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渠-彼岸两生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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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在那里看书么?”顾展澎忍不住问他,“这个小木凳,是你小时候用的?”
那天,叶承安倚着书房的门,看着顾展澎兴奋的脸,仿佛也愿意稍做回忆:
“嗯,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安静,没闲人打扰。”
“小孩子不都爱热闹?”
“我比较怪。”
“性格不同而已,怎么说自己怪?我们是小时候就认识么?”
叶承安摇摇头,“别问我你的过去,我不想说。”
“哦。”顾展澎其实并不象以前那么急于知道自己的过去,他偶尔提到,也是因为想更多地了解叶承安而已。叶承安已经不否认两人曾经相识,对那段过往却不愿意坦诚相告,始终守口如瓶,顾展澎只好把心中好奇深深地埋起来。
平淡无聊的日子里,书房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有时候一本书,看到入迷时,一个下午飞一样没影儿了。这一天,顾展澎正在书架上寻找,书多的坏处是,本本都觉得有趣,反倒增加了选择的难度。正左右为难,一本本筛选的时候,两本书之间夹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他弯腰拾起来,翻过来看,是跑道的终点,少年的额头还在流汗,大概因为胜利开怀而笑,眼睛弯着,露着雪白整齐的牙齿。若不是一模一样的五官,顾展澎简直不敢相信照片上阳光一样耀眼的人,就是叶承安。笑和不笑,一个人怎么能因为这样简单的表情,差别如此之大? 照片后面是细小的四个字:
“飞人小安。”
即使失去了记忆,即使对过去全无印象,顾展澎也认得出那几个字正是自己的字迹。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面,怎么会这样?明明就是自己写的,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照片是不是自己拍的?那么这清澈干净如水的笑容,又是因为谁而绽开呢?小安?那天他跳进水里的刹那,自己也是这么喊,原来自己是叫他小安的。小安……顾展澎低声默念着这个名字,果然觉得亲切不少。
“你还有完没完?”声音从背后响起,“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
“小安?”顾展澎转头,叶承安果然站在那里,探头看他手里的照片,“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你,差太多了!”
“差在哪儿了?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也还是那张嘴。”
“状态不一样,判若两人。”顾展澎想了想,问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小安?那名字很可爱。”
“可爱的东西别跟我沾边儿,我讨厌那些。”
“为什么?我觉得小安这名儿跟你很相称,还是你宁愿我象唐叔那样,称呼你少爷啊?”
“随便吧!”叶承安给顾展澎的啰嗦闹得心烦,不想再跟他争辩,“唐叔说可以吃饭了。”
“我们明天早些吃晚饭吧!趁天没黑,我可以带你出去散散步。”
“你知不知道你很得寸进尺?”叶承安离开,不理睬背后紧紧跟着的顾展澎,“你是这里订规矩的人么?”
可第二天,晚饭真的提前了,吃饱以后,天还没黑,顾展澎跟叶承安穿了厚衣服出门散步。按照顾展澎的意思,是往山上走,叶承安似乎有些不高兴,说山下有条小河,附近的景色也挺好。于是,顾展澎不坚持,也就跟着往山下走了。叶承安的腿很长,走起路来速度很快,好在顾展澎也是个大个儿,倒还跟得上。只是叶承安似乎不想跟他肩并肩,一个人走在前面,不远不近地,只把背影给他看。
“这样走很没意思,感觉是在竞走!”顾展澎追上两步, “要一起走,边走边聊天,才不觉得路长啊!”
叶承安斜视了他一眼,没说话,脚步却放慢。只是顾展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共同的过去,他一无所知,如今虽然天天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可他并不了解叶承安什么,两个人象是没有交集的圆圈,想要聊天,还挺难的。叶承安戴了一顶跟上次不同颜色的绒线帽,深紫色的围巾,衬得他的脸更加雪白,黑色合身的短大衣,深蓝牛仔裤,裹着他匀称修长的身材,显得干净利索。顾展澎不得不承认,叶承安外形上非常有优势,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成为一个夺目的人。
“下次抓到你这么偷偷观察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叶承安说着瞪了顾展澎一眼,“我说到做到。”
“你本来不是这么凶吧?”
