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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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过来!”
很显然戚子煜懒得搭理她,一把抓住她胳膊,然后揪着来到了东跨院这边的练武台。
“从今天开始,继续每日里给我蹲两刻钟马步,少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别想有晚饭吃!”
他边说边把她按蹲下,然后啪地往她头顶放了个空托盘。
再然后撑开她双臂,一边挂上只装着小沙包的竹篮……
“戚子煜,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姑吗!”
她前辈子可是连路都没怎么多走过,就算是在楚王府里过得糟心,吃穿用度不曾少她的。
她堂堂楚王妃更不可能干过任何体力活,眼下他居然要以这种方式折磨她?她可是他亲姑姑!
“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你祖父祖母自坟头里跳出来打死你吗?!”
“没关系,他们跳出来了有我摁着棺材板!”
这时候庑廊下又传来道凉风嗖嗖的声音,她一母同胞的亲大哥,靖宁侯戚北溟,居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戚缭缭,你胆子不小,居然都跑到人苏家去耀武扬威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特别能耐,而且特别威风?!”
靖宁侯阴恻恻望着她,然后放下负着的手,弯腰捡起两小包沙包,又分别咬着牙投进她手臂篮子里!
戚缭缭平展的两臂明显下压。他寒着脸把它们往上一顶,于是她又被迫伸直。
“盘子不许掉下来,手臂保持平直!”
戚缭缭气到发指:“你们简直毫无人性!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她是弱质的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她从来没练过武功,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体力活!
……好吧,就算这具身子之前有操练过,可关键操练出来的那点基本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蹲两刻钟下来她还有力气吃饭吗?!
“好家伙!现在都胆大到敢骂我了!”靖宁侯气笑:“我们爷俩蛇鼠一窝,敢问你又是什么?”
说完他咬牙一仰头,接而又沉下脸道:“给我站半个时辰!去搬把椅子来,我就在这儿守着!”
戚缭缭简直没脾气了。
半个时辰,还是让她再死一遍吧……
戚子煜例行婉言相劝:“父亲”
“没听见她说咱们俩狼狈为奸吗?”靖宁侯扭头冲他怒道,“再跟我罗嗦连你一块罚!”
戚缭缭欲哭无泪。
戚子煜这里是靠不住了,搞不好大嫂那边也没办法,不然早就来了。
她得设法自救……
她眼圈泛红望着地下,忽然间精神一振,念念有词:“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气哼哼坐着的靖宁侯铁青着脸色。
想他教三个儿子都没有教个妹妹这么劳神的,这猴儿简直翻了天了,居然隔三差五地给他捅篓子!
他跟苏士斟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回头怎么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他气着气着忽然就听她碎碎念着什么。
起初还没在意。再听着听着就见她一个劲地往下念,而且还没有一句重复的,不由就纳闷。
“你知道她念的什么吗?”他问戚子煜。
戚子煜收住一脸讶异,回答道:“好像是学堂里交代要背诵的诗经里的功课。”
“她居然也会背功课?”
靖宁侯呵地一声靠在椅背上笑了!眉毛头发里全透着不相信。
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往下听起来。
戚家好歹也是簪缨之家,虽不用考功名,但书还是读过的。
这里细细听得的确是《诗经》里的诗文,而且经她一路背下来还没有一处错处,也不由暗暗惊讶。
他这妹妹从小到大哪里正经学过什么东西?
连正经传家的武功都不曾用心,成天只知道批评这家的点心不好吃,评论那家的首饰不好看。
再就是怎么着跟人吵嘴打架,哪里还指望她能在书本里学到什么名堂?
让她去读书,也不过是打发着去认几个字罢了。
可她的的确确是背了出来,还不带一字差的,难道说他们往日还是小看她了?
戚缭缭顺着《关睢》往下背,接连已背了好几首,手臂酸胀得快要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里认命地继续,忽然就听前方凳子一响,靖宁侯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来了。
不但来了,而且还躬着身子把耳朵凑到了她嘴边!
