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时代 by 暗夜流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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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是你的什么人?”
“朋友……妹妹!”
“如果有人欺负她……”
“如果我知道,一定会帮她保护她!”抢断话头的陈扬不自觉捏紧了双拳:“那个混帐男人,明明结婚了还要去招惹水灵,他不是东西!是他害了水灵!我不会放过他!”
“……不必这么愤慨。陈扬……”陶一疲倦而苦涩的笑了一下,眼神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你,不也是这样吗?那个女孩子……难道就没有哥哥?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她的朋友和哥哥也会像我们这么伤心。你不爱她,还要去招惹她,这只是你的游戏……却是她的人生。不止是她的,也是她的亲人、朋友的……”
“不要把她跟水灵相提并论!她怎么比得上水灵?水灵是我们的妹妹!”
“……算了。”
陶一不再理他,转过头去看着那张笑容纯真的照片,身边却响起沙哑而低沉的语音:“……阿一,不是这样的,人都有缺点,扬扬并不是那么差……他已经长大了,就让他自己去衡量吧……水灵……她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不要把责任全部扔给别人,这样不公平。”
这是陈醉一整晚所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靠在他身边的人紧紧握住他的手,以温柔而感伤的目光看着他憔悴的脸。事实上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里布满红丝,光是劝两位老人去休息就耗费了太多精力,还时不时以亲友的身份出去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直到夜已很深的现在,才能像这样小坐上一会,给陈醉他们一个清静的空间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尽管自己的脸上也一直止不住泪水。
“你们都认为我不是好人……我知道。”
陈扬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对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独自低下了头。眼泪无声的掉落地面,陶一的话其实把他伤得很重,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反驳是强词夺理,他根本就和那个伤害水灵的男人是同一种人。也许正如陈醉所说的,他并没有丧尽天良,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感到内疚,并无端的担心起那个他深深恨着的女人。
“扬扬……不要哭,水灵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温热的触感从肩上传来,这是童年时常常得到的安慰,每次在外面受了欺负,大哥总是这样轻抚他的肩膀揽他入怀。他不止一次的抱怨过,他不需要这种软绵绵的安慰,他只要大哥去帮他打架,身为哥哥的陈醉却一次都不肯答应。而在此时的这个瞬间,双眼突然模糊得看不清地面,他终于第一次觉得……这种不切实际的安慰也很不错。
“我知道……哥。”
放松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大哥也适时的加重了双臂的力道,他用不着回头就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不会让他摔倒。不知是什么时候,另一侧肩上也搭了一只手,他僵硬着身体挣了挣,最后还是安静下来。愤怒和不甘逐渐如潮水褪去,眼神再次追逐前方一动不动的美丽背影,即使刚才就被她狠狠的伤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叫她。
“一姐……多披件衣服吧,天太冷……你受不了的。”
日子缓慢而伤感的一天天捱过,只要有空,四个人就会聚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说,也觉得比自己一个人温暖许多,在这个过于寒冷的春天,谁也没有心情再相互指责。
大年初七的早晨,陶一收到了一封信,那是水灵所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信很长,字迹也很工整,看得出写信的人当时心情平静。
水灵在信里对陶一说,她喜欢过那个男人,但并不真的爱他,她好像已经不能爱上任何人。她需要那些理智而成熟的男人,时常会抱着她、保护她的男人,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爱的激|情,她惧怕男人充满情欲的眼神。
在不同的男人之间飘泊了太久,结果是得到了几次更恐怖的记忆,没有男人会爱上她这个不完整也不正常的女人。也许她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萧索的秋季,或许还要更早……男人对她而言如果不再是亲人般的温暖,就一定会转变成野兽般的邪恶。
她知道这不正常,但她自己也无能为力,每一个喜欢过她的男人最终都会离开,都不能忍受一个在床上尖叫得像在看恐怖片的女人。也曾经想过一个人就这么过下去,可只要独自入睡就会做恶梦,醒来时神经紧张得近乎崩溃,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她害怕黑暗、害怕寂寞,更害怕身边无人的危险的宁静。“性”这个字,在她心里由始至终都只是肮脏与罪恶,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恶心恐惧。
她也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像每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样享受爱情,只不过……她这种病几乎是无药可治,看心理医生也收效甚微。
曾经有女人认真追求过她,她却无法爱上同性,她不能用爱情的名义去利用那些真正爱她的人。她选择了跟那个女人成为朋友,也时常跟那个朋友一起结识圈内的其他男女。只是友情不能代替爱情,每个独眠的夜晚她仍然害怕黑暗,所以她还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尽管她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已经结了婚。破坏别人的婚姻一定会有报应,她的报应就是始终治不好她的病。毫不例外的又一次分了手,还给她介绍了另一个男友,条件非常的好,也一直容忍着她的拒绝,她几乎以为……她已经等到了那个能容纳她爱上她的男人,却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又一次被拒之门外。
临近春节,那个男人跟前妻复婚了,只留给她一栋豪华的房子和一句简短的话语:对不起,她怀孕了,我是孩子的爸爸。
死亡的面目其实丑陋而自私,她明白她的选择会伤害爱父母和亲人,但她只是个过于敏感而又软弱的人,死对她而言比活着容易得多。已经太累了,她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无法忍受一个不肯跟自己上床的女人吧,她就是这么一个注定得不到爱情的女人。
信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姐,对不起,也请帮我告诉爸妈和三个哥哥……求你们原谅我,替我活下去,替我享受那些我得不到的幸福吧。”
几个人一起读完了这封信,深深的震惊和自责同时俘获了他们,从来没有人知道……水灵竟然有这样的病,回想起来应该是从很久以前的那个秋天就开始了。
最自责的那个人无疑是陶一,同样身为女人的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水灵对男性的恐惧。水灵跟三个大哥之间的相处一直都很自然,离开家乡去上大学以后也没有对她倾诉过心事。如果自己再细心一点,多关心水灵一点,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当水灵最需要她这个姐姐的时候,她只是忙着经营自己的学业、爱情和工作。
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这一个星期所流的好像比此前的二十几年都还要多。生平第一次,生命中如此熟悉而重要的人永远离开了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死亡是多么强大并毫无余地的不可撤销。
“阿一……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不知道。”
“可是……我是女人,你不懂的……我应该察觉、我应该看得出来!我很后悔没有多陪陪她!我想要她活过来啊!你知不知道!”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安抚,这反而促使她爆发了所有压抑的情绪,痛哭着死死揪住陈醉的衣襟,仿佛这样就可以拉回那个逝去的生命。她突来的歇斯底里让人心疼,陈醉和陈扬都只得任由她闹,唯有王海涛沉着脸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吼。
“陶一!水灵她……已经死了!她活不过来了!”
