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狐狸 by 秋水尹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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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相思’让我选择时,我毫不犹豫吃下了他,也算是报师父养育、教导的恩情。再说,他也死在我的手下,很公平的。”
虽然自己仍着师父的道,落入今日这种局面。
十六岁离开梅家庄,没一年的时间,也很偶然的机运下师父看到熟悉的冷芒与几乎被打得半死的他,二话不说将自己给带回山上,至于那群人的下场准是少只胳臂、少条腿。
师父是非常护短的。
之后,吃少不了他一份,冷也轮不到他担忧,白子浩将司马如墨护得好好的,就是修行辛苦了点儿。为了梅若霖,他咬紧牙根将所有东西硬生生塞了进来,青出于蓝表现得比白子浩更为出色。
下山前师父给司马如墨的最后考验是──‘杀了自己’,口里呕着血,白子浩平静的面庞有欣喜、放松与畅意,执着一生他终于可以坦然离世。
“别自责了,若霖……也别恨师父,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梅若霖依旧呜咽不成气,司马如墨靠在肩上的头如释重负,一颗浑圆剔透的泪珠悄然落下。
如同身旁不知何时降下的雪花般,无暇、纯净。
第九章
西南边陲地带有个小镇,人不多,也没什么威武雄壮让人记得住的名字,却因为身处商绎要塞,人声鼎沸。每日行经的人马、商队是络绎不绝,停留此地的商人也利用歇息的片刻相互交换信息与买卖商品。
由此南去,翻个三、四座险山峻岭,越过滔滔江水便是‘尼婆啰与天竺’。色彩鲜艳,样式繁复如星的丝织品、柯利渡檀与亮若明月的银器是众人采买的重点,往往运回京里价格不只翻上十数倍,甚至百倍以上的价格仍有大户人家抛千金购入。也莫怪如此多商旅连夜赶程,冒生命财产安全也要走上这么一回。
只要成功,白花花的银子甭说一辈子,就是八辈子也享用不尽呐!
这日,哒哒……哒哒马蹄声将一辆马车带进小镇,平朴的外形亦引不起他人的注目就这样缓缓驶向小镇唯一的客栈,缰绳微扯停了下来。
“若霖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司马如墨安抚的嗓音对进入车内的梅若霖柔声道。
十天前梅若霖与司马如墨离开住月余的小镇往西南方前来,顾及司马如墨身子日亦衰弱,其间走走停停既是心急却又无法快马加鞭,好不容易才抵达目的地。
“可是……”梅若霖有些迟疑,这怎么能叫他不担心呢!
他一手抚上眼前人的面孔,总是含带着醉人深情的双眸此时无神地睁着,宛若两个窟窿让他每多瞧一次就心疼一回。扑簌扑簌地眼泪直掉,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无法做些什么。
真是窝囊极了!
“你昨天才呕了大半碗的血,我、我……”
一只手在空中探了几次,终于摸到一张冰冷略带湿意的脸庞。
“可是带来的食粮也吃得差不多,这次上山去也不晓得多久才会再回到这小镇,饮水也得再补充才行。你看看你,脸冷得跟什么似的,就算不顾及自己也想想可怜的我,拿那无赖留下来的钱多买两件厚衣服回来穿也好。”司马如墨倒也清楚只要跟自己有关,梅若霖再如何踌躇也会去做的。
面对一张笑脸,怎生拒绝得了。
更何况司马如墨说的都是事实,食物、饮水都得采买齐全,山脚边的小镇就已经让人冷得直打哆嗦,山里的气候更是诡谲多变让人难以捉摸,厚重的衣裳亦不可或缺。
“好吧!”梅若霖不得不折服点头,“那你在车里歇会儿,我买个东西很快就回来。别乱跑,听到没有。”末了,忍不住又交代声。
司马如墨咯咯笑着。
“知道啦,又不是孩子还这般交代。”嘟嘴的表情好是让人疼惜。
“,担心呀。”
梅若霖多瞧了两眼,怀着不安的心情走下马车离去。
好半晌儿,司马如墨收起灿烂如日阳般的笑容,缓身执起一旁黑纱帽戴上,遮住俊朗的外表也掩去无法视物的双眼。
他悄悄地下了马车,朝另一方前去。
大街上,人潮熙来攘往,梅若霖如同进入自己世界快速在心里盘算了几项绝对必须购买以及可有可无的物品,一见有合适的东西出现也不杀价直接购入,他不想让司马如墨一个人在马车上等太久。再说,卓然留下的银票多得用不完,不差这一点儿的。