“一直都是。”
“也一直都这么爱生气?”见叶承安不说话,他又接下去,“是因为我生气?我以前是不是做过让你讨厌的事?”
“我说过,你的过去我不想谈。”
“那你的过去呢?愿不愿意谈一谈?”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人过一辈子,总有几件开心的事,能记得格外清楚,就象糖果,嘴里苦的时候,拿出来尝一尝。”
“我不吃甜的。”
“不喜欢?”
“不相信世上有甜的那种味道。”
“甜味是有的,不管是舌头还是心灵,都尝得出。”
“你倒是介绍一种糖果,能吃到心里也甜的?”
就这样,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没有什么意义,却被林间新鲜的空气感染着,一路走着,心情渐渐放松,慢慢敞开胸怀。有那么一刻,顾展澎觉得自己距离小安的心灵,跨近了一步。
很久没来了,叶承安记忆里的那条小河已经干掉了,只剩下磨得光溜溜的鹅卵石。
“你看,我的记忆也不可靠。”
“只是你长久不出门而已,世界是变化的,而你却静止不动。”
“你总是寻机会教我做人。”
“ 是看你那么消极,感到可惜。你本来是个那么快乐的人,而那天你想都不想就跳进湖里了,好似生呀死,都看穿看透,这不是你这年纪该有的态度。要照顾你的身体,首先要调整好你的精神,我想,你并没什么病,只是活得太灰暗,太消极。小安,你多久没笑过了?”
叶承安似乎真的想了想,望向远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波动:
“记不得了。”
他目光延伸的地方,正是月亮生起来的方向。夜空的颜色正在变深,很快就要给星子布满。山里的空气清新干净,冬季的天空清澈透明,有时候可以看见整条,银河。顾展澎也向相同的方向看去,在深蓝深处,他仿佛看见一双年轻的眼睛,笑的时候,弯弯如新月。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在顾展澎的调理下,开始了正常作息的叶承安,刚刚整理好出门准备下楼,却迎面看见顾展澎匆忙上楼。
“你起来了?我刚好要叫你。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我让你睁,你再睁开。”
“我不玩无聊游戏。”
“不是游戏,真的,是礼物。你配合一下吧!”
叶承安只得闭上眼睛,听见窗帘拉开的声音,接着是门,吹进一股清冷的风,害他打了个哆嗦。再然后……一只手拉住他……他本能抗拒地甩手,那手却用了力,不让他反抗,另一只手也盖上他的眼:
“别怕,跟我来。”
任顾展澎牵着他的手,走上天台,叶承安似乎明白了礼物是什么,因为,他闻到了新鲜的,雪的味道。
“好了,睁开眼睛吧!”
天地之间一夜白头,微明晨光里,雪依旧在纷纷扬扬地下,在每一寸空间,追随着风的方向,飘舞飞旋,沾在眉睫之上,融化时,眼泪一样地流。
“还记得几天前你说过,雪是冬天的精华,而这是个没有灵魂的冬天。”
“看来是我太悲观。”
“雪是祥瑞之兆,小安,连老天都配合,给你的冬天带来灵魂,你是不是也应该有信心,这个冬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从过去中走出来,那些都过去了,前面只有明天,明天是甜的,小安,你要打开你的心灵,才能品味出生活的甜的。”
叶承安舔着落在唇边的一朵雪花,竟真的有些甜,他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为了甘甜的雪,为了甘甜的,明天。
第六章 假如没有明天
因为小雪带来的降温,屋子里显得冷,唐叔忙碌着生了楼上楼下的所有的壁炉。叶承安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火边取暖,看书,弹琴的时候也少了,问他怎么不弹,他说冻手指头。
“你家这么大,怎么也不装个中央空调什么的?”
