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第一部(完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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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伊恋忙扔下手里的包包,一下子冲过来,掀起被子查看他的状况。
孟海涛脱力地倒回床上,伊恋轻轻替他揉著断肢,伤口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看来这次撞击,只是叫孟海涛狠狠的疼了一下,并没有给他的伤口带来什麽麻烦。
“伊伊,没事的。你赶快去团里吧,你已经迟到很长时间了,当心张团长抓住了骂你。”
伊恋的手并没有停,她轻轻咬住了下唇,她已经再也不怕迟到了。上一次为了她的任性,孟海涛和她同时遭受了人生最惨痛的打击,最坏的事情已经来了,现在想来,迟到真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如果可以选择,她真的宁愿每天迟到被领导骂,来换取孟海涛的健康,还有他们每天相伴起舞的好时光。
失去的永远不可能回来,哪怕是因为一个极小的原因,都可能造成最严重的後果。车祸以後,伊恋後悔得恨不得把自己杀了。只是因为小小的任性,她悔了孟海涛的艺术生命,隐隐约约的,她觉得,没有了孟海涛做搭档,她的舞蹈生涯也走到了尽头。既然是这样,迟到就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伊伊,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赶快去上班,不要任性了,好不好?”孟海涛见伊恋干脆发起了呆,不禁著急起来,伊恋一向是最敬业的演员,还没见她对上班这麽心不在焉过。
伊恋猛的一震,瞪大眼睛看著孟海涛。
“原来……到了现在,我还是任性的啊!”伊恋张大嘴吧,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觉得心口象被撕开了一样的痛。
垂下眼帘,目光正落在孟海涛残缺身体的巨大狰狞的伤疤上面,忍住夺框而出的泪水,伊恋匆匆丢下一句:“我走了!”,拎起她那巨大的背包冲出病房去。
孟海涛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暇理会伊恋的失常。以前没受过伤,还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疼痛真的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了的。他的双手抓紧身下的床单,只觉伤痛从断腿的伤口直击心脏,一波又一波,仿佛永无休止。冷汗涌出来,他不禁微微的呻吟出声。
伊恋一口气跑到医院大门口,再也忍不住,任泪水布满精致的脸蛋。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背包里,感觉著纯棉的布料迅速吸收著泪水,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她不想回到团里,她不想和刘明扬一起跳舞。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刘明扬而不是孟海涛。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和别的搭档合作过,但是她知道那都是暂时的,是她和孟海涛短暂的分离,为的是尝试新的感觉和获取新的艺术灵感。可是这次不同,看到刘明扬自信飞扬的样子,她就会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的说:“你再也不能和孟海涛跳舞了,再也不能!”
虽然早在车祸之初,她就知道,以後的艺术道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当现实真的摆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难过的几乎要崩溃。从十一岁开始,她习惯了自己身边孟海涛那个位置,舞蹈配合的天衣无缝来自心灵的默契,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孟海涛,那麽,她的舞蹈,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春天。
不知过了多久,伊恋慢慢的抬起头来,白惨惨的阳光晃著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时间,没有戴手表,手机也没有开机,呆呆地望著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伊恋终於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过了马路。
漫无目标地在大街上溜达,手里抱著她那巨大的包包,把拼命的双臂收紧,仿佛那样就可以抓住属於自己的幸福。
幸福是什麽呢?伊恋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记得,以前和孟海涛并肩跳舞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为什麽幸福就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为什麽当幸福已经远走之後,才知道它的珍贵?
