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井,两生缘 作者:雨中观雷(腾讯2013-12-16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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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的两人扭头瞧去,赵姨娘正带着两个小丫环站在不远处欠身行礼。
钱老爷笑道:“都是你可人懂规据,知道要迎迎老爷。不休息了,路上睡了会。等老爷算完帐就会你那,家里的用度账本你先准备一下。”
“怪道老爷中气十足。不过既然老爷不想休息,就随妾去五姐姐院里走一遭好了。”
钱老爷微微皱眉,“怎么想起去那了?看上花影院了?除去主宅与那里,其它地方随你挑。”
“老爷,别把妾想成那种黑心肝的恶毒妇人。五姐姐的女儿病得很重,妾前后请了四、五个大夫给瞧了,药是吃了不少,可这身子骨并没见大好。正想着要不要派个小子请老爷回来一趟,可巧老爷就回来了,许是五姐姐在天有灵,保佑她女儿。”赵姨娘心里泛酸可明面上依然贤良淑德。
女儿?喔!
想起还有个傻女儿的钱老爷向里院急行数步,猛又回身吩咐秦多寿将这些天来大夫开的药单及药材花费明细帐全部送到帐房去。
秦管家应声去了。
等钱老爷转身继续向前,赵姨娘冷冷一笑,摇着碎步缓缓跟着去了。
钱老爷被屋里的陈设、钱文进身上的衣饰惊呆了。虽说花姨娘为钱家生的是个傻女儿,但好歹也是钱家嫡亲血脉,可现在怎么看都觉着连宅里一个上等丫环也不如。
赵姨娘心内冷笑,她就是要将钱文进最惨的一面给钱老爷看,因为她知道钱老爷最痛恨什么。
若是换了个人倒不会太过介意病人衣着,毕竟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穿再好也没用,倒不如粗布衣裳来的透气爽落。这也是某个大夫特意留下的吩咐,周嬷嬷觉着很对就照办了。
钱老爷越想心中怒意越盛,沉声问花影院的用度到底是多少?照目前的光景定是有情弊。
“一切都照五姐姐在时的用度发放,每月三两银子加一吊铜钱。丫环、小子们每月三百文钱。周嬷嬷现管着院子,每月六百文钱。”赵姨娘一一说了出来,心中暗骂自家老爷真是只浑身长着铁毛的老公鸡,下人们每月拿这点银钱够做什么?如今的年景,就是下等米面也要八钱七分银子才能买一石,不偷懒才是奇事。
当然在钱老爷心中另有计较,个个都是花钱买下来的死契奴婢,每月有钱给就是善心人士了。
5。满院魔影
赵姨娘才将花影院历年用度说到一半,钱老爷就已是气得浑身直哆嗦,抬起手中茶杯就要发威。可刚起身就又坐了回去。小心将茶杯放至桌上里侧,唯恐气怒之下给碰掉了地,瓷杯的货色就是再次、再劣也是要三十文钱才能买一个。
赵姨娘道:“老爷,别气,下人们犯事您只管用家法处置,屋里的家什可是无辜。您跑买卖挣点辛苦银钱可不容易,糟蹋东西可是要遭天谴的。”
钱老爷微微点头,暗道都是赵姨娘最明白自已的心意,让她做管家姨娘的决定没有错。
“老爷,妾也有不是的地方,想着各院都有老成人打理,就将精力放在节俭家中用度上。一时间倒吃这些泼货上下勾结给瞒了过去。”
“与你何干?你是管家姨娘自当把持着大事。你做的没错,节俭持家方是头等正事。”
“老爷大度。妾也是听得秦嬷嬷的忿忿不平之言才知晓五姐姐的院里真个是连耗子也成精了。老爷,你道五姐姐的女儿是怎生得病的?是人故意作弄出来的,为的就是想用傻儿作赚银钱的筏子。”
“什么意思?”