“……海涛!”
陈醉于心不忍的想要喝止他,他却摇摇头直视陈醉:“这是事实,水灵已经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陶一……别再哭了,水灵不是跟我们说了吗,我们要替她好好活着……你这样半死不活的有什么用?水灵她是个好妹妹,你如果真的后悔对她不够好,就照她说的去做吧。”
“别说了,你这个混蛋……还刺激一姐,我要揍你了!”
陈扬胡乱拭去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抡起了拳头凶恶的瞪着王海涛,碍于站在旁边的大哥才不得不压下火气。说真的,心里深浓的悲伤让他也很想疯狂的宣泄一番,尤其是对着眼前这个抢走了他大哥的男人。那种荒唐透顶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接受的,每次对上王海涛那张可恶的脸他都想揍扁它。
“……陈扬,海涛哥说的也没错。你别这样了,我只想静一静。”
陶一很快就从非理智的状态下恢复过来,因喊叫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陈扬立刻终止了对王海涛的怒目而视,扶着她走到一边慢慢坐下:“一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水?”
“……没事。”
“……我能不能陪你坐一会?”
“嗯。别乱动,让我靠一下。”
靠在这个曾经无比亲密的身体上,熟悉的热度仍然能温暖她,只是已经不再与爱情有关,反而变做了一种更纯净的相互依偎。过去……真的是对他太苛求了吧,这个男人其实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她并不是傻瓜,陈扬这些天对她的好也绝不是做戏,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对她自己而言……宽容一个男人的开始就是爱情最后的尾声。
“一姐……我们……是不是真的完了?”
“你不觉得……我更适合做你的姐姐而不是妻子?”
“……我想你既是我的妻子……又是我姐,我们不是一直都这么过得好好的吗?”
“……陈扬,我以前想过……如果你跟你哥能合成一个就好了。”
“啊?”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一姐,你让我怎么说你?这种话怎么能跟我说呢……我是你丈夫啊。”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女人……也不是个好姐姐。水灵真的活不过来了……”
说到这个地方,她黯然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出下面的话:“水灵已经不在了,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一点,不过……只是弟弟。”
“……我也不是个好男人、好哥哥。水灵就是被我这种臭男人伤了心的……”
“瞎说!”陶一以肯定而认真的口气截断了陈扬沮丧的语调:“上次是我不对,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歉。”
“……不用了。我确实不怎么样,我自己知道。”
“你只是太年轻了,以后会好的。”
“……那个……我给她打电话了。”
“她过得好吗?”
“……不好。她被我伤得很深,一接电话就哭。我最怕女孩子哭了,真是的。”
“那你就哄哄她,对她好点……她还小。”
“唉,知道了。”
陈扬困扰的看向陶一,好半天才苦笑着低叹:“我连这个都跟你说了……看来真的要离了。”
“那就离吧。反正有人在等你……她不错,有点像水灵。”
“……不觉得。过得去就是了。”
“你啊,别再拈花惹草了,你不是那些狠心的男人,你玩不起。”
“……一次教训就够了,我还敢啊?说真的……我特别恨她,可听到她哭的那么厉害又有点难受……让我想起水灵小时候,也那么爱哭……”
就这么说着、说着,温热的泪水又不知不觉滴落下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指替他擦去眼泪:“……别想太多了,她不是水灵。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她,也别逼着自己跟她在一起,对她好点……就当多了个妹妹吧。”
英俊而憔悴的面孔突然泛起一丝微红,陈扬别开头低声说了一句:“……一点都不喜欢的女人,怎么会在一起那么久。我还不至于那么随便,不喜欢的也能上床……”
不远处的两个人看着他们融洽的对谈,不约而同以眼神询问对方,却都猜不透这个感情的谜题,只得把注意力收了回来。摸索着包在自己手掌里纤细的骨节,男人忍不住嘴里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