阳光越来越烈,汗水湿透了薄衫,伊恋并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饿,她的心里是空的,什麽也感觉不到了。正午的阳光无情地晒著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防护的措施,娇嫩的肌肤很快被晒得通红,脸上火辣辣的疼。伊恋情不自禁的把手遮在额头上,迷惑的抬头望著太阳。
猛然的,一阵晕眩袭来,伊恋的身体晃了一下,忙向後退了几步,倚在路边的树上,大口的喘著气。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了,脑中嗡嗡作响,心咚咚地跳著,十分难受。恍惚间,好象有人扶著她的肩膀跟她说话,伊恋努力集中精神,听到是好心的路人在问她有没有事。她努力的摇著头,嘴角向上翘著想扯出一丝笑容来。
过了好一会,伊恋才慢慢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她知道自己是中暑了,忙挣扎著走进路边的一家冷饮店,要了一杯冰冻的果汁。一口果汁吸下去,伊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身体终於有了感觉,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伊恋靠在椅背上,闭著眼睛,她什麽也不愿意想,只想静静的坐著。
果汁喝了一杯又一杯,所有不适的感觉都已经退去,伊恋终於觉得饿了。点了一份咖哩鸡饭,她狼吞虎咽的吞著饭粒。她发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回芭蕾舞团去了,而孟海涛还在医院里躺著。她为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感到气愤,“伊恋啊伊恋,团里和师兄都那麽需要你,你怎麽能任性的一走就是一整天呢?”伊恋对自己说著,加快了扒饭的速度。现在团里已经下班了,可是她还是决定先回团里去,找张承伯团长去检讨自己的错误。从第一天进团开始,她就是和孟海涛一样敬业的好演员,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伊恋的心有点慌了,她不怕张团长批评她,她怕的是自己从此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的,朝下坡路走下去。
“不,不能这样,我一定要继续跳下去,为了我自己,为了师兄,我都要跳下去!”伊恋在心里大声对自己说著,一把推开面前的餐具。
夕阳西下,伊恋匆匆穿过芭蕾舞团大院,走进办公楼的院长办公室,铁门紧锁著。伊恋在门口站了一会,从包里摸出手机来,按了开机键。已经整六点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伊恋深深的吸一口气,黯然离去。
苦涩
楼道里静悄悄的,伊恋听著自己细碎的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走廊。
推开病房的门,伊恋一下子愣住了。孟海涛穿著睡衣,沈著脸靠坐在床头,下身没有盖被子,断肢下垫了一个松软的靠垫,左腿的空裤管凌乱地摊在床上。
伊恋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扯过堆在床角的薄被,帮他盖在腿上,扶著他的肩膀说:“师兄,你身体才好一点,还是躺著吧。”
孟海涛哗的一声把被子掀掉,让右腿孤零零的暴露出来,伊恋吓了一跳,小声的说著:“师兄……”
孟海涛一把抓过摊在一旁的裤管,在手里握得紧紧的,大声的说道:“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是不是我残废了,你就不把我当成师兄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伊恋忙按住他的手,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师兄,你别这样,我没有……”
孟海涛甩开她,大声说:“今天一整天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张团长多著急吗?”
“张团长找我?”
“你今天没去团里,招呼也没打一个,你这样应该受处分你知道吗?”孟海涛大叫著,把握著空裤管的拳头向床上砸去。。
伊恋咬住了嘴唇,默默地盯著孟海涛看,眼泪不断的涌出来,目光里有惭愧,也有委屈。
“今天到哪里去了?”孟海涛严厉地瞪著她,伊恋的心不由的一缩,这麽凶的师兄,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伊恋默不做声的掰开他关节泛白的手指,小心地把绉成一团的裤管展开,平展地铺在床上,然後拉过被子轻轻的盖在孟海涛腿上。
孟海涛突然脱力地把头仰了起来,叹息著说:“说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
伊恋惊讶地抬起脸来,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她一下子扑到孟海涛的怀里,语无伦次地哭著说:“不是的,师兄,不是的。你不要这样想,是我不好,我错了,以後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我保证!”
