴唇几乎碰到他的,低声道:“你难道忘了?我的心肝,我可是你的男人。”
夜弦脸沉了下来,低咳几声,像极力忍耐着什么,突然推开沈英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抬手掩住口,指缝间又淌下几缕猩红。
“夜弦!”沈英持惊喊,忙叫管家去太医院请人,又叫宝珠取定神丹来,他搂住夜弦的肩,一手贴上他的后背,运功为他畅气解淤,颤声道:“夜弦!哪里难受,你告诉我!”
英挺威武的大将军表现出罕有的惊慌与恐惧,像在夜路中迷失了方向的孩童,夜弦摇摇头,勉强咽了一颗定神丹,又是一阵心悸欲呕,胸口像燃着一团野火,灼热苦闷,他急促地喘息着,眉心紧锁,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夜弦、夜弦。”细碎凌乱的吻落在他额上,沈英持的声音柔软得近乎哀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太医把了脉,捋着胡须开了药方,道:“这位公子内有虚火,郁结于心,极度压抑之下又遇急怒,伤了心脉,才会吐血不止,须小心调养才行,除了按时喝药,也万万不可惹他动怒,否则病势危矣。”
沈英持早将瑞雪抛到脑后,打发走太医,他便寸步不离地守着病人,喂夜弦吃了药,又小心翼翼地换下那些染血的被褥衣衫,全弄清爽了之后,他解去衣袍,将夜弦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拉开锦被盖在两人身上,像往常一样,亲昵地轻吻他的额角,柔声道:“睡吧,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你。”
夜弦眼睫轻颤,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就在沈英持以为他睡着了时,又听见低低一叹。
几日里风平浪静,夜弦脑后的伤已经结痂,气色也转好了些,只是那温柔的笑容已不复见,越来越沉默寡言,甚至一直服侍他的宝珠都不敢再和主子乱开玩笑,再加上太医嘱咐过不可惹他动肝火,将军府上上下下沉静了不少,连镇北将军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分。
沈英持顾不上找瑞雪的麻烦,向皇帝陈情请求提早离京上任,而朱锦恒也准了,现下他正在忙着与管家处理在京城的产业,好尽早收拾行藏,带夜弦走马上任。
夜弦完全置身事外,依然闲适悠然,对府里的事漠不关心,常常对着棋盘一坐就是一天,将全付心神都沉浸其中,八风吹不动。
午后的阳光带来几分萧瑟的暖意,宝珠为他披了件大氅,看看放在一边已经冷掉、却完全没动过的参汤,她眼圈一红,扶着夜弦的手臂,道:“公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此去伊州,山高水远,还是趁着在京城这几日……”
“宝珠,我没那么虚弱。”夜弦打断她,拈起一粒黑子,略一沉吟,落下,没有多看她一眼,似是彻底将她摒弃于思绪之外,不再理会。
宝珠碰了个钉子,黯然退下,留下一室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淡淡的幽香传来,唤醒他的冥思,夜弦摩挲着一粒棋子,道:“瑞雪,进来吧。”
门外的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推门而入,清艳的容貌带着几分倔强之色,朗声问:“你为什么救我?”
夜弦淡淡一笑,道:“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瑞雪啐了一口,道:“厚颜无耻!我只恨当时手软,未能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颜色!”
“哦?”夜弦面不改色地又落下一子,目光始终没从棋盘上移开,“有妻如此,也未尝不是幸事。”
瑞雪咬了咬唇,斩钉截铁地回道:“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夜弦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起伏,幽暗如深夜里阴晦的天空,瑞雪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俊美容颜,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哽咽道:“我好恨你,为何你竟会忘了我们,为何要与他在一起,为何……要如此折辱我的殿下?他是那么骄傲坚强的人,他宁可死去,也不会这般忍辱偷生……像个男宠一般活着……”
她泪流满面,句句痛彻心肺,压抑不住的哭泣声悲凄哀苦,声声催人断肠,夜弦却置若罔闻,任那如花似玉的美人泪水涟涟,直到日头西斜,他落下最后一子,开口道:“破了。”
瑞雪哭湿了两袖,迷茫地看着他,问:“什么破了?”