“老爷一向在外忙买卖,哪里懂得宅里这些个没脸泼货惯用的勾当,妾以后自会详说。老爷,现下这事若是由妾说出来难免不会人向妾身上泼脏水,说妾是个借机夺五姐姐院子的黑心妇人。”
钱老爷摆手,“休要多心。”
“老爷大度别人可没这份心胸,妾可不想听那些流言蜚语。管家,唤钱瑞、钱重过来。”
钱瑞瞄了赵姨娘一眼,急上前一步将刚准备开口的钱重拦在身后,扯着粗大嗓门将那晚发生的事偏着赵姨娘一方略略说了一遍。他是粗人不假,可并非没有心机。
老实人钱重这才明白差点招灾惹祸,见老爷望向自已,只得行礼开口:“老爷,小姐许是受了什么委曲,可心下混沌又没法说出口,所以只得一个人溜到后院打秋千。小的与钱瑞找到小姐时已是戌时三刻时分。正当小的两人准备劝小姐回院时,周嬷嬷来了,小的两人已经说了小姐受不得夜风,也说了县里正在闹飞贼不安全,可她不顾小的两人劝阻,硬是推着小姐打了一夜秋千。”
花影院里有些精乖的主已然觉着事情不妙,心中明白瞧今天的阵势绝不是打两板子、骂几句、罚几天工钱就能结束的。为求自保,二、三个小丫环立刻站出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周嬷嬷头上,说是她在清晨硬是用井水浇小姐才惹出了祸事。
可惜的是赵姨娘今天不仅仅是想立立威而已,因而对临时弃暗投明的小丫环们没什么好感,反倒为周嬷嬷开脱了几句。说她是乡野村妇出生,习惯了以对待乡下野孩子的方法照顾大家小姐,顶多算是好心办坏事,绝非欺主刁奴。
立在赵姨娘身后的秦嬷嬷糊涂了,想不通赵七姨娘为什么要替一个跛婆子开脱。
张嬷嬷倒是在心暗赞赵姨娘不愧是能把持钱宅近七年的主,跛婆子是五姨娘身前特别嘱咐老爷留给女儿的管事嬷嬷,若是下手不留情,老爷定会起疑心。现在的明保暗害才是上招。
钱老爷拍桌怒吼:“休要再替老刁奴说好话,她在宅里呆了半辈子会不知大家规据?!一群没脸荡货、泼才,吃钱家的、用钱家的、花钱家的,如今倒害钱家的人。真当我钱宅里没有章程嘛!?傻儿,别怕,老父亲今天为你出去心中恶气。”
钱文进正坐在左首木椅中偷偷打量许久才见一面的父亲钱老爷,闻言心中猛得一惊,这才醒悟事情不对。刚想装傻将所有事情揽到自已身上时,就见着赵姨娘寒光四射的眼睛正在不停巡视众人,心中怯意渐盛,暗自寻思:“她是个极精明的主,我若开口或许就会被她看出破绽,傻子可不是会出言辩驳的人!都是继续装下去的好,周嬷嬷是娘留下的老人,顶多骂两句就完了。我是千文静,我不是钱文进,我只是想能一个人安静活下去!这一切都是梦,幸许明天一睁眼就梦醒了,随它去吧,我只是个来梦中享受安静生活的过客。”
钱文进很快就知道完全想错了。
周嬷嬷为照顾重病小姐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等到钱文进身体渐可时终于累倒了,现下被如狼似虎的家丁从床上直接拖下拽到花影院正屋。不管周嬷嬷如何辩解,先入为主的钱老爷只当她是心虚装病企图免于责罚,立时心下怒火化作烧天烈焰,指着周嬷嬷就是一通千刁奴、万虔婆的恶骂。骂完犹自心气不顺,招来护院家丁狠狠打了三十板子。
赵姨娘见火侯已足便开口劝解:“老爷,您消消火。为一群刁奴气坏身子不值当。老刁奴虽恶,已算是有良心的了,这些个丫环、小子……。”
钱老爷挥手打断道:“你说得对,不值当生气。如今大夫可都是银子作的眼,若是气病了,少不得又要用天价方子哄我银钱。这些欺主泼货你处置了吧。”
遂了心愿的赵姨娘刚想开口,钱宅小门子匆匆跑来与秦管家耳语数句。
“多寿,什么事?”
秦管家回到钱老爷身前道:“回老爷,舅老爷来了,说是有绸布庄上的事要与您商议。”
钱老爷坐不住了,吩咐一切都由赵姨娘作主后就心急火燎地带着秦管家离去。
得了生杀大权的赵姨娘拂拂桌上的灰尘,冷下脸道:“瞧瞧,这哪是一位大家小姐的屋子,连烧火丫头的房子里都比这干净的多。你们这一群欺主懒胚,钱宅留你们还有什么用?秦嬷嬷,去唤牙婆子来。世上没有白吃饭不干活的理,那些小子们就都拨给县北农庄的老董头好生调教调教。”
七、八个小丫环们慌了,纷纷跪地磕头救饶,“姨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趴在地上的周嬷嬷倒是瞧通透了,知道求也没用,心中明白今天已是走到绝崖上再无退路。一时间惧意全无,就这么硬着脖子与张嬷嬷一干人等对视。心道:“反正我是一个跛老婆子,就是倒贴钱也没人会要,就是小姐以后要受苦了……”思及此,周嬷嬷连痛带闷,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钱文进慌乱了,想去扶起周嬷嬷,可一看到颐指气使的赵姨娘就又如木头人般只敢装傻看地。心内的两个声音越发闹腾起来:一会是钱文进高叫着要救周嬷嬷,没人会介意傻子做什么,傻子做出什么怪事都不稀奇;一会是千文静大声说因为你是个傻子才能安静享受生活,若让别人看出破绽,他们就会欺负你、打你、骂你,再也不可能享受安宁。
钱文进被心内两个声音折磨得小脸一会白,一会红,好一会两个声音似乎再一次达成一致:忍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就是打几板子而已,周嬷嬷痛一会,过几天就好了。
赵姨娘对坐立不安、小手互相扭在一起的钱文进并没多加留心,在她看来思考一个傻子在做什么是一件极荒唐、极可笑的事。有那功夫,想想怎么将花影院弄到手更合适些。
6。退无可退
小丫环们像牲口一样被牙婆子带走,哭哭啼啼的惨样并没有得到宅里人的同情。秦嬷嬷狠狠呸了一口,“一群欺主黑心泼货,真当宅里没有天理了?活该!”