孟海涛闭著眼睛,大手在伊恋的头发上抚摩著,柔软的发丝在指缝间穿梭,“对不起,伊伊,我又把你弄哭了。”
伊恋拼命地摇头,却没有把脸抬起来,她没有办法止住脸上奔流的泪水。
“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骂你。我是太著急了,就怕你出事。”孟海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伊恋依然把头埋在孟海涛的怀里,哑著嗓子说:“对不起,师兄,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以後不会这样了。”
“其实张团长也知道你这些天的压力太大了,团里的排练那麽紧,你还要照顾我……都是我不好。”
伊恋摇著头,轻轻说:“没有,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兄……”
孟海涛苦苦地笑了,沈默了一会,才幽幽的说:“伊伊,好好的和刘明扬练。他是个很有前途的演员,他会配合好你的。”
伊恋惊讶地抬起泪痕班驳的脸。
孟海涛继续笑著说:“张团长都和我说了,以前我也知道刘明扬,他很有天分的,只是在英国,华人上台的机会太少了,他又太年轻,所以知名度不高。这次是张团长把他请回来的,团里很看重他,所以才叫他与你搭档。”
伊恋呆呆地看著孟海涛,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不,我不和别人跳。”
孟海涛哑然失笑:“傻丫头,我要是还能跳,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和别人搭档啊!”他把目光落在了薄被下光秃秃的左胯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悲伤。
“师兄,对不起……”
“伊伊,不要说对不起,我要你好好的跳舞,为了我,你也要好好的跳下去。”
伊恋抱住孟海涛,让他的头贴著自己的胸口,下决心地说:“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两人连忙分开,目光齐齐地望著陈允推门进来。
“陈医生,还没下班吗?”伊恋胡乱地擦著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今晚我值班,过来看看你们。”陈允说著,掀开被子,又把孟海淘左边的裤子退下来,让伤口露出来。虽然伊恋每天为他按摩断肢,对他的伤口已经非常熟悉了,孟海涛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露出尴尬的表情。陈允轻轻按著伤口,“疼吗?”孟海涛白著脸点了点头。陈允恩了一声,继续查看著伤处。不知不觉间,孟海涛的残躯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皮肤颜色,不再是前些天的黑紫,只是伤口附近还有些发红,手指按上去也柔软而有弹性,陈允满意地点点头,“伤口恢复的不错,这样下去,下礼拜就可以出院了,而且,近期应该就可以装假肢。”
孟海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伊恋看在眼里,心却沈了下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练习用拐杖走路,而且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太劳累。过两天我会给你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如果没有太大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了。”陈允边说边帮孟海涛把裤子穿好,盖上薄被。
他看了一眼伊恋,说:“伊小姐实在是太辛苦了,出院以後也不用你每天这麽跑了。”
伊恋忙摇头,孟海涛却握住了她的手,说:“是的,你太累了。”
“没有拉!”伊恋小声说。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陈允边说边走出病房,关门前,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一清早,伊恋提前半小时到了芭蕾舞团,等候在团长办公室的门口。
张承伯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伊恋,孤独而挺拔,略微有点消瘦,就象一株小小的白杨树。
“团长……”伊恋才一开口就低下了头。
张承伯打开门,让伊恋坐在沙发上,又倒了杯水放在她的面前,这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伊恋依然低著头,递上了前一天晚上熬夜写好的检讨。
张承伯笑了,把检讨握在手里,却并没有看,轻拍了一下伊恋瘦削的肩膀:“这次算特殊情况,我不批评你,不过,以後不许这样了。”
伊恋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张承伯吗?
张承伯笑著说:“昨天打不通你的电话,我还没怎麽急,海涛倒差点急疯了,就怕你上班的路上出事,还是我劝了他半天。”
“团长,我……”伊恋嗫嚅著。
“小伊,我知道你这段日子压力太大了,所以这次我不怪你。作为团长,我对你和海涛关心都不够,这点我应该象向你们检讨啊!”
“不不……”伊恋忙道。
“我知道,不管作为搭档还是朋友,你和海涛的感情都很深,我却在你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给你重新分配了搭档,昨天我反思了一天,也难怪你一时接受不了。”张承伯说。
“不,团长。我是老演员了,是我太任性了……”伊恋说。
“好了,不说这些了。不过以後不来上班一定要请假,别让大家为你担心,知道吗?昨天刘明扬见你没来,都急坏了。”
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