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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2006港台华语图书排行冠军:佐贺的超级阿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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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妈站在我和老太太之间,对我说:
  “昭广,这是外婆。”
  然后满脸堆笑,对着一脸茫然的我加上一句:
  “小时候见过的,还记得吗?”
  姨妈是在努力使我适应,可是我那时那么小,怎可能记得?
  “姨妈要回去喽……妈,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可能姨妈还是有些心虚,她没进屋,就匆匆离去了。
  我和初次见面的外婆,就这么突然陷于独处状态。
  虽然我那时还小,却也期待着亲切的问候,比如:“来了真好,肚子饿不饿啊?”或是:“虽然会寂寞,但是要和阿嬷一起努力哦!”
  可是,外婆第一句话却是:“跟我来!”
  她大步跨出后门,走向旁边一间小屋。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小屋里面,有一个大炉灶。我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婆就对我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煮饭了,好好看着!”
  说完,开始给炉灶生火。
  我虽然听见了外婆说的话,但完全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我呆呆地看着外婆生火,她把稻草和木片扔进炉门里,调着火势。
  过了一会儿,外婆说:
  “来!你试试看。”
  说着,把她刚才用来吹火的竹管递给我。我接过竹管,莫名其妙地“呼———呼———”吹着。
  我的脑中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非得吹这个不可?我要自己煮饭,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外婆还在旁边啰唆个没完:
  “那样太用劲儿了。”
  “时间隔太久,火就熄啦!”
  我照外婆指示,“呼———呼———”地吹着,专心致志地烧火。当我累了,吹出的气流弱了,火苗眼看着就要熄灭。我赶忙又拼命“呼———呼———”地吹。可是吹得太用劲,火花四溅,浓烟滚滚,把我呛个半死。
  面对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年幼的我心里有些明白:我必须在这里生活了。这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
  被浓烟一呛,加上悲伤,泪水泉涌而出———这就是八岁的我突然必须面对的现实。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外婆已经出去了。她说每天早上四点要起来出去工作。没时间帮我做早饭,因此我一来,就急着教我怎么煮饭。而且,她昨天还交给我一个重大的任务———要把刚煮好的白米饭供在佛像前。
  外婆昨晚很郑重地在佛像前合掌念叨:
  “从明天开始,就由昭广供饭了。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我照外婆昨晚教我的,生火煮饭,但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煮出来的饭硬邦邦的,像是没煮熟,下面的米却已糊了。
  没办法,我只好把硬邦邦的饭供上神龛,照外婆教我的,双掌合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然后,一个人吃早饭。
  我很想念母亲煮的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昨天早上才吃过,感觉却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早饭后无事可做,我走到屋外。昨天到来时漆黑寂寥的风景,在早晨看来却非常美。隔着门前四五米宽的马路那边,是一条河,河面约八米宽,水流清澈。河堤上芒草在秋风中摇摆。天空也比广岛的更蓝、更高,我出神地望着辽阔的天空,一只大鸟悠然飞过。我不禁喊道:
  “妈,你看!看!”
  母亲不在,我该知道的……
  我坐立不安,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扔到河里。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扔。
  我站在河堤上,茫然地望着门前那条颇多行人来往的马路,没多久,就远远看到外婆回来的身影。
  外婆的工作是清扫佐贺大学和佐大附属中学、小学的教职员室和厕所,快的话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走在回家路上的外婆,样子有点奇怪。她每走一步,就发出“嘎啦嘎啦”、“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仔细一看,她腰间好像绑着一根绳子,拖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一路走来。
  “我回来啦。”
  外婆还是弄出“嘎啦嘎啦”的声音,若无其事地招呼我一声,走进大门。我跟在后面进门,外婆正解下她腰上的绳子。
  “阿嬷,那是什么?”
  “磁铁。”
  外婆看着绳子说。绳子一端绑着一块磁铁,上面粘着钉子和废铁。
  “光是走路什么事也不做,多可惜,绑着磁铁走,你看,可以赚到一点外快的。”
  “赚到?”