“镇北将军的癸酉龙行阵,破了。”夜弦站起身来,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负着手伫立在夕阳晚照中,耀眼的金色光芒映着他静若沉潭的眸子,那其中,有着曾经让她心折不已的冷静、睿智、坚定、与生俱来的高贵,以及,不动声色的威严。
瑞雪膝盖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比起将军府里的凝重沉闷,朱锦恒的心情要愉悦得多,虽然脖子上还带着几道细长的抓痕,着实为一国之君吸引了不少惊疑交加的目光。
在他软硬兼施的种种手段下,炽月渐渐变得乖顺起来,昨夜本来应该相安无事的,结果他一时把持不住,亲吻过后忍不住开始剥那小鬼的衣服,结果惹得原本已收起爪牙的野猫又炸起全身的毛,当下给九五之尊添了几道爪印。
恼归恼,炽月通红的小脸以及下面被挑动得抬头的欲望让朱锦恒龙心大悦,暗喜自己这么多天的引诱哄骗没有付诸东流,于是他不怀好意地用手给不谙人事的小家伙开了个小荤,而对方稚嫩的反应以及意乱情迷的脸庞,勾得朱锦恒心猿意马,更是下定决心要把人从头到脚吃干抹净。
天晓得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硬是按捺住越燃越旺的欲火,这些天来竟只是同榻而眠、搂搂抱抱而已,既舍不得把人按倒霸王硬上弓,又没兴趣召后宫嫔妃来消火。宫中早传开了皇帝陛下专宠一名绝色少年的闲话,若是教人知道他这么多天还没得手,一国之君颜面何存?
朱锦恒也奇怪自己哪来这么充裕的耐心,二十多年来,还没有人敢忤逆他,炽月的反应虽然让他倍感新奇,然而却不仅仅是新奇,还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柔和感触,像是怜惜,又像是宠溺,竟然不忍心勉强他,又贪恋抱拥他、逗弄他的意趣,结果把自己弄得不上不下——吊足了胃口却不能大啖美食,任谁都会想些鬼主意另辟蹊径,朱锦恒批完一本奏折,忍不住自怀中摸出个小瓷瓶在指间把玩,唇角勾起一弯邪气的笑容。
虽然手段有些卑鄙,不过他才不会笨到让那小鬼觉察到被下药。
一想到沉浸在他的疼爱中时,那张精致无瑕的面孔该是何等风种万种,朱锦恒不禁满心雀跃,热切地盼着这一度春宵。
可恶,今天的奏折怎么这么多?!
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又陪太后用过晚膳,听她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耳朵都快出油,直到月上梢头,朱锦恒才脱身出来,自然是片刻不停、兴冲冲地朝寝宫行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炽月不见了。
宫女太监忙着找人的时候,将军府也是人仰马翻,沈英持傍晚回府后,发现本应该在房中休息的夜弦不见踪影,开始以为他到后园散步去了,结果找遍了整座将军府,也没见着他一根头发,沈英持的脸色十分吓人,突然想起什么,掠过噤若寒蝉的下人,一脚踢开瑞雪的房门。
果然,人去屋空。
镇北将军大怒,火速入宫禀明圣上,朱锦恒听他简短讲了原委,也是一脸被乌鸦屎砸到的表情,让沈英持调了八百禁军,兵分几路全面搜找,务必把那几个逃跑的人捉回来!
麻烦的是夜弦与炽月身份非同一般,不能光明正大地贴榜缉拿——就算能贴,两个甚少抛头露面的人,一时半刻也画不出他们的肖像。
何况他们像是早有预谋,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接应,犹如几粒细砂,投入茫茫大海中,无迹可寻。
不只是朱锦恒与沈英持暴跳如雷,连向来与人无争的三王爷朱锦纹也气得满头青筋,自告奋勇地领了一队人马从北城门搜捕。
晚秋时分,阴冷的夜风刮过脸庞,冷却不了他几近沸腾的愤怒,沈英持狠狠抽打着跨下坐骑,将禁军远远地甩在身后,像一道闪电疾驰在城郊的官道上。
那方向是通往黎国最快最直接的路线,他们耽搁不起时间,沈英持在盛怒之下,决定放手赌一赌。
被心爱的人毫无预警地叛离,那种惊愕与心痛全化了怒火,烧得他体无完肤,残暴嗜血的本性隐隐欲现,连双目都充满了血丝。
没有人,没有人能带走属于他的东西!他要杀了那些带走夜弦的人,然后把他逃走的情人抓回来,牵牵锁在身边,然后狠狠地疼爱他,直到粉碎他每一分每一毫挣脱的念头,与他纠缠到到老到死!
进了山道之后,平整的路渐渐变得狭窄崎岖,沈英持跃下马,借着月光观察了片刻地上的马蹄印,又翻身上马,挥鞭追了上去。
身后远远传来马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