“秦嬷嬷,今个的事老爷与我都不想再看到了。你稍后就去挑几个老成忠厚的人来服侍小姐。看在五姐姐的面上,周嬷嬷就留下打杂。在宅里熬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因为一些个泼货连累就被撵了出去,外人会说咱们钱家不仁厚。”
一众下人直赞七姨娘是南海观音下凡,专一地救苦救难。
赵姨娘起身走到钱文进面前仔细打量,眯着眼道:“论模样到是有五姐姐七分神韵,可惜是个傻子,糟蹋这副好皮相了。真是可惜,不然就是去京城给皇帝当妃子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秦嬷嬷谄笑着前来扶住赵姨娘,“姨娘真是心善仁厚。要老奴说,生个傻子就是上天对花狐媚迷惑老爷罚下的报应。活该!”
“你这张嘴可真该被缝起来。”赵姨娘虽说是在训,可眼里却露出无尽快意。
“瞧姨娘说的,老奴生来就是个直性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花狐媚还在,老奴也敢为姨娘上去啐她两口。”秦嬷嬷嘴中越发地不堪起来。
“行啦,知道你忠心。走吧,虽说她是个傻子,可也不该在她面前论其母亲是非。”
“都是姨娘仁厚。”秦嬷嬷见目的已达,便不再说什么,打头带着小丫环到前方领路去了。
曲终人散,不大的花影院没多会就只剩下一个半大傻子,一个垂死跛子。
钱文进架起周嬷嬷胳膊,咬着牙半拖半拽将她拖到房里,扭头看向地上混合丝血迹的印痕,心下惊恐之余也有些不解,不过是打了三十下木板子,怎么会弄到出血的!?
周嬷嬷悠悠醒来之时发现自已正卧躺在钱文进闺房的软床上,急切想下来偏又痛得无法动弹。
“嬷嬷,休息。”钱文进走到床前坐下,将水碗递了过去,满脸关切之色,哪还有半分傻样。
痛到眼发黑的周嬷嬷并没发现异状,闻声老泪纵横,锤床嘶号:“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长眼?!花姨娘,老奴对不起你,她们这是准备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啊!老婆子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绝不干休!小姐,老奴对不起你们母女,以后没法照顾你了!”
“嬷嬷,吃药就好。”钱文进被周嬷嬷的不详话语弄得心神不宁。
“小姐,幸好你是傻子,即便有人欺,你也不知道苦处。这样好,这样好!小姐,虽说你听不懂,可嬷嬷还是要说。打板子的人一个叫秦多禄,一个叫苟得利,他们一个是秦嬷嬷家的三儿子,一个是秦嬷嬷远房表侄孙,他们这是为了一个院子就要对你一个傻孩子赶尽杀绝啊!”周嬷嬷本已是残疾之身兼且年老体弱,如今又实打实挨了三十下重木板,心中忧急之余,喷出两口血就没了气息。
钱文进被喷到脸上的血丝吓呆了,伸手抹抹,望着掌中的一片殷红,六神无主地胡言乱语起来:“梦里也会死人?不,不,不会!周嬷嬷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明天就好,对,明天就会好的。对,睡一觉或许就会南柯梦醒。”
钱文进直着眼七手八脚地爬上床,挨着周嬷嬷躺下,小眼紧紧闭起,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周嬷嬷一定是在和傻小姐开玩笑!等到明天就会像往常般笑喊傻小姐去洗漱,没错,一定!
周嬷嬷死也要死在小姐床上的事让她的恶奴行径又添了几分真实,钱老爷恼怒之下直接唤来秦多寿命他即刻找周家人来将尸体拖走,想要丧葬费是不可能的,没叫她赔换床、换丝被费用就不错了。
周家早已没人,只有一个六岁多的小孙女与周嬷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