  “这些废铁拿去卖,可以卖不少钱哩!不捡起掉在路上的东西,要遭老天惩罚的。”
  外婆说着,取下磁铁上的钉子和铁屑,丢进桶里。桶里已经收集了不少战利品。
  外婆出门时,好像一定会在腰间绑着绳子。
  我简直看呆了。
  外婆真是能干,尽管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但这还不是最让我惊讶的事。
  外婆把钉子铁屑都丢进桶子后,又大步走到河边。
  我跟在后面,奇怪外婆为什么看着河水微笑。
  “昭广,帮我一下。”
  她回头叫我之后,转身从河里捞起木片和树枝。河面架着一根木棒,拦住一些上游漂下来的木片和树枝。之前我到河边张望时,还在好奇那根木棒为何横在河里,哪里想得到是外婆用来拦截漂流物的法宝!
  外婆把木棒拦下来的树枝和木片晒干后当柴烧。
  “这样,河水可以保持干净,我们又有免费柴火,真是一举两得。”
  外婆豪爽地笑着说。
  现在看来,外婆早在四十五年前就已经致力于资源回收利用了。
  木棒拦住的不只是树枝和小木块。
  上游有个市场,尾部开杈的萝卜、畸形的小黄瓜等卖不出去的蔬菜,都被丢进河里,也都被木棒拦住了。
  外婆看着奇形怪状的蔬菜说:
  “开杈的萝卜切成小块煮出来味道一样,弯曲的小黄瓜切丝用盐腌一腌,味道也一样。”
  是这样。
  还有一些果皮受损的水果,也因为卖相不好而被丢弃。但是对外婆来说,那些“只是外表差一点而已,切开来吃,味道一样”。
  真是这样。
  就这样,外婆家大部分的食物,都仰仗河里漂来的蔬果。而且,“夏天时西红柿用河水冷藏着漂流下来”,更加好吃。甚至有时候,会有完好无损的蔬菜漂下来。
  当时,市场批发的蔬菜还沾满泥土,需要兼职的大妈在河边冲洗干净,通常都是十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洗菜,总有人不小心手一滑,蔬菜就被水冲走了。
  还有,大白菜有点重,大妈洗完甩水时,即使没失手滑到水里,也总会有几片外面的叶子脱落掉进河里。
  每天,总有各式各样的东西顺流而下,被木棒拦住,因此外婆称那条河是我们家的“超级市场”。她探头望着门前的河水,笑着说:“而且是送货上门,也不收运费。”
  偶尔,木棒什么也没拦到,她就遗憾地说:“今天超市休息吗?”
  外婆说这个超市只有一个缺点。
  “即使今天想吃小黄瓜,也不一定吃得到,因为完全要听凭市场的供应。”
  真是无比开朗的外婆啊。
  别人家是看着食谱想着要做什么菜,外婆是看着河里想:“今天有什么东西呢?”再决定菜单。
  外婆毕竟对那条河的情况了如指掌。
  有一次漂来一个苹果箱子。里面塞满米糠,米糠上放着腐烂的苹果。
  我拿着斧头,打算把米糠倒掉,只留箱子当柴火时,外婆就说:“你先摸摸米糠里面。”
  “啊?”
  我心想:“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伸手去摸———里面竟然还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苹果!
  我简直觉得外婆真像个预言家。
  还有一次,漂来一只很新的木屐。
  “只有一只,没办法,当柴烧吧。”
  我拿起斧头时,外婆又说:
  “再等两三天吧,另一只也会漂下来的。”
  我想再怎么幸运,也不会有那么如意的事吧。可是两三天后,另一只木屐真的漂下来了,吓我一跳。
  “那个人掉了一只木屐在河里之后,一时还舍不得,但是过了两三天就会死心,把另外一只也扔了,这样,你就刚好凑成一双了。”
  外婆的智慧,让我惊叹不已。在我亲眼看见外婆的生活方式后,更是体会深刻。
  但是,初见这栋房子时的不祥预感,仍然准确无误。我在广岛时虽然也穷,但在这里,我却沦为更低一级的赤贫阶层了。
  不过,也是一般人体验不到的一段快乐岁月的开始!

  三 皮鞋锃亮的转学生(1)

  我转到佐贺的小学。
  佐贺是以佐贺旧城遗址为中心,北、西、南三面围着护城河,街边分布着县①政府、博物馆、美术馆等等,什么都有。
  我刚到时,惊讶于那极像乡下的景观,但外婆家所在的地方竟是佐贺的市中心区!