“这是祖传的老房子,爷爷就是在这里长大。他过世以后,奶奶为了纪念他,也不允许改变,反正平时在这里生活的,也就奶奶跟我。”
“哦,那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顾展澎有些腼腆地提出要求,“我想学点简单的调子,麻烦你教教我啊?”
“你要学钢琴?”叶承安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带着玩笑的口气确认,没想到顾展澎竟然当真。“伸出你手给我看看。”
顾展澎不明就理,只好乖乖伸出手。他因为个子高,手也很大,虽然不似叶承安那么修长美好,也不太难看,并自认为还算灵巧。
“你的手长得不错,不过拿手术刀更加合适。”
“简单的也不行?试试么,说不准,我是个天才也不一定。”
“就算你是天才,也太晚了,况且我们认识十年,你要是有天赋,我早就发现,别说天赋,你连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顾展澎被损得有些没面子,却不肯放弃,
“勤能补拙,我多练习不就行了?来,来,教教我。”
叶承安并不明白为什么顾展澎这么急切地想学钢琴,他想也许日子过得太无聊,才会想弄点游戏打发时间吧?也就不再推辞,琴房里是比卧室里冷,唐叔连忙弄了个电暖器,插通电源以后离开,在楼梯口看回去,钢琴凳上的两个人的背影并肩坐着,显得亲密,好象回到很久以前……他下楼时叹了口气,即使造化弄人,也希望这一切来得不晚。
叶承安并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老师,大多也是因为他以为顾展澎是贪玩而已。没想到顾展澎还挺认真,只是“勤”是否能补拙,也因人而异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叶展澎的手指头下显得那么简单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就是不同的故事。叶展澎对他要求并不高,也极力地容忍着他的“一指禅”,一个上午过后,那顽固不化的五个手指头终于是开了点窍,顾展澎的右手终于能找到音符,并能弹上一两句。
“我到的第一个晚上,你弹的那个曲子叫什么?”
“你听到了?”
“想不听到很难吧?你弹了一个晚上,害得我睡不着。”
“你是在投诉我制造噪音?”
“正相反,觉得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假如没有明天。”叶展澎说完,侧头看着顾展澎,似乎在测试。
顾展澎脸露惊讶,却不象想起什么的样子:
“怎么这么悲?不好,这名字起的不好,是谁写的?”
“我。”
顾展澎绝对相信以叶承安那带着自虐的性格,能写出这样的曲子,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在什么情况下,写出这样的曲子?”
“忘了。”
“哦……真的忘了,还是你期望着忘记?”
这话似乎问错了,叶承安转身站起来,走了。留下顾展澎,看着那背影在空旷走廊里,单薄而倔强,他越来越发现,叶承安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身体发肤的部分……开始吸引着他,渴望着,打开那扇关闭得又紧又久的门。他坚信那扇门后,他发现的不仅是真正的叶承安,还有他自己。
还好,叶承安并没有真的跟他生气,午饭时候已经又坐在一起,还喝了他帮忙盛的汤。其实,大宅里的生活,两人年龄相近,慢慢学会了依赖对方,许久以前系下的结,也始终把他们牵系在一处,尽管还不能知心交底,却隔着极其微妙的膜,小心地探索着对方的世界。
周末过后,叶承安咳嗽的老毛病有些反复,缩在床上不肯动弹。唐叔端上加了梨的银耳糖水。
“是顾展澎炖的,说是对你咳嗽好的,午饭我给你送上来,别下去吃了。晚饭的时候再看你觉得怎样。”
叶承安接过去,透过细瓷的碗,感到汤水传达出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午饭过后,他小睡了一会儿,睡得不怎么沉,闻到一股甜甜的蛋糕味道,很清淡,分不清是梦里的,还是梦外的。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他到洗手间收拾一下,套了件白色的毛衣准备下楼,刚拉开卧室的门,发现唐叔正要敲门。
“我还想看你醒了没有。”
“嗯,刚刚醒。顾展澎呢?”
“他在楼下,你先进去一会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