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青灰 - 爱是至奢华的一件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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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何谓第一次向她求婚,甚至还没有想过她会结婚的时候,就提过一个要求:要何谓每天晚上回家吃饭。当时她只是脱口而出,现在回想起来,这却是她一生焦灼的直接反映。没经过思考,没仔细掂量,她下意识把这个当成婚姻的一个重要表现形式。经过小时候父亲一去几天不回,以及从此抛妻弃子的伤害后,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原来就是一家人能天天在一起吃晚饭。这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家庭最简单最基本、最充满希望,最宽容最低下,同时也是最严苛的一个要求。
要有多少的爱,才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家人做每一顿晚饭?要有多少的爱,才能让一个男人推掉所有的应酬,回到他本来应该在的地方?这么简单的要求已经成了奢望了吗?
她不敢保证何谓能做到,一但去经营陈氏,自己能不能做到,都会是个问题。如果两个人都忙,怎么呵护婚姻,养育宝宝?她和卓越兄弟玩得越久,当母亲的愿望就越强烈。她知道她的生理时钟已经在提醒她,基因开始振荡,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妈妈和管理一个公司,怎么能同时都做得好?
她问何谓:“你是真的想让我去陈氏?以前你不是要我辞职的吗?怎么又变了?”
何谓说:“那是以前,你在陈氏做一个小职员,累嘛累死,还要被男人乱看。现在你是自己做老板,用不着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你看我,不是放手让下头的人去做,自己爱上哪里上哪里?我要你回去,是想让你负起责任来。一个人要有责任感,才可以让人放心。我要不是把你当成我的责任,我们能有今天?”
“我要是忙起来,就顾不上我们了。你请宋小姐来,手段是辣的,主意是妙的,这个点子一出,已经有了结论:我输定了。你知道我知道,包括宋小姐都知道,我是一个心肠软的人,不可能看着两个孩子不管。”
这时两人坐在露台的躺椅上,潘书打着毛衣,何谓反倒躺着,晒着太阳,拿着线团玩无聊地问:“你又在打什么?不会歇歇?”
潘书说:“给我自己结一件开襟长外套,开春就好穿了。后果你考虑过没有?我要是出手为他们做事,就没法兼顾我们的孩子了。”
何谓反问她:“就算我没有这么做,你真的会袖手旁观?你是一个冷心冷肠的人吗?除夕那天你就担心过他们,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他们的姐姐。我相信你见了孩子会心软,但即使没有这两个孩子,你们公司一百多人,你就甩手不管了?我不过是帮你快点下决心而已。也给你搬张梯子,好让你有里有面地下楼。将来烦起来,你尽可以拧着我的耳朵说:都是你,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潘书真的拧着他的耳朵说:“都是你,我只找你算账。前面你答对了,后一个问题呢?”
何谓笑说:“我相信凭我们两个的能力,这不会成为一个问题。人手要是不够,多请两个阿姨就是了。半夜那一顿奶我来喂,你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书,你别忘了,你是老板,我是老板,我们两个要是想带着孩子去办公,没人敢说话,你难道怕人炒你鱿鱼?”
“好像就没有让你觉得难的事?”潘书放开手,拾起毛衣来打。
“有,怎么没有?”何谓拿起线团帮她放线,“把你追到手,是我这辈子最难办到的事。”
“这样你才知道要珍惜。”潘书丢个媚眼过去。
何谓伸手捂住她眼睛,说道:“不许大白天的乱抛媚眼,也不知道会被哪个不相干的人捡了去。”
“夜里厢墨墨黑,侬叫我俏媚眼丢给啥人看?”潘书接口说,“不是浪费吗?”