先前离开客栈时,只见掌柜奉上一只木盒,朴实的质材却因为工匠的巧手心思而散发出不凡的品味。梅若霖眉带疑惑将他打开,入目一迭迭银票与闪闪发亮的元宝让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回视司马如墨也只笑而不语叫他收下。
卓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再将衣服买齐就差不多了。”
梅若霖边走边瞧手里的物品,几年打理商行下来的经验,凭着敏锐的直觉他几乎没花什么冤枉时间就将吃食给选购齐全。
“厚衣裳……厚……”
“梅霖……”
“这儿要去哪儿买厚实的衣服呢?”梅若霖一颗心悬念着方城之大的小镇要到何处采买衣服,压根儿没注意到身后一声声靠近的叫唤,直到一只手重拍肩膀才惊觉停步。
“梅霖,不要你等等了吗?”来人大口喘气。
嗯?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你是……”梅若霖不记得他曾熟识这么一位可爱的孩子。
卷卷的黑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称不上白晰带点|乳白光泽的肤色美得水嫩嫩,最为特殊的是他那一对笑弯了的眼眸中竟夹带水蓝色彩,如此特别的一个孩子他不可能看过却忘记的。
“梅霖,你忘了我吗?”又是亮眼让人为之屏息的笑容。
一瞬间──
梅若霖震慑住无法动弹,熟悉的微笑逐渐与记忆深处苍老的面容相迭合,再缓缓往前推移来到更遥远的过去,那张脸、那个笑容……他呀地低叫出声。
手亦不由自主抓住眼前的男孩。
识得,怎么会不识得。
天界之上,只有武淇他们这些也被视为特异份子、年纪较轻的神仙不介意他的出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愿意与他来往,漫长的岁月才不至于无聊生厌。
这是除了那人陪伴自己之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武淇,文殊呢?”梅若霖焦急地问,只要有文殊在,墨儿的毒一定能解。
拍开抓住的手,武淇不满地道:“真薄情呐~~梅霖,几百年不见开口就是文殊,噢,让我的心都……”不知从哪儿看来,动作十足像个戏子就在大街上开演起来,直收到梅若霖冷淡的眼神才面色一整,小吐舌头。
“好、好,别瞪了。我说就是了嘛。”
“文殊这儿又混乱不清,人不晓得跑哪儿躲起来了。”指了指脑袋,武淇耸肩也没办法帮忙。
怎么会!?梅若霖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脑中却强迫自己用力想是否还有谁帮得上忙却还没挖出来的人。
“那……那……”
“别一脸伤心的表情嘛,还有个最爱多管闲事的家伙也早一步溜下来了。”武淇的口吻就好象在说天上有月亮般的自在,丝毫没想到,他们根本不、被、允、许、下、凡、的!
梅若霖猛地抬头,“他吗?”
“对啦,对啦!”呜,梅霖现在的表情好恐怖喔。
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等等啊,梅霖。老朋友见面你不叙叙旧再离去,太不给面子了吧。”武淇也不跟上,站在原地放声大喊,而离去之人则是理都不理继续向前走。
男孩黑眸滴溜溜转了一圈,大叫:“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狐狸在你离开后也跟着离开啰!”话语方落,扬起尘烟便见梅若霖丢下手边的东西头也不回往马车方向奔去。
呵呵呵,真是太有趣了。
武淇一个儿摇身带着止不住的笑声凭空消失在大街上,不一会儿,望见此景的路人惊声大叫。
*****
是谁在呼唤他?
他清楚地知道,一定有某种生物……或许是人、或许是精怪,总之必定有某种东西在呼唤他的前去,而且越来越清晰。
就像是在耳边低声喃语,柔美的语调恍若娘亲也似,几乎被迷惑住。
雪花纷飞,司马如墨毫不滞碍快速奔行在山野小径上,无法视物的双眸也影响不了他的速度与方向,直到眼前倏地放大一片宽广的银白世界,这才缓步下来。
深深吸一口气,沁凉的气息瞬间围绕在周身满满地填补他的心灵。
司马如墨满心欢喜侧耳倾听空中飘散而来的祝福声与欢迎声。
他、终于回到家了!