戚缭缭可真想张嘴一口咬过去……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扭头笑嘿嘿地看着戚子煜,又听了两句,就笑眯眯看向她:“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第017章 不能无情
戚缭缭忍耐着:“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可没少用功!”
靖宁侯觉得能背成这样,也的确证明用过功了。
他满意地点头:“那起来吧。”
戚缭缭再也没有这么快地把竹篮甩掉站起来,两条胳膊早就酸成了棉花,完全使不上劲了,两条腿也亏得戚子煜来得及时才勉强站稳。
靖宁侯因着她功课背得好,倒也不说她什么了,摆摆手示意戚子煜送她回房。
她走了两步却又抱住院角的大龙柏树:“看在我这么用功的份上,我那把刀,能不能还给我?”
靖宁侯拉了脸:“别得寸进尺!”
戚子煜也暗里扯了扯她。
她说道:“那我要是还能把功课做得更好呢?”
靖宁侯冷笑:“就凭你?”
戚缭缭无名火起:“我要是能得到先生称赞,你敢不敢把刀还给我!”
靖宁侯边睨她边往外走:“吹牛没用,拿到了顾先生青批再商量!”
所谓顾先生的青批,乃是学堂里那位老先生为了他们而设立的一种独有奖励方式。
每日里先生都会在所有学生功课里挑出最优秀的一个给予“青批”,而所有人也以能得到先生青批为荣。
是夜,戚缭缭是在沈氏一边给她和着药油揉胳膊大腿,一面数落她的声音里睡过去。
不得不说将门里对于舒经活络这项颇有心得,早上起来除了两臂略有些残余不适,她简直已可称神清气爽。
……去往学堂。
学堂是位于坊中间的一座四进院子。正正规规,没有拓展的偏院,所以其实占地也并不大。
如今的先生是第二任,首任的老先生也是位饱学的大儒,这宅子便就是照他的意思打理起来的。
前院里两株粗壮的凤凰花树,经过二三十年的生长,已亭亭如盖。
粉墙上爬满了常青藤,迎春花夹杂其间,在这月份里已经盛开了。
二进与三进之间是个草木扶疏的庭院,爬藤一直顺着墙壁攀延到了屋顶,丝丝缕缕垂下来,碰上下雨时,是极好的紧致。
戚缭缭他们上课的课堂在第三进。
走进庭院时,同窗们已经来了一小半,正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
“缭缭!”苏慎慈最先看到她,很快从人堆里走出来。因着她的动作,其余人也都往戚缭缭看过来。
苏慎慈挽着她到了东面秋千架上坐下,说道:“昨日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也没有来得及跟你致谢你就走了,我大哥让我今儿特地找你来着。”
说着她自荷包里掏出个小巧的银锁来给她:“这是我上次在西月楼买的,里头有西洋乐,送给你玩儿。”
戚缭缭打开银锁,那里头流淌的音符十分熟悉,果然是她曾经在西洋货铺子里一眼就相中的音乐盒。
大殷在先帝时期军事鼎盛,随后开放外交,几次遣使下西洋,到了如今景昭帝手上,隐隐已有万国来朝之象。
譬如乌剌的马匹,波斯的毛毯,西洋的玻璃及工艺品什么的,这些在京师贵族圈里都很吃香。
然而在经历过明年那场与乌剌的战争,损失了近二十万的将士之后,这繁荣景象也逐渐走了下坡路。
手里这东西她后来直到去了楚王府还留着,可见多么喜爱,眼下苏慎慈竟舍得把它送给她,足见诚意了。
戚缭缭也没推辞,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苏慎慈便把事情都跟她说了,然后禁不住叹气:“真是让大伙见笑了,竟然生出这样的事情。”
叹完她又望着她:“缭缭,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云姐儿想出夭蛾子的?
“又是怎么知道容哥儿不耐花生之性的?”