  而外婆家前面那条被她称为“超级市场”的河,则是多布施江的支流,连着护城河。
  佐贺旧城的主体建筑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旧城门的石墙和门洞。
  我转学的赤松小学就在旧城遗址上。
  上学第一天,我穿上表哥送给我的金纽扣制服和那双锃亮的皮鞋,和外婆一起,到了学校。结果,眼前所见又让我大吃一惊。
  广岛因为完全遭到破坏,因此所有的建筑物都是新的,小学也不例外,都是战后新建的现代校舍。可是在赤松小学,我一进门就被带进了老旧的古怪建筑里。
  老师和外婆一脸平静,一边闲聊一边走在阴暗的建筑中,我跟在后面,心想:“这里真的是小学吗?”
  老师用力拉开教室的门,这里以前是个茶室,里面铺着榻榻米,学生们都跪坐着。我霎时觉得时光倒流到了好几十年前。
  我很惊讶。大家也很惊讶,都满腹狐疑地看着穿着金纽扣制服的我。
  “这是广岛来的德永昭广君,大家要好好相处啊!”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
  那时,在佐贺人眼中,广岛是一个大都市,而我那不合时宜的金纽扣制服和皮鞋,看起来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城市小孩,让他们看不顺眼。
  老师督促我坐到位子上之后,旁边的小孩跟我说:
  “你妈妈好老啊!”
  我低下头。
  我想说:“她不是我妈妈,是我外婆!”可是我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送我来学校、还站在教室里的外婆,所以没开口。
  外婆讪讪地对我笑笑,和老师殷勤寒暄后,便回去了。
  一开始,同学们对我敬而远之,但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我已经完全融入新学校里了。
  在浑身是泥的追逐嬉戏中,皮鞋很快就破破烂烂了,于是我跟附近的孩子一样穿上木屐。
  母亲不在身边,我还是很寂寞。不过乡下生活虽然穷,却也有别样的乐趣。虽然不能去商店买零嘴吃,但树上的果实也足够当零食。我在佐贺最先吃到的是朴树果。漆黑的小果子乍看上去似乎很难吃,但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儿像杏子。
  河边有棵大朴树,树干岔开两根,有个树瘤,让人看了就想爬上去。大伙儿一齐爬上去摘树果,果子很小,每个人不吃上几百颗不会饱。我们常常七八个人一齐爬上树,攀着树枝,摘了果子就往嘴里送。
  那是爬树游戏和零食时间融为一体的快乐悠闲时光。
  时值秋天,佐贺还产茱萸果、柿子等等,对大城市长大的我来说,都是新鲜事。当然,这些游戏不需要花钱。
  爬树、在河边追逐,转眼间一天就过去。
  玩具也是自制的,我们还会在树上搭建秘密基地,或者做个竹筏,到河上划着玩。作为材料的木头,要多少有多少,也完全不需要钱。
  这样的日子简单又快乐,但很快,剑道开始流行起来。
  附近零零星星有几个孩子去道场学剑,我也和附近的野孩子一起偷偷跑去看。
  那些平常和我们一起满身泥巴追逐奔跑的同伴,在道场里穿着道服,神情肃穆地挥着竹刀。那模样就是没来由的帅,让人动心,也想学剑道。我赶紧跑回家跟外婆说:
  “阿嬷,我今天去看剑道了。”
  “哦。”
  “很帅啊!”
  “是啊。”
  “我也想学剑道。”
  “学学也好。”
  “真的?”
  “想学就学呗。”
  “真的吗?那明天陪我去道场报名,他们会告诉我们要买哪些护具和面罩。”
  “嗯?要花钱啊?”
  “嗯,要钱———”
  我那个“钱”字还没说完,外婆的态度突然大变。
  “那就别学了!”
  “啊?”
  “别学了。”
  “可是你刚刚———”
  “别学了。”
  不管我说什么,她就是“别学了”这几个字。
  我好失望。
  虽然无奈地接受现实,但总是幻想戴着护具挥舞竹刀的帅劲儿。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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