虽然还不明究理,但司马如墨就是有这种感觉,体内喧腾叫嚣的血液依旧记得在冰冷雪堆上打滚所带来的畅意、舒服,一草一木在他们还是种子时就认识至今,居住在此的动物们他又何尝不熟呢?仿佛已经住上千百年的岁月,这儿确实是他的家。
算是另一种收获吗?
司马如墨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步步向前走去。
若霖他……发现自己不见的事情了吗?
这一路上追杀的仇家就像是人间蒸发,连个影儿也没瞧见;但常年培养出来的警觉心告诉他的确还有人沿途跟踪他们至此,不能再带给梅若霖更大的麻烦了,现在的他连保全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蓦然,气血翻腾,司马如墨猛地呕出一口红中带青的鲜血,这是‘相思’特有的象征。大片的红晕将清雪染出瑰丽又妖艳的色泽、气息。
失去武功的他根本压不住‘相思’发作带来的副作用,司马如墨伸手抹去唇边沾到的血迹继续向森林深处走去。
回想过去二十年的岁月,与若霖相处的时间却是少之又少,逛大街、嘻笑与品茶言欢──这样就够了,已经够他用剩下不多的日子回味点点滴滴,而后挣扎、痛苦的呼救、安然面对死亡。
不甘、他当然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呢?
“若霖……”
深情地在脑中回转一圈后流泻而出,怎么也念不倦的名字啊!
觉察到空气中混浊的变动,司马如墨又向前迈了数步,方停下来。
“不用跟了,你们全都出来吧!”
*****
风袭……亦悄悄带来令人兴奋的讯息──
长年居住雪山的动物起先不信,瞪大的双眼仿佛在说:你骗我吧!地眨了又眨,跟着熟悉的气息紧接缠身他们这才一个个欣喜大叫、高兴打滚,如雷动的声响几乎惊醒整片山林。
‘黑雾殿下’平安归来!
他们唯一承认的主子,他们慈心爱民的殿下在离家数百年后终于回来了。
时间过得忒快,几乎要让众动物误为黑雾殿下忘了归家之途如何行而迷失方向,是如何地衷心期盼,是如何日夜无眠对上苍祈求,深信的誓言在代代流传间渐为动物所遗忘,但血液的烙印却是磨也磨不去的刻记。
朝代更迭无休,四季流转无眠,他们的等待终有开花结果的一日。
这、怎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风带着讯息将众动物的感受散播出去,让所有人分享他们的感动,以及缓缓地朝故居聚集。
祈福仪式即将开始。
*****
北麓山脊有一处特别刮骨寒冷,山口面北,外窄且浅,而内广且深;谷呈葫芦状一小一大盘据其间,内藏镜、冰二湖。
镜湖在小葫芦袋内,春、夏时节芒草开满了整个谷底,纷飞芒花简直炫煞人的目光移不了视线。湖水光滑如镜,肥美鲜鱼悠游其中,故有此名称之。
但逢秋、冬时节即冻为黑池,水色如墨,深不可测。
冰湖为镜湖二倍湖面有余,春、夏时节凝水成冰,寒气亦迫人勿近。谷内四季皆绿树常青,还有种不知名的小紫花茎干矮短,香气甚浓,二、三寸许高开满整个山谷。袋内因时而镰鼬穿梭其中,强劲的风刀割肤断骨,在山壁上也留下一道道骇人怵目的痕迹。
里谷别名‘死亡谷’,又称‘裂风谷’。
从古至今一直都是活人无入谷之命,生者无出谷之幸。
如此危险的地势竟也造就出奇特无解之景啊。
冰湖自秋以后即开始融冰成水,水温甚高约末三、四十来度,估量与地底冒出的热气脱不了关系。但最为奇特者并不在此,跃居湖畔一株百龄老树上头,置高往湖面一瞧──雪山百景如同近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见。
这可不怪乎?随心动念,由南至北,从东而西,雪景、落花、风袭无一处可躲得过冰湖