戚缭缭早料到她会问起这个,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我不知道容哥儿耐不耐花生,反正我们家的小孩子是都不准吃的。
“我大嫂说小孩儿不要吃,有毒,我也就记着了。
“昨儿看见容哥儿菜里全是有花生的,不免就留了个心眼。”
她猜苏慎慈是不会相信的,昨日她那个样子可不像是无意间留了心而已。
不过她执意不说实情,苏慎慈也不会强迫她,她有把握的。
果然盯着她看了会儿,苏慎慈就说:“是这样啊。那缭缭可真是我和大哥的福星。怪不得我大哥让咱俩以后好好相处来着。”
戚缭缭扬唇笑笑。
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嗔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原来她这个时候就学会怎么跟人套近乎来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谁还会原谅不了自己拥有点小心思呢?
在今日之前,她虽然有要扭转苏慎慈这世命运的想法,但却是模糊的。
她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十年之前,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从前的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但是又还没有来得及想好究竟该怎么去做。
但是现在,她目标很明确,她首先要做好“戚缭缭”,把戚家现下这份兴旺和睦尽可能地维持长久,然后要保住苏慎慈和苏沛英,如果可能的话,再顺便把燕棠也给保一保……毕竟曾经青梅竹马一场,还让她“染指”过了,做人不能这么无情。
不过说起来,苏家这边因为有前世的经验在,倒是不算什么难事,戚家和燕棠这里却都是个艰巨的任务……
她又没有经天纬地之才,至多不过是年少时读多过几本书,而后在楚王府搅了个天翻地覆,险胜到了最后而已。
这几条人命个个要紧,且个个比她本事大多了,更且还牵扯着两国交战的事老天爷这不是为难她嘛!
“你不喜欢这个么?”苏慎慈看她沉吟不语,便又问起来。
她回神,笑道:“喜欢!我就是在想,好像在哪个铺子里见过这个,当时想买又没顾得上,没想到你送给我了,可见我跟它还是很有缘份的。”
说完她又道:“不过我可没有什么礼物可回给你的。要不改天我请你出去玩儿……”
“都吵吵什么?!书都读完了么!”
正说着,突然身后就猛然传来道中气十足的沉喝声。
屋里屋外的皮猴们闻言立刻惊作鸟兽散!不到刹那已纷纷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戚缭缭与苏慎慈也赶忙跳下秋千。
第018章 人生精彩
顾衍跨步将她们拦住:“苏慎慈,你也不学好了,跟着戚缭缭瞎混什么!”
戚缭缭就郁闷了,苏慎慈跟她在一起,居然就叫做不学好了?
但是这位顾先生来头太大,各家长辈对他实在太过信任,尤其靖宁侯那种更不用说,她也就闭嘴了。
这时候门下又传道轻嗤声。
穿着浅紫色衣裙的一个少女走到顾衍身侧打了招呼,然后轻慢地往她们这边看过来:“跟着她戚缭缭还能混什么?一个草包而已!难不成跟她还能谈论功课不成?”
来的这位是杜若筠,杜若兰的亲姐姐。她是她们这届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将及笄了,不过还得到十月。
从前跟戚缭缭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至少没有起过什么了不得的冲突。
而她也是这批小姐里对功课格外用心的人之一,常与苏慎慈暗中较劲,争夺泰康坊里的“才女”之名当然,这是杜若筠自己这么认为的。
她今日独独针对戚缭缭,很可能是杜若兰把那天夜里挨了她打的事给说了,她们姐妹俩感情向来极好。
苏慎慈不忍戚缭缭被她这样奚落,皱眉就要接茬,被戚缭缭暗里扯了下袖子。
顾衍扫了她们几眼,没好气地冲杜若筠道:“你又怎么回事?迟到了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不赶紧进去!”
“先生息怒。”
杜如筠不慌不忙自丫鬟手里接过一卷纸张来,说道:“若筠早起,因见着庭院里一树桃花绽了初花,心念一动就赋了首以春为题的七律
“耽搁了时间,还请先生勿怪,并请先生赐教。”
顾衍接过这卷纸打开,面上怒容逐渐就散去了,随后点着头,说道:“虽称不上完美,但遣字也算上乘了。极好!”
收了卷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