何谓还没回答,就听有人哈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在上楼来。
潘书骂道:“非礼勿视,非礼不听。又不是说给你听的,你笑个什么?十三点腔调,快点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赵薇薇露了露脸,说:“那是可以看了?那我上来了?”旋风般的卷到两人面前,看了看何谓,“切”了一声,失望地说:“我当是哪个何先生,原来就是东林的何总。这有啥好瞒的?是个人都知道了。我们办公室的女孩子都在说,潘小姐把东林何总吃得死死的,就看什么时候宣布了。”
潘书吓一跳,问:“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赵薇薇挤过去坐下说:“我当你躲到这里来,是又换了个人,才不愿意说的。谁知还是他,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我们甚至打了赌,赌你什么时候会结婚。”转头向何谓说:“何总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叫赵薇薇。年前在你那里开年会,我不是问你要过名片吗?何总推说正好发完了,就是不肯给我。”
何谓忙说:“是真的发完了。赵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潘书嗔道:“你问他要名片做什么?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打赌的,是怎么回事?”
赵薇薇哈哈大笑,“你急什么?我不过是看中了他的梅花阁,想借他的地方请朋友吃饭,拿了何总的名片,好磨着下头的人打折。你当我是看中了何总?我们都知道何总是你潘小姐的。”
潘书用竹针敲她一下,笑骂道:“又胡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你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件事。”眼风瞟一瞟,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赵薇薇抓住她肩膀,摇着她说:“瞧,瞧,瞧,就是这样。每次你们在一起说话,你都是这样,骨头轻得来没四两重,还敢说没有什么?旁边的人谁看不出来?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潘书瞪着她,“没有吧?我对谁都是这样的,你不是说我会放电吗?我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没有对他另眼相看过。”问何谓说:“你觉得我对你青眼有加吗?”
何谓起身离开,冷冰冰地说:“我是乡下人,不懂什么是青眼有加。”
潘书愕然,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生气,因为她说对谁都这样,对所有的人都一视同仁,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也没有青眼有加。她看着何谓,第一次发现他是真的在生她的气。两人真真假假不知拌过多少次嘴,每次何谓都会先来哄她高兴,这还是第一次给她看脸色,而且还是在旁人面前。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一时都不说话。
赵薇薇看了笑得前仰后合,咕咚一声摔到在地上,见没人拉她,拍拍裤子自己爬起来,叫道:“章正,快来,我闯祸了。”
章正脚步咚咚地走上露台,背上爬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把卓越兄弟搬运上来,笑说:“闯什么祸了?哟,何先生来了,来接何太太回去?”
何谓客气地和章正打招呼,把他背上的不知是卓还是越抱下来,伸手和他握一握,说:“章先生,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章正笑说:“同喜同喜,你们不也是在蜜月中吗?薇薇和何太太是好朋友,难得我们四个能聚在一起,一会儿一起喝酒如何?”
何谓说好,又问:“小凉山风景好不好?”两个男人抱着两个男孩子坐到一边去聊去了,四个男人成了个小团体。
赵薇薇挨着潘书坐下,轻声问:“何总生起气来样子好怕人,你不要紧吧?”
潘书摇头,也低声问她:“你们真的早就觉得我们有问题了?”
赵薇薇点点头,“真的。每次你们在一起,就火花四溅,我在旁边看得都心惊,生怕打扰了你们。”潘书听了不依,推一下她,赵薇薇笑,“不夸张了,不过也差不多。你对别人没这样用心,我老早就想跟你说了,不过看你乐在其中的样子,也就不多嘴了。我以为你们是在谈,怎么,不是吗?”看看潘书的神情,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你能清醒过来就好,现在不是happy end了?”
潘书好笑地咕哝说,“发神经。”
赵薇薇也笑说:“我当侬是来了摆标劲,心想侬倒是笃定啊,哪能介有本领,拿伊吃了介牢。”
“啥人讲我是来了摆标劲?我从来就没吊牢伊的意思,“潘书说:“侬勿要瞎三话四。元旦前头阿拉还是普通朋友。”
赵薇薇死命点她一下额头,咬牙切齿地说:“有的人就是命好。不用争不用抢,什么都是现成的摆在面前,像我们相亲相得死脱,还遇上的都是秃顶加啤酒肚。难怪你那位要生气,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花了多少心思,就你一个人,木知木觉,还要东搭西搭,媚眼乱飞,你就作死脱去吧。”
潘书掐住她脖子一通乱摇,说:“先作死你。”
赵薇薇尖叫起来,两人倒在躺椅上笑做一团。卓越两兄弟看了眼热,从两个大男人身上滑下来,冲过来挤在中间,也乱叫一气。
潘书偷眼看一下何谓,看他还是冷着脸,心里直打鼓。笑过之后,潘书说:“别出去吃了,我替你们接风洗尘吧,晚上就在这上头摆张桌子,我们吃火锅。煮一锅汤,买点菜来一煮就吃。”偷偷拉一下赵薇薇。
赵薇薇明白,说:“好啊,这几天在外头都吃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早就想吃家里的饭菜了。我们一起去买菜吧,你们两人看着孩子,摆桌子,搬啤酒。”
章正答应了,赵薇薇和潘书拿了钱包去买菜。出了院子,赵薇薇问,“有什么话要说?”
潘书笑道:“你还真是拎得清。是这样,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是真的不想管,但不管又不行。”叹口气说:“老实讲,我想在家,不想做了,每天看看书,结结绒线,晒晒太阳,然后生个孩子。”
赵薇薇问:“何总身上那件绒线衫是侬结格?花头精倒透。侬要是真想拢络一个人,怕是没人能逃得脱。何总怎么说?”
“侬眼睛介尖做啥?”潘书先嗔怪一句,才说:“他说我是老板,要是想带着孩子去办公,没人敢说话,又没人炒我鱿鱼。”
赵薇薇点头,“很对呀?那你还担心什么?”
潘书皱着眉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做了。我这些年做够受够,就好比你相亲相得想呕,我也是做事做得烦煞。真不想管了,就算勉强去了,没心情做事,还不是坐牢一样。你旁观者清,帮我想一下。”
赵薇薇摇头说,“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现在是老板,不想做事,叫下头的人去做就不行了?你以为还像以前一样,要你亲自去跑一个个部门?哪个做事不得力,炒了他换一个人就是了。我看你也是伙计做久了,不知怎么做老板。”
“我本来就不是做老板的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权力是会让人膨胀的,一膨胀就像了。”赵薇薇开玩笑,“我说,你别太放心了,你家何总这样的人,外头小姑娘盯着的有的是。你在家里,慢慢人就呆了,话也说不到一起,他有事你也帮不上忙,然后他什么都不跟你说,你说的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不起今天儿子会说话了,抽水马桶又堵了这些,你以为他会有心情听?到时就算你结一百件绒线衫,他不睬你还是不睬你。你自己想想后果去。”
一番话说得潘书呆住,停下脚步看着她。赵薇薇笑一笑,拉了她又走,“你们现在是好得不得了,他当你如珠似宝,过了新鲜感之后呢?”
潘书为情所困,一直想的都是从前的旧事,即使想过何谓有一天会厌弃她,也是哄累了烦她了的缘故,从没想过会有其他的原因。确实,何谓现在还沉浸得到宽恕后的舒畅之中,暂时她还不用担心。但谁能保证将来呢?
这么一想,忽然心灰意懒起来,说:“做人真烦,先是怕得不到,得到了又怕留不住,早知这样,就一开始不要好了。”说完又是一惊。原来自己一直是个只会逃避的人,一有事就躲,就睡,就缩到一边去,让事情自行发展,然后伸手接一点残羹剩饭,糊弄一下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要积极争取。若不是何谓心里一直烧着一把火,一门心思地要得到少年时的梦想,她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瓜葛。一想到生命中会没有他,潘书怕得打了个寒战。
忽然想起那天在张家花园旧房子里何谓说过的话来:爱本来就是世上最奢侈的东西,用强夺不来,多少钱也买不来,只能搭上全部的时间、一生的性命、包括血包括泪。当然还要包括牺牲自尊,忘记过去,努力争取,不气馁不退缩,必要时甚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一边赵薇薇不以为然地说:“你这样就不对了,除非你妈没有生你,不然活着就要不怕头破血流,试了又试。你看我相亲相了这么多年,那一次不是打扮得花姿招